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悟的小拇指勾得很緊張,他不敢告訴echo,自己那一枚老鷹勳章已經被弄丟了。回到家,看著空空的小禮盒發呆,他又惱又喪。


    怎麽就給弄丟了呢?沈正悟爬上書架找小金庫,數一數,每年權叔叔給的壓歲錢都留著呢,也不知道這些錢夠不夠賠。


    “爸爸?爸爸?爸爸你在哪裏啊?”客廳沒聲音,沈正悟連忙跑著找。爸爸眼睛不好,可別是摔倒了。結果卻看到爸爸一個人在廚房發呆。


    爸爸也發呆?難道爸爸也丟東西了?


    奇怪,沈正悟躲在後麵偷看。自從上次那個金眼睛的男人來家裏睡過覺,爸爸就總這樣,心不在焉。


    沈欲是準備給兒子打果汁的,可剛才一瞬間忘了自己要幹什麽,猛一回頭:“悟空?”


    “爸爸,你想什麽呢?”沈正悟撲上去,“你發呆了。”


    “有麽?”沈欲沒感覺,“來,咱們去洗澡吧。”


    “我長大了,我可以自己洗。”沈正悟怪自豪的,“今天我是代理園長,明年這個時候我就是小學生了。”


    沈欲還是把他抱了起來,真快啊,明年上小學,可學區房還沒落定。“悟空,爸爸問你,想吃蛋糕麽?”


    蛋糕?沈正悟點頭,以前隻有生日才吃。平時不能吃零食,爸爸說沒營養,要吃就吃最好的。


    “想吃啊?”沈欲眼神飄忽,“爸爸給你做。”


    “好啊,我吃,吃不了的話……”沈正悟一想,唉,畢竟自己收了人家兩個勳章,就算丟了一個,也是收了兩個,“吃不了就拿到班裏給echo,他可愛吃這些,下午餐點的時候,胡蘿卜卷他能吃3個。”


    沈欲應了一聲,臉埋進兒子的發旋。“他叫喬一安,不能流血,你記住。”


    “喬一安?”沈正悟點了點頭。


    晚上,沈欲洗好澡,擦著頭發去晾衣服,收到了小喬的微信。


    [喬佚:生日那天上午11點半,我去拿]


    沈欲把手機拿了又放,打好的字刪了又改,還是不回複比較好。


    接下來的幾天沈正悟發現爸爸不一樣了,首先,爸爸再沒有賴床,早上嚴格練拳。其次,爸爸開始做蛋糕了。


    爸爸很會做飯,特別是俄國菜,可從來沒說會做蛋糕。之後的每一天沈正悟都能吃到蛋糕,有時候苦有時候特別甜,但總的來說都還不錯。畢竟爸爸是超人,什麽都會。以前自己的樂高插件掉到床底下,爸爸可以一隻手把單人床抬起來找。


    什麽時候自己的胳膊也能硬硬的啊,沈正悟摸了摸自己剛練出一點肌肉的大臂,深深歎氣。


    到了11號這天早上,沈欲趕在兒子起床前兩小時醒來,進了廚房。從做蛋糕坯到溶化巧克力,一個虧欠了5年的巧克力蛋糕逐漸成型。從一堆原材料,變成了一個生日禮物。


    終於兌現的生日禮物。


    吃完早餐,沈正悟拉著爸爸的手去等校車。手裏除了小水壺,還多了一個小蛋糕。“爸爸,你為什麽總給我做蛋糕?”


    “因為你想吃啊。”沈欲找了個台階下,“蛋糕記得給echo,你們一起吃。”


    “我知道啦,我又不和他搶,他笨手笨腳,剝雞蛋殼都不會。”沈正悟看著蛋糕上的紅櫻桃,好紅,這個時候爸爸還能買到櫻桃,果然是超人。


    兒子上了車,沈欲飛奔回家。廚房、客廳,連平時懶得打掃的陽台都擦得鋥亮。以前的廉租屋很小很擠,可小喬連家門都不願意出,生怕走出去一步自己就不讓他進來。


    就在那個屋裏,小喬從一個警惕中國人的厭學男孩變成每天乖乖等自己下課的小男朋友。


    約定在11點半,沈欲特意洗了澡,抹得香噴噴的。愛出汗,又在手掌噴了止汗劑。雖然不知道管不管用,總比變成小粘糕要好。


    門鈴準時響,沈欲最後一次檢查發型,拉開了門。


    “我靠,沈哥,你今天好帥啊!”阿洛倚著門框,眼睛都看直了。眼前的男人穿了白襯衫,特別不一樣。


    “怎麽是你?”沈欲特別想把門關上。


    “我奉命來拿蛋糕。”阿洛並不認生,“我能進去嗎?用不用換拖鞋?”


    沈欲的嗓音瞬間低了一個八度。“進吧,不用換,我家沒那麽講究。”


    “不講究?你家真幹淨。”阿洛踮著腳踩進來,“地板都快反光了。不過你為什麽不備兩雙拖鞋?”


    沈欲坐回沙發。“我有拖鞋,為什麽還要備著?”


    “因為……因為伊戈要是萬一,突然,興致特別好,心情特別嗨,過來找你吃飯嘛。”阿洛在客廳逛一圈,“不是我替他說話,他臨時有事被叫走了,現在在機場。”


    機場?沈欲突然覺得頭發勒,幹脆全部解開。“他什麽事?”


    阿洛遛進了廚房,鍋裏還滾著奶湯。“好香啊,我好久沒喝這個了……哦,他啊,他這幾年也在努力工作,賺錢養兒子。”


    “工作?”沈欲癱在沙發裏,“我以為他的工作是騎摩托。”


    “怎麽可能?騎摩托養不起小祖宗。”阿洛偷喝第二勺,伊戈可不是心情好了堵堵沈哥,心情不好騎騎摩托,“他……這樣吧,你請我吃頓早飯,我給你講伊戈這幾年都幹什麽。我看你挺關心他的。”


    “沒那麽關心。”沈欲坐直,慢慢走進廚房。


    10分鍾後阿洛喜極而泣,麵前這都是什麽啊?自己是不是回老家了?蘇聯解體也阻止不了他要飯的步伐。


    沈欲摘掉了圍裙。“說吧。”


    “等下啊,我把這一口嚼完……”阿洛狼吞虎咽著,“伊戈,其實……沈哥你做飯實在太好吃了……伊戈其實這幾年都在幹他爸爸的本行,養珠。”


    “養豬?”沈欲一怔,“畜牧業?”


    “是海產,珍珠,他爸爸就是靠珍珠發家,有資金之後才成收藏家。喬家不是收藏世家,是伊戈的父親先從商。”阿洛說,“你走之後,伊戈就回家了,開始弄珍珠。”


    “弄這個珍珠,辛苦麽?”沈欲問。


    這把嗓子啞得夠嗆,阿洛沒法想象以前沈哥唱歌什麽聲音。“不好說,以前喬家的養珠廠都在國內,伊戈花了兩年左右才接手,後兩年去日本租了養殖地。今天就是被日本那邊叫走了,說有一批頂級珠的漂色出了問題。我們不用藥水,是高科技,射線漂色。國內的大boss們呢,都喜歡粉色調,但真正的貨是無色調,這些……我是不是說多了?”


    沈欲聽入神,搖頭都很緩慢。“你懂這麽多?”


    “我幫他這麽多年,肯定懂,這行很苦,你不要看珠寶商光鮮亮麗。”阿洛把最後一口湯喝光,“有時候夜裏一個電話就要趕飛機,他上的是私立大學,也沒有什麽太好的文憑,可他的錢都是自己賺的。當然,我他媽也很感謝他大哥和大姐,給他這種好差事。”


    阿洛話裏有話,但沈欲不想問,一問就怕自己問深了。


    “你們以前的事我不清楚,你也別罵我多管閑事。”阿洛吃人嘴軟,一下從伊戈陣營變成了沈哥陣營,“你對他是不是還有感情?”


    “沒有。”沈欲登時清醒,“沒有感情。”


    “哇哦,我真是一點都不懷疑呢,我好相信。”阿洛把嘴擦淨,“行吧,我去拿蛋糕,拿完就走。”


    “在冰箱裏。”沈欲說,幾秒之後,“不是,你別他媽翻我冰箱……”


    可是來不及了,阿洛腿長,快如閃電拉開冰箱門,蛋糕不止1個,最起碼有5個。


    “我……靠……”阿洛像掉進米缸的老鼠,恨不得吃死自己,“都是給伊戈一個人吃的?”


    “不是。”沈欲說,可麵前好幾個蛋糕搞得他很沒麵子,“我兒子說想吃就多做幾個,你挑一個帶走。”


    阿洛看哪個都好。“就讓我挑一個?能不能給伊戈留一個,我沾光再拿一個?”


    沈欲忍了忍。“不行,本來就是給我兒子做的,是我兒子喜歡吃。”


    阿洛用一種不太相信的眼神把沈欲打量,最後挑了一個最順眼的帶走。臨走時他聽到沈欲問:“他哪天回來?”


    “他?伊戈啊。”阿洛總要明知故問,“不好說,看那邊的事怎麽解決。你是不是想他趕緊回來?”


    “你趕緊滾。”沈欲咬緊了牙。


    阿洛朝他飛吻。“你想他就發微信,拜拜!”


    相同時間,豪斯星頓幼兒園的a班教室裏,喬一安坐在椅子上,接受無牙仔的上供。“這是什麽哇?”


    “我爸爸做的蛋糕。”沈正悟說,“我爸爸什麽都會,最近特別喜歡做這個。他說,這個專門拿到班裏給你吃。”


    “你爸爸好好啊,我爸爸就不會做。”喬一安驕傲了,“我見過你爸爸,他一定特別喜歡我才給我吃蛋糕。”


    沈正悟不想和他爭執。“嗯,你快吃吧。”


    “我先給爸爸拍個照片,顯擺一下。”喬一安找小美老師拿回手機,拍一張發送,“那我現在開動啦,你要不要吃?”


    沈正悟搖搖頭。“不吃,我隻有過生日才吃。”


    “吃嘛。”喬一安把櫻桃拿下來,“大櫻桃給你,以後課外活動你要和我站一排。”


    “我不吃。”沈正悟躲他一下。


    “吃嘛,我不告訴你爸爸,你吃了我的大櫻桃。”喬一安站起來,小手捏著櫻桃塞進david的嘴巴,“好朋友就要這樣。”


    是好朋友嗎?沈正悟把櫻桃含在嘴裏,右臉蛋凸出一小塊,像含了一塊糖,最後謹慎地點了點頭。


    11月份的中下旬,龍拳俱樂部每位拳手都吃到了小馬哥拿來的蛋糕。沈欲也不知道自己每天在等什麽,一不留神等到了12月初,小喬還沒回來,他的第二次訓練賽倒是先來了。


    拿到訓練賽通知的時候,沈欲剛結束了10輪抗擊打,正在步伐訓練梯練習雙腿的敏捷性。他掛著汗坐下來,心率很快,身邊圍了幾個兄弟。


    “下午就開拳?”他接過seven遞的幹毛巾。


    “趙老板定的。”董子豪來通知他,“現在拳場維持運營基本靠趙老板支持,你準備一下。”


    靠趙溫文支持?沈欲從坐姿變成了站姿。“這場我不打。”


    “你敢不打?”董子豪反問,“比賽協議你簽過沒有?”


    簽你媽啊。沈欲感覺自己上了個套。“讚助商沒回來,我有權力不出賽。”


    “小馬。”董子豪靠近一步,“你不上,我可以讓骨頭替你打康納。”


    沈欲快速瞟了董子豪的耳根,數秒對視。


    訓練室裏鴉雀無聲,小拳手們局促不安,等著小馬哥發話。


    最後沈欲背過董子豪磕出一根煙來,訓練褲因為動作拉扯向下移了兩公分,露出整把腰。從董子豪這邊看過去,那麵背肌仿佛每一條的線條都在動,會收緊,很帶勁兒,不同的凹陷讓大麵積的紋身活了過來。


    “我打。”沈欲把話落定,睫毛又黑又重。叼著的煙下垂,下頦尖的汗連成了一條直線。


    小拳手們鬆一口氣,他們的扛把子站得住,別人是兵來將擋,他們有小馬哥獨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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