喬佚接住了懷裏的人。“沈欲?沈欲!”


    沈欲站不住了,正處於減重期,體能過度耗損,更因為眼球劇烈的顫動。


    眼震會導致眩暈,但大多時候都是很輕微的,沈欲從不在意。這會兒震得他頭暈目眩,隻要邁腿肯定摔。


    “悟空怎麽了?”沈欲痛苦地捂住右眼,左眼看著小喬。


    喬佚隻看見沈欲嘴型動,好像聽力消失了。悟空?剛才發生什麽了?他趕緊抱住沈欲,又好像聽清楚了他的問題。“不會有事的,他不會有事的。”


    他們衝下樓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一幫兄弟,聽說悟空丟了都要一起去幼兒園附近找。大家都慌了,唯獨張權保持著清醒,先一步攔住喬佚和沈欲:“你們別開車了,坐我的車去。”


    這種情況可千萬不能讓喬老板開車,張權讓他們上了自己的車,再指揮其他兄弟打出租,一路朝幼兒園疾馳。


    途中,喬佚一隻手抓著沈欲的腕口,一隻手抵在太陽穴上。大腦停止工作,什麽都沒法想。突然一下大腦又活了,過分活躍運轉得越來越快,快得他腦仁疼。


    怎麽會丟了呢?怎麽會跑出去呢?隻有這兩個問題沒完沒了巡回播放。喬佚出神地看著窗外,感受不到時間流逝,耳邊是靜音,眼前是快放的世界。直到沈欲反手扣住了他的手。


    “不會有事的。”沈欲緩了好久,笑得牽強,“悟空很聰明,他不會出事。你放心,他一定沒事。”


    “嗯。”喬佚點著頭,手心一陣冰涼。


    幼兒園園長辦公室裏亂成一團,有老師也有警務人員,還有園方的外籍醫生。喬佚衝進去先看到了警務人員的製服,心口就像被灌進了涼風。


    “我兒子呢?”沈欲緊跟其後,因為著急,扶著小喬的肩膀往前擠,“我兒子回來了麽?”


    “沈欲你先冷靜。”老維製止住他。沈欲已經到了脫水邊緣,過於激動很容易昏厥。


    “我他媽沒法冷靜!”沈欲甩開了老維的手,兒子找不著,他還能怎麽冷靜?怎麽回事?到底誰能告訴他怎麽回事?花這麽多錢,好幾個老師看著,怎麽會看不住一個孩子?怎麽會看不住自己的孩子!


    “沈哥你先別喊。”喬佚也怕他暈。


    “悟空是不是丟了?”沈欲無助地問。


    “他不會丟,你放心。”喬佚把手放在他胸口,裏麵的心髒跳得劇烈。減重期大量排汗排水沈欲體內的電解平衡已經不正常了,再這樣下去太危險。


    “你先去找安安。”他捧著沈欲的臉,那雙看不出顏色的眼睛裏已經有了淚水,“真的不會丟,沈哥你得相信我,好不好?安安還在呢,我顧不上他了,你也得幫我一把。”


    安安……安安。沈欲緩緩靠向後側的牆麵,聽到了好大的哭聲,循聲找去,安安一邊哭一邊咬著呼吸器。


    “沒事的。”喬佚隻能鎮定,“你去看安安,我去找老師。”


    沈欲隻剩點頭的力氣,全身覆滿了汗水。他一步一扶走過去,安安看見他哭得更凶了,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哭兩聲就要停下來往嘴裏塞呼吸器。


    “不哭了,不哭了。”沈欲隻能緊緊抱住這一個,“乖,不哭。”


    “嗝。”喬一安先打了個嗝,哭得撕心裂肺,“無牙仔……嗝……無牙仔給丟了。”


    “沒有丟,悟空不會丟的。”沈欲擠出笑容,“大人不會騙小孩,悟空那麽聰明他不會丟的。”


    “真的嗎?”喬一安好難受,不止是呼吸難受,整個人都不好了。自己跑出去是不對,但是沒想要把無牙仔弄丟。


    一個跑丟了,一個哭成桃子眼,沈欲心如刀割直滴血。“真的,你看,你爸爸也來了,還來了那麽多警察……我們一起找,就把悟空找回來了。”


    “我……我會死掉嗎?”喬一安憋得難受。


    沈欲搖搖頭:“不會,我不會讓你死。”


    “那就好,大熊貓你一定……一定要和醫生說,讓我晚幾年再死掉啊,我現在死掉的話,爸爸會好難過。我想要無牙仔回來。”喬一安把臉埋起來,慢慢止住了哭聲。


    小喬一直在和園方溝通,沈欲恨不得多長幾隻耳朵聽清楚他們說什麽。可安安哭累了,趴在自己懷裏大喘氣,沈欲覺出不對勁,摸了摸他的臉,好涼啊。


    這是怎麽了?沈欲是色盲,知道自己看不出安安臉上的變化,急忙抱他找校醫,校醫一看,孩子的臉色慘白,嘴唇也有些青紫色,趕緊把兒童氧氣罩戴上。剛才是哮喘,現在有些缺氧了。吸上氧安安才好受些,沈欲抱著他一動不敢動,心急如焚。


    不多會兒,小喬過來了,一起過來的還有一個警察,沈欲第一次感覺小腿肚子酸沉,哪怕曾經麵對重量級的對手也沒有現在的膽怯。


    “悟空是不是出事了?”他問。小喬不說話,一個手勢叫來阿洛。阿洛正和安保吵架,不多廢話,把熟睡的安安抱走了。


    “悟空確實出事了,查過路麵的監控,從一輛車下來兩個男人,抱走了。”喬佚實在不敢告訴他,但不說實話沈欲怕是要急死,“已經報警立案,警察說孩子丟失24小時之後是黃金期,找回來可能性很大。”


    報警,立案,車上的男人,抱走了。沈欲的呼吸變得很淺,淺到沒了知覺,胸口機械起伏著。


    “現在警方已經發了攔截信息。”喬佚生怕他倒下,“幼兒園也提供了悟空的清晰照片,還有路麵監控……我們現在印尋人啟事一起去找,很快就找到了,沈欲?沈欲!”


    沈欲甩開他的手朝外跑,心髒裏最重要的一塊肉被人挖走,他要死了。兄弟們上來攔他,他再推開,誰也不相信。什麽叫找回來的可能性很大?啊?什麽叫很大?


    99%也叫可能性很大,可那1%呢?那1%就是這輩子再也沒有了,沒有了,兒子沒了。


    “沈欲!”喬佚好不容易才追上他,“你冷靜點,你現在不能跑!”


    “別他媽攔我!”沈欲被他拽住又摜在牆上,“滾!”


    “沈欲!”喬佚直接把他壓住,“我們出去找,你先不要動,找得回來,肯定找得回來!那麽多警察還有監控怎麽會丟,我們這麽多人怎麽會找不回來!”


    沈欲垂著頭,開始推他。


    “我們現在就開始找,有這麽多人,一定找得回來。”喬佚用盡全力地說話,“你也說了,悟空這麽聰明,他不會出事的。”


    短暫幾秒的沉默給了喬佚思考時間,園方反應迅速即刻報了警,還把悟空的資料發了過去。那輛車上了套牌的可能性很大,但北京的監控攝像頭遍布路麵,總能找到蛛絲馬跡。


    怎麽找?喬佚一邊飛快思考一邊製服沈欲,直到懷裏的人力氣減弱。


    “悟空他得多害怕……”沈欲擦了一把麵頰。


    喬佚揚起頭,對著天花板深呼吸。


    “學區房還沒買呢。”沈欲搖了搖頭,“怎麽就丟了呢?”


    喬佚不敢低頭,隻敢往上看。“警方說可能是團夥作案。已經從3個攝像頭監測到逃跑路線,絕對追得上。悟空回來咱們就買房子,買學校旁邊的,等到9月份就可以上小學了。”


    沈欲吃力地點著頭,孩子長大的點點滴滴不受控製湧進腦海裏。再過生日就6歲了,生日禮物還沒有買好。“找,找回來……怎麽現在還有團夥呢?”他完全慌了,腦子裏想到什麽就說出來。


    怎麽現在還有偷孩子的團夥作案呢?偷別人家的孩子,這些人不怕報應?小時候聽說有一種拐騙小孩的騙子叫拍花子,村裏人都說,拍花子把迷魂藥藏在手心裏,往小孩鼻孔一拍,小孩就跟著走了。


    現在怎麽還開始搶孩子了呢?這不是搶家長的命麽?沈欲看著眼前黑白灰的世界,又覺得眼前全黑了。


    這時老維塞過來一瓶電解質飲料,喬佚趕緊擰開放在沈欲嘴邊。“喝完了咱們去找,你這麽激動容易出事。”


    確實容易出事,拳擊手減重期猝死的案例就有不少。喬佚的精神被一把刀劈成了三份,一份擔心悟空,一份擔心安安,一份擔心沈欲到達了脫水邊緣的身體。


    喝水,喝完水去找兒子。沈欲張開了嘴,任液體流進去,喝了幾口突然喝不下去了,生理性地排斥。


    他不想喝,不想吃,悟空不知道有沒有水喝,也不知道他們會不會給他吃東西。


    喬佚隻好把他的下巴掰住,往裏一點點地倒。“喝半瓶咱們就走,園方說會追究老師和安保的責任……”


    沈欲把嘴裏半口吐了出來,濕著下巴,悵然所失地搖了搖頭。“我什麽都不想聽,隻要能把悟空找回來我誰也不怪,我就要兒子。”


    喬佚點了點頭,說不出安慰的話。


    一場聲勢浩大的尋找開始了,按照警方提供的行車路線,所有能用上的人都行動起來。有車的開車,沒車的打車,一條街一條街得跑,尋找一輛白色的帕薩特。


    國際幼兒園遠離市區,那輛帕薩特是一直往北開的。沈欲坐在副駕,眼瞧著太陽一點點落下去,從白天找到黑天,也顧不上暈車了。


    天一黑,沈欲的世界清晰浮出水麵,他瞪著眼睛往路邊看,越往北開越荒涼。眨眼都不敢,萬一就眨那麽一下剛好錯過了呢。


    看誰家的孩子都像悟空,想跳下車去抓。


    毫無收獲,那輛車消失了一樣,徹底開出了沈欲的視線範圍。嗓子裏緊巴巴地揪著,說不出話也咳不出來。過了晚飯時間張權打來電話,讓喬佚先帶沈欲回去休息,拳場的兄弟連夜繼續找,還說你們別倒下,家裏還有一個孩子。


    喬佚看著路麵,已經不認識眼前的路了。他不想走,就想一直往前開,油箱沒油了就加滿,然後再開。但張權說得對,他們不能倒,家裏還有一個。


    就這樣他們回了家,安安由阿洛陪著,一看又是剛哭完。


    “你們可算回來了。”阿洛見到了救星,“安安哭著要出去找,我勸不住。”


    “來,爸爸回來了。”喬佚把孩子接到懷裏,“你去給沈欲拿點吃的,他沒吃飯。”


    阿洛看向沈欲,短短一下午像徹底脫水眼窩凹陷。喬一安徹底哭成腫眼泡,睜開是一條縫:“爸爸,無牙仔找到了嗎?”


    喬佚深呼吸著。“馬上就找到了。”


    “你們一定要快快找啊,天都黑了。”喬一安又哼哼幾聲,沒力氣再哭了。喬佚把他帶到沈欲麵前:“沈哥,幫我抱一下,我去洗手。”


    沈欲茫然地抬起頭,伸出了手。阿洛熱好披薩,從沒見過龍拳小馬哥這樣,龍拳塌了他能撐住,兒子丟了他已經垮了。


    正巧喬佚去了洗手間,阿洛趁機鑽進去打聽:“有線索了嗎?”


    “隻監測到3個攝像頭。”喬佚擰開了水龍頭。


    “3個?”阿洛心裏一驚,很有可能這幫人是開進山裏了,“沒事,悟空福大命大,明天就能找到。你沒看見,沈欲已經不行了,再找不到估計他就要崩潰。這時候還是你夠堅強,所以說家裏必須有一個人保持理智,是吧?”


    喬佚沒說話。


    阿洛又問了幾句,還是得不到答複。他看過去,水龍頭開到了最大,伊戈兩手撐在盥洗盆的邊緣,臉朝下,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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