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的空氣劇烈升溫。


    兩人都是正值青春、肝火旺盛的年紀,哪怕腦子裏沒有綺念,早上起來都需要冷靜一段時間,何況是現在心意相通,正是浮想翩翩,連呼吸湊得近一些,都像是聲色糾纏。


    被陸哲這麽親兩下,沈喬就覺得自己剛才的冷水臉白洗了。


    他把椅子往陸哲的反方向拉了拉,坐遠了一點,目光往病房外的方向走,走神去想著陸哲剛才的那通電話,以便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眼尾的薄紅也退卻了許多。


    陸哲明明自己也動了情,卻隻是拉過床邊的被子,隨手往身上蓋了蓋,目光依然不肯從沈喬的身上離開,從他的麵龐流連到他尾指的金色上。


    那是剛才親吻的時候,他給沈喬戴上的。


    非常好看。


    畢竟是溫暖又熾熱的金色,款式再低調,也惹人注目。


    沈喬察覺到他目光裏越加放肆的打量,哪怕此刻琢磨的是讓人清心寡欲的事情,卻也禁不住他眼神裏的火苗,不得不帶著隱晦的提醒出聲道:


    “你收斂點。”


    陸哲眼角眉梢都綻著笑,好像枝頭叢叢簇簇盛開的春桃,這會兒露出幾分無辜來,仿佛聽不懂沈喬話裏意思似的,順著道:


    “我怎麽不收斂了?”


    “你都離我半米遠了,我還能把你怎麽著?”


    沈喬坐不住了,隊服外套一拿,往手臂上一擱,起身就想走。


    陸哲見他又要從自己的視線範圍內離開,態度立刻放軟了,溫聲道:“好好好,我不看你了,你坐這兒,別走。”


    沈喬停住腳步,側頭看去:“你剛才不是要打個電話?”


    他說:“正好,剛才有幾個朋友給我來電,我都沒看到,我去外麵給他們回一下。”


    也好讓兩個人都從這種隨時能國旗下升旗的狀態裏冷靜冷靜。


    否則等會兒讓周經理、老蝸他們回來看見他們倆滿臉的春色,指不定多懵逼,畢竟現在陸哲手傷在,隊伍裏的首發名單又沒帶替補,回去之後的夏季賽還不知怎麽繼續。


    還有今晚的洲際賽,dg退出之後,lck就直接下了一分,lpl離奪冠就懸了一分。


    他知道陸哲突然提前表白,是想將他的注意力從先前那糟糕的事情裏轉開,但……有些東西,他不能隻讓陸哲一個人抗在前麵。


    從沈矜意將他從那福利院裏帶走時,就意味著他永遠無法逃開這個糟糕的家庭。


    但沒有關係,現在他已經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了。


    陸成圳既然對陸哲也是這樣的態度,他也不必再顧忌什麽。


    身後。


    陸哲想到剛才沒聊完的事情,神色也正了正,知道替沈喬解除來自陸家的危機是迫在眉睫的事情。


    然而他還是沒忍住又提了個要求:“你再親我一下,就讓你走。”


    沈喬一手已經搭上了門把手,聽見陸哲的要求,回頭時的目光朝著陸哲被被子擋住的腰間往下看,神態裏挾了兩分揶揄的意味:


    “親你一下,然後再扶你去洗手間?是不是還要順便再幫你解決一下?”


    陸哲被他逗得低笑出聲,肩膀小幅度抖了抖,而後迎著沈喬的目光,格外沒皮沒臉地回應:“你離我近點,我就回答你。”


    沈喬哪能上他的當,打開門之後,用關門聲表態。


    留下陸哲在病房裏兀自笑了好一會兒。


    ……


    沈喬其實沒想好要怎麽回複那些朋友的問候。


    畢竟dg情況如何,他也不知道,還要等俱樂部的通知,至於陸哲……他這狀況,說好也好,傷養好了,不影響之後的職業生涯,可夏季賽他沒法再參加,也是事實。


    他點進跟樂樂的聊天框,看著他發來的內容,半晌後還是退了出去。


    站在走廊通風的小窗邊,沈喬看著外麵路燈光暈裏飄著的雨絲,在通訊錄裏翻了翻,撥了個號碼出去,備注是沈風海。


    電話接通,兩頭都是沉默,直到對方先開口:“最近我收到了一些關於塞納的資料,是你發的嗎?你改變主意了?”


    沈喬停頓了兩秒鍾,才回答:“不是我——”


    “不過,我確實改變主意了。”


    沈風海的聲音偏厚,正值壯年中氣十足,然而這會兒卻低了點,語氣裏帶著點不甚熟練的親昵:“當年你母親對你做的事情,我最近也了解了一些,她這人要強,所以做事總帶著偏激……”


    沈喬打斷了他的話:“我不是來跟你聊這個的。”


    語氣停頓稍許,他直言道:“當初你問我,有沒有關於陸成圳的消息提供給你,你想替沈家人討回公道,那時候我拒絕了你的要求,現在我就是來問,你還想這麽做嗎?”


    沈風海聽出了他態度的改變,笑了一下,又歎氣:“當然,這幾年我從來沒有放棄過。”


    沈喬不欲去探尋他那聲歎氣裏的悵惘意味,冷淡地問道:“如果我提供資料,你有幾成把握?我需要你有足夠的理由說服我。”


    男人沒急著回答,反而道:“現在你在國外打比賽吧?等你回了國,我們見一麵仔細聊聊?好歹你也叫過我幾年舅舅,撇開你母親的事情,你不至於這點麵子都不給我吧?”


    沈喬的目光定格在路燈旁的灌木叢上,那凝聚的水珠反著光,像耀眼的鑽石,也被燈染成了金色,明明處在冰冷的夜裏,竟然好像自己也能發光了、照亮身旁世界一樣。


    他沉默了一會兒:“抱歉,我想我等不到回國了。”


    短短的一聲“抱歉”,拒絕了那頭所有的要求。


    “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沈風海關切道。


    “陸成圳找人襲擊了我和陸哲。”沈喬簡略提過,話裏的信息量卻很豐富。


    電話裏的人安靜了兩秒,“你跟那小子又……”話到此處,他意識到自己不適合再提這事情,便轉而譏諷:


    “陸成圳這是發現自己傾注心血的兒子也背叛了他,所以瘋了?還是他在外麵養的那幾個又懷上了?”


    沈喬眼中一派漠然,語氣亦是如此:“我不關心這個。”


    沈家舅舅無奈地笑了笑:“好吧,那我們說回正題——”


    “你不想和沈家再扯上關係,所以不太清楚,我最近跟葉家的千金訂婚了,他們家也涉及醫藥,具體我就不跟你說了,總之塞納是他們最大的競爭對手。”


    “而且陸成圳跟某些人牽扯的太深,馬上要新一輪洗牌,他站錯了隊伍,又想拚命攀更大的靠山,如果操作得當,讓他進去蹲一蹲問題也不大。”


    “倒是我想問問你,你哪來的資料?你又沒接觸過他公司裏的事情……”


    沈喬收回目光,視線落點在麵前的窗台上。


    當然不是他找的東西。


    那是沈矜意最後的時光,在持續性瘋癲、間歇性清醒的時光裏,交給他的東西,當時女人的眼底隻有恨和苦,對他尚且能狠下心來,又怎麽可能放過讓她狼狽至此的人呢?


    就連陸成圳那段時間都防備著沈矜意的殊死搏鬥,少見地讓人來關懷他,話裏話外都想打聽沈矜意有沒有留什麽給他。


    直到這麽多年過去,陸成圳才放下心來,甚至還走了這麽一步臭棋。


    或許被他派來的人並沒有要傷害他們倆性命的意思,隻不過是想警告,所以尤其衝著他們倆的手來……


    但沈喬懶得去猜測了。


    來而不往非禮也,既然陸成圳出手了,他也沒必要再顧忌什麽。


    當年出於對沈矜意的恨,不願讓她如意,所以沒有交出去的東西,如今總還是要派上用場的,像是冥冥中注定了,他們夫婦倆一場孽緣似的婚姻,也要以這樣不死不休的方式收場。


    沈喬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說:“給我個靠譜的郵箱——資料有很多部分,裏麵還有個視頻,是關於我的,如果有必要,我也可以當證人。”


    “這個視頻就不要發給我了,”沈風海道:“老一輩的孽,就不要連累下一代了,就算你發了,我也不會用的。”


    沈喬聽罷,沉默許久。


    還是沈風海先出聲:“你……跟那小子也多保重,我偶爾也看你們的比賽,挺有意思的。”


    沈喬“嗯”了一聲。


    沈風海在那邊欲言又止,半天又醞釀出一句:“你這幾年過年——”


    沈喬聽見後麵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回頭對上拎著餐盒的周經理,老蝸他們幾個跟在後麵,瞧了他一眼,想湊上來說點什麽,又不知怎麽開口的樣子。


    周經理把手裏的袋子往上舉了舉,跟他道:“餓了吧?你快來跟陸哲一起吃。”


    沈喬便順勢結束話題:“我……”


    沈風海聽出他不想和沈家人再牽扯的味道,也識趣地接:“你那邊還有事吧,那你掛吧。”


    ……


    陸哲剛拔了針,幫沈喬抽出了他那份餐的筷子,抬眼見他進來,揚手對他招了招,手背上的小塊紗布還沒揭掉。


    等沈喬在身邊坐下之後,他把筷子遞過去,爾後問周經理:“怎麽樣?”


    周經理歎了一口氣:“聯盟還在開會,我們這邊的意思是爭取一下,這事情特殊,想試試能不能補個替補,從二隊提個打野來頂一頂。”


    畢竟世界賽的時候陸哲的手肯定好了,到時候全員黃金期,就這麽錯過一個賽季,太可惜。


    陸哲點了點頭,沒急著開始用餐,反而斂了神情,看向錢寶他們。


    都是相處了兩年的隊友,他們立刻看出他意圖,老蝸飛速後退,二花對他使眼色,讓他看旁邊的沈喬,錢寶直接道:“你倆多餘的話就別說了,什麽結果我們都等,大家都是一個隊的。”


    早前魚那件事的時候,他們就做好了這個賽季成績不好的準備了。


    陸哲聽罷失笑,也知道現在的話都比不上聯盟的決定。


    他們能做的,隻有等待。


    ……


    等陸哲和沈喬吃過飯,隊伍就回了酒店,路上順便追了洲際賽的直播。


    dg這邊對上的本就是其中狀態最一般的隊伍,剩下的都是強隊。


    除了wtg拿了一分,剩下的兩個隊伍一個在b&p環節被設計,另一個拖了四十分鍾,都輸掉了比賽。


    洲際賽就在這讓人唏噓的一晚結束了。


    也不知窗外的烏雲是不是也籠罩在了整個lpl賽區的上空。


    晚上十點零三分。


    沈喬收拾第二天回國的東西,突然想起來自己的節奏被陸哲搶先了,以至於自己的禮物還沒送出去,於是又出了房間去敲陸哲的門。


    等了好一會兒,陸哲才打開,左手手臂上沾著水,看見他便露出笑意:“怎麽了?”


    沈喬將手裏的那個禮品袋遞給他,上頭有品牌的標誌和名稱:van cleef & arpels


    陸哲愣了一下,這個牌子可不便宜。


    他眉開眼笑,問:“這是你給我準備的禮物?”


    他就知道這人沒忘記答應過的事情。


    沈喬點了點頭,語氣盡量顯得隨意自然:“前兩天出門看到,覺得適合你。”


    陸哲揚了下眉頭,抬手想把禮物接過來,雖然他的手這會兒不太方便拆。


    但沈喬看他左手上沾著的水,猜到他一個人確實比較麻煩,說不定東西也不好收拾,便沒給他,反而順勢往裏進,邊走邊問:“你東西還沒收拾吧?”


    陸哲關了門,跟了過來,隻說:“還好。”


    耍流氓時是一回事。


    但真讓對方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麵時,身為alpha那種尊嚴好像又在叫囂著抗議。


    沈喬看了眼屋裏,雖然幹淨整潔,不過確實陸哲還沒有開始收拾東西的意思,回頭看了他一眼,盯著他受傷的手看了一會兒,忽然冒出一句:


    “洗澡要幫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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