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個很別扭的姿勢,連阿洛都快看不下去了。顯然是伊戈以前這樣抱成習慣,隻不過那時候他沒有沈哥高,下巴剛好能卡在鎖骨的位置。


    現在,他比沈欲高,肩比沈欲的寬,腿也長,可仍舊習慣這樣去抱。


    沈欲的身體高度緊張,剛下賽場快要撐不住了。他隻能靠住牆,不住打量,回憶那雙來不及換的手套,襯衫領口的微微卷皺,蓋了一層灰塵的黑皮鞋,還有紅得不像話的眼內角。


    剛認識小喬的時候,他眼角比現在還紅。沈欲吸了吸鼻子,太過用力以至於牽動眼下的皮膚。牙根咬得牙齦都酸了,用抵禦進攻的姿態抬了一下肩,把上麵的人狠狠撞遠。


    “喬老板好。”沈欲說得很啞,手指在拳套裏攥緊。


    喬佚睜開眼,眼睛裏是長久暴露在強光下的幹澀,收回手靜靜站在原地。


    骨頭率先察覺到小馬哥的虛弱,扶住了他。


    隨後趙溫文踱步到沈欲身邊。“喬老板回來的真是時候,小馬剛贏一場。”


    “贏一場?”喬佚的目光鎖定在沈欲腹部,“我看見了。”


    看見了?沈欲的雙腿逐漸鬆懈。“沒錯,為自己贏的。”


    趙溫文臉色灰冷。“小馬,你可想好,咱們合作4年,你們能有多少交情?”


    “誰告訴你,我和他沒有交情了?”喬佚把趙溫文撥開,手裏的西裝外套給沈欲披上了,“你和他認識4年,我和他5年前就是那種關係了。”


    seven、骨頭和張曉齊刷刷地瞪圓了眼,表情俱是不信。這什麽啊?小馬哥和喬老板5年前是那種關係?那種又是哪種?隻有阿洛在旁邊困得打哈欠,嘖嘖,騷還是伊戈騷。


    沈欲剛鬆下來的肌肉又緊了。“不是,我和他……”


    “你先別說話,我現在在生氣,生完氣再跟你算賬。”喬佚把沈欲身上的西裝往上拉,遮住胸口,“趙老板,你現在還有什麽異議?”


    趙溫文長長地哦了一聲。“怪不得,能讓小馬甩了老東家,敢情是原來的金主來了。我還真沒看出來龍拳小馬哥有那方麵的需求,早說啊,我手底下什麽樣的拳手都有,不至於讓你素這麽多年。”


    “你他媽嘴巴放幹淨點!”骨頭再也不想忍了,“小馬哥這幾年為你賺的錢還不夠多?”


    “我少給他錢了嗎?”趙溫文一句話把骨頭擋回去。


    這下骨頭沉默了,就連沈欲也無言以對。趙溫文沒說錯,他給了自己不少錢,如果不是他,自己不可能5年賺出學區房。


    seven平時懼怕骨頭,這會兒突然有了骨氣。“賺多少錢我不知道,我就知道小馬哥身上的疤……”


    “你他媽閉嘴!”沈欲用盡最後的力氣一踹,seven差點跪下,很不留情。


    “你說什麽?”喬佚驀地轉過身,最後一個字沒咬出來。他看向這個有一點混血五官還染著金毛的拳手,再把目光從他臉上徐徐地抽離,回到趙溫文這邊。


    沈欲好想一個飛踢把這幾個兄弟踢暈了算,一個比一個糟心。他不是慫逼,不是幹不過趙溫文,要是沒有悟空,趙溫文早被他揍成親媽不認。


    “趙老板,你以後不要靠近沈欲。”喬佚向前走,邁到趙溫文麵前收步,“聽懂了麽?”


    趙溫文散漫地退一步。“行吧,你最好趕緊找董子豪簽合同,當心他臨時變卦。”


    “你最近開車的時候……”喬佚把後麵的話用口型做出來,掐斷了自己的聲音,“注意安全。”


    “難道你還敢開車撞死我?法治社會,你也小心點。”趙溫文獰笑著,退出了這圈人的視線範圍。


    等人走後,沈欲仍舊瞪著seven。seven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很慫地躲在骨頭身後。


    “要不……咱們先進去休息?”阿洛指指自己的黑眼圈,“我好幾天沒睡,站不住啊。”


    沈欲看向他眼下烏青,轉手將vip的指紋解鎖打開。隨著滴滴滴的開門聲,半屋花海映入眼簾。


    完蛋了,沈欲閉上眼再睜開。“這他媽誰送的?扔出去。”


    “是啊,哪個傻逼送的?”喬佚第二個邁進來,把沈欲身後的骨頭seven之流擠在後麵,“你今天贏的挺痛快。”


    沈欲把雙手探向骨頭,等他幫自己解拳套。“嗯。”


    “我看見你親他了。”喬佚把骨頭撥開,麵容疲倦可力氣未減,“你為什麽總親別人?”


    “簽合同的事你和董子豪去談,但是一定要防著他,他……”沈欲不想解釋那麽多,拳擊圈子很亂,不想把小喬扯進來。忽然他眼前發黑,體力耗盡的副作用衝上腦門。拳套還沒摘下來,整個人往前倒。


    “哥!”骨頭、seven和張曉爭著要去扶,卻被一雙戴皮手套的手擋住了。


    喬佚用身體當牆,任沈欲靠著。“你們都給我滾!”


    沈欲覺出小腹疼,倚靠著不敢動。這時候可千萬別被攔腰抄起來。


    下一秒他就被小喬攔腰抄了起來,操,流年不利。


    “嘶……別動我。”他倒吸一口涼氣,可打著束帶的兩隻腳已經離了地。腳尖左搖右擺,直接被抄到了浴室。


    又是熟悉的開水聲音。沈欲想把小喬推開,不料剛有那麽個意思,整個人被抱進了浴缸。


    燙。沈欲縮腳趾,恨不得把小腿也縮起來。兩秒鍾後他也這麽做了,因為水實在太燙。


    “你幹什麽!”骨頭第一個衝過來,“你他媽幹什麽呢!”


    “泡熱水幫他放鬆。”喬佚剛要把人放進去,方才不敢出聲的幾個人全衝了過來,仿佛他比趙溫文還可怕,都要從他手裏搶人。


    “沒你這樣辦事的。”seven幫腔,“你快把他放開。”


    喬佚死死抓住,說什麽都不肯再鬆手。沈欲覺得自己這個姿勢特別搞笑,剛才在拳台上做斯巴達踢的右小腿現在恨不得縮進懷裏。小毛子真是長大了,能把自己攔腰抄這麽久。


    骨頭托起小馬哥的腰吼他。“你什麽都不懂,能不能滾遠點?他剛打完拳賽,你開熱水是想燙死他?”


    喬佚死死抓住的手一下子鬆開了,鬆得很徹底,眼紅著看他們兵荒馬亂。一個放水,一個攙著人,一個掀開了馬桶蓋。


    這是幹什麽呢?喬佚往前探了半步,又退回來。他怕的不是沈欲一次又一次推開他,把他當陌生人。他真正怕的正是這個。


    沒人比他更了解沈欲才對。這不對,喬佚在原地搖了搖頭,鏡子裏的自己又疲倦又凶狠。


    可現在,他根本不知道沈欲要做什麽。他就知道自己剛回來,看見沈欲又贏了一場拳。可贏拳過後呢?和這幾年的空白畫上等號,抹平了他的記憶。


    “你先出去吧。”沈欲揮了揮手,不想叫小喬看見。可小喬像和他有仇,呼吸聲粗重地走了上來。


    沈欲還想再說,但偏過臉、扭過身、半跪在幹淨鋥亮的瓷磚地上,吐得昏天黑地。


    “他怎麽了?”喬佚聽見自己問,“要不要叫急救?他怎麽了?”


    “能怎麽了!剛才那場拳是趙溫文臨時決定的。”骨頭說,衡量過後覺得喬老板比趙溫文靠譜,“小馬哥上午做過全套訓練,你不是這個圈子裏的人,你不懂他有多累。”


    “我現在是不懂。”喬佚又聽見自己問,“你說,我他媽就懂了!”


    骨頭被他嚇一跳,覺得他有點瘋。“全套訓練下來,他體能就剩一半,根本不適合對抗比賽。更何況小馬哥中午吃了盒飯,按理說……”


    盒飯?喬佚眼睛刺痛,仿佛紅血絲斷掉一根。“我第一次來的時候,看見你們這裏有廚房,為什麽隻有盒飯?”


    “因為董子豪不管我們了,是小馬哥自己出錢,可幾萬塊隻夠拳場吃兩個月。”張曉多嘴一句。


    媽的,這小子確實賊精,骨頭狠狠剜他一眼,這不就是暗著向喬老板要飯嗎?


    “喬老板,你要是想給小馬哥讚助,現在就別動他。”seven扶著沈欲,“賽前禁止進食,小馬哥還被踹了一腳,肯定要吐出來。”


    被踹了一腳?喬佚看向阿洛,試圖和兄弟眼神交流搞清楚這裏發生過的一切。他隻看到沈欲站起來親了對手,可站起來之前的事全然不知。


    “你們……”他看著這幫人,“你們不是打拳麽?”


    “說得好聽,我們這是格鬥,你趕快往後閃閃。”骨頭很不給他麵子。


    沈欲又一次把胃吐空,吐得毫無風度。他剛抬起頭,seven立即遞給他一杯溫水漱口,緊接著被他們攙進了溫水。


    喬佚隻能看著,插不上手。


    “不能放太熱的水,內髒都受後坐力,特別是小馬哥,他薄。”骨頭把那雙快要打癟的金拳套取下來,裏麵是厚厚的醫用紗布,“seven,去拿剪刀。”


    seven應聲起立,經過喬老板的時候不敢抬頭,生怕這個暴脾氣的讚助商看自己不順眼。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喬老板盯著自己的頭發。難道他看自己的金發不順眼?


    稍微有點混血、染金發,喬佚好幾次想把seven踹出去,但不敢輕舉妄動。他們給沈欲拆頭發、擦臉、解束帶……駕輕熟路動作利索。可那個幾米長的束帶,喬佚連它怎麽繞上去的都看不明白。


    解開之後,露出一雙打紅了拳麵的手,指間輕微擦傷。


    “行了,別動我。我他媽又不是死了。”沈欲像飄在水麵的浮萍,隨時能被人弄翻。


    “大家都出去吧,出去。”阿洛拿了一條幹毛巾進來,遞給兄弟使眼色,“大家趕緊走,這裏有人照顧沈哥。”


    可三個人誰也不走,都守在浴缸旁邊。喬佚掐著那條幹毛巾,眉頭緊皺。“你們現在出去,我以後管拳場的夥食費,再不滾,你們就等著把他吃窮吧。”


    沈欲抓著浴缸把手一笑,他了解自己的兄弟,絕對不可能因為夥食費把自己丟下。然後,三個人動作一致站了起來,很團結。


    “哥,我們就在門外,你有事……叫一聲,你別怪我們啊。”seven回著頭出了門。喬老板擺明是有錢人,可小馬哥每分錢都是拳頭賺的。吃小馬哥還是吃喬老板,這在他們心中毫無可比性。


    當然是吃喬老板了!


    “滾滾滾,趕緊滾。”沈欲就這麽眼睜睜看著兄弟,因為夥食費把自己賣了。


    阿洛又給喬佚遞了一個大紙盒。“你們慢慢聊,我把門關上了啊,沈哥,下次有機會我去你家吃飯。”


    門關上,浴室裏隻剩自己和小喬,沈欲捂著被踹紅的肚子,從正躺改成側臥。行吧,小喬在生氣,等他氣消了再說。


    圓形浴缸邊緣剛好有枕腦袋的凹槽,被骨頭細心放置一塊毛巾。沈欲認認真真等待體力恢複,好半天沒聽到響動。


    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個不敢過來的小喬,站在浴缸兩米之外的地方,那表情跟5年前一模一樣。和剛才和趙溫文犯渾叫板的樣子不沾邊。


    “你幹嘛呢?”沈欲坐了起來,聲音又澀又啞。


    “生氣。”喬佚看著他的腹部,眼皮控製不住地想要合上,“你不能泡熱水,上次為什麽不告訴我?現在他們都比我了解你。”


    沈欲屁股一滑,差點出溜下去。他對這個問題避而不談。“你是不是沒睡覺?”


    “你為什麽不告訴我,要先和董子豪簽合同?”喬佚卻問,“我不懂這一行,你可以告訴我。”


    沈欲沒力氣說話。


    “還是說,你從來都不相信我有這個實力?”喬佚繼續問。


    沈欲翻了個身,搖搖頭。他信,隻是在猶豫要不要把小喬牽扯進來。“你先說,到底幾天沒睡了?”


    喬佚整個人靠在洗手台上,堵著氣,半天才說。“4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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