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萬籟俱寂。


    空氣灼熱起來。屋子裏靜悄悄的,靜得隻聽得見彼此的呼吸與心跳。


    泠淵伸出修長的指尖,輕輕挑起孟亦覺的下巴。


    見師尊呆呆望著自己,烏黑的眼眸裏帶著迷蒙的濕意,少年低啞著嗓子,極有耐性地又說了一次,“師尊,讓我親一下……”


    低沉的蜜嗓帶著無盡誘.哄的意味,孟亦覺感到自己耳後的肌膚爬過一陣酥麻,意識暈暈乎乎,呼吸也漸漸急促起來。


    他靜靜地凝視著少年的麵龐,看到那雙水色的藍眸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深邃的眼瞳仿佛有著無形的吸引力,讓他漸漸離了神智,失了心魂,一心想要沉沒在那水藍色的漩渦之中,就此下墜……


    沉溺於無邊的柔情之中,孟亦覺輕輕閉上眼。


    在觸碰到的那一刻,一切感官都已模糊,唯有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格外真實。


    好幾秒鍾,孟亦覺才從混沌中堪堪回過神,徹底認知到這樣一件事實——他的徒弟,他親手從幼崽養到大的泠淵,他在這世上最珍愛之人,正在親吻他。


    相比於上回醉後泠淵悄悄落下的一吻,這次是在雙方完全清醒的狀態下進行的。


    孟亦覺從沒有過經驗,不懂得如何去接受,也忘了該做出些回應。


    他唯一能感知到的是,同樣沒有經驗的少年小心翼翼地貼上自己的唇,雖無純熟的技巧可言,但動作極盡溫柔,又帶著些探索的好奇。


    先是輕輕地碰了碰,小心地啄了一下。初嚐滋味之後,少年便更加大膽地貼上他的唇,搭在他腰間的臂膀也摟得更緊,將他徹徹底底圈在結實有力的懷抱中,吻著他。


    孟亦覺心中深深地歎息。


    自從察覺到了泠淵的心意,他曾經反反複複地拷問過自己對泠淵的真實想法,努力辨認這份感情究竟是出自長年累月的關懷的本能,還是發自內心的愛戀。


    事到如今,答案不言而喻。


    他與泠淵,在點點滴滴的相處之中,彼此間的情感早已超越了普通的師徒情誼。


    他們是相愛著的。


    自從徹底認清自己的心意,他便有了預感,這一吻終會來臨。


    如今雖然比他預想中來得稍稍快了一些,但事情真正發生的時候,卻是無比自然,一切仿若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泠淵吻上來的那一刻,想象中的慌亂與無措並沒有出現,他內心反而如釋重負,充實著難以言喻的欣喜與滿足。


    漫長的初吻結束,孟亦覺微微喘著,睜開眼。


    昏黃的燭燈下,泠淵水色的眼眸近在咫尺,一如既往的溫柔明亮。


    孟亦覺眼前朦朧著。方才那個綿長的吻讓他有些透不過氣來,白皙的臉蛋上也泛起淡淡的紅暈。


    泠淵輕柔地撫了撫他的長發,滿含笑意地看著他。


    “師尊……還可以嗎?”


    還可以,是指什麽意思?


    孟亦覺迷離地凝視著他。他張了張唇,想不出應該說些什麽,身體已隨著本能的意願行動。


    伸出的雙手攀上泠淵的脖頸,孟亦覺靠近過去,抬起頭,在少年的臉蛋上靦腆而稍顯笨拙地親了一下。


    看到師尊主動靠攏過來,泠淵眼底閃過一絲驚喜,隨即低下頭,在師尊綿軟的臉蛋上落下接連不斷的深吻,作為回應。


    他們又吻了一會兒,才鬆開來。


    泠淵調整了一下臥躺的姿勢,讓孟亦覺把腦袋枕在自己的臂膀上。他隨手把玩了一會兒師尊烏黑柔軟的發絲,在師尊耳邊輕聲道:“師尊,謝謝你……我現在好幸福。”


    從相遇到相愛,這一路太長,太久了。


    先前的衝動與熱情褪去之後,孟亦覺回想起方才大膽的舉動,後知後覺地感到一陣羞怯,忍不住蜷成一團埋在泠淵的懷裏。


    泠淵愛憐地揉了揉他的頭發,在他耳邊輕聲低語,“師尊,還好我遇到了你。”


    孟亦覺眼眶微微發酸。


    少年向他投來小心翼翼又滿懷欣喜的眼神,如同看著一件最最心愛的珍寶。


    這樣深深愛著自己的泠淵,一直以來都小心地恪守著那條底線,而自己卻遲鈍至此,讓他白白忍受了許多煎熬。


    孟亦覺又心疼又有些愧疚,摟著泠淵小聲喃喃道:“抱歉……是師尊太遲鈍了。”


    “不用說對不起,我在喜歡上師尊的時候就知道師尊是個呆瓜啦。”泠淵點了點他的鼻子,“不過師尊再呆我也願意等,師尊要是一呆到底,我就等師尊一輩子。”


    孟亦覺不由得伸手往他肩上捶了一下,“崽子又找揍。”


    兩人不約而同地揚起嘴角,相視而笑。


    經曆了許多周折終於得到師尊的認可,泠淵難以抑製自己的亢奮,一直緊緊摟著師尊,纏綿地說了好一會兒話。


    被包圍在堅實的懷抱中,聽著充滿愛意的柔和低語,孟亦覺全身心都感到暖暖的,倦意也逐漸上湧。他眼皮不住地往下沉,長長的睫毛如蝶翼般輕輕顫動。


    泠淵察覺到師尊的困倦。他雖然還意猶未盡,但想到此時已是深夜,師尊守著他泡了一天藥浴必然很是疲累,便不再纏著師尊說話。


    反正既已得到師尊的回應,以後自有無盡的時間和機會,把心裏的話對師尊慢慢訴說。今後在一起的時光還長著,不必急於這一時半刻。


    泠淵起身滅了燈,拉過被子給師尊蓋上,然後自己也鑽進了被窩。


    “時候不早了,師尊睡吧。”


    孟亦覺唔嗯一聲,翻了個身,像慵懶的貓咪一樣軟綿綿趴在泠淵的臂彎裏,很快便沉入了夢鄉。


    窗戶縫隙間透下的一絲月光恰好落在師尊俊美的臉蛋上,把他安寧的睡顏襯得更加美好,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望著睡夢裏毫無防備的師尊,泠淵勾了勾唇,眼底閃過一絲狡黠。


    “若不是明天要早起,我今晚不會就這樣放過師尊的……”


    孟亦覺自是聽不到崽子的野心。他淺淺地嘟噥了幾句夢話,泠淵笑了笑,拉著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腰上。兩人相擁而眠。


    *


    次日一早,天色微亮。


    半夢半醒間,孟亦覺習慣性地伸手往旁邊探了探,指尖碰到的卻不是熟悉的團子的軟綿觸感,而是肌理勻稱分明的修長身軀。


    他微微一驚,迷糊地揉了揉眼睛,卻看到泠淵以少年形態躺在自己的邊上睡著。他這才慢慢回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


    此時泠淵也睜開了眼,“師尊,你掐我做什麽呢?”


    孟亦覺略窘:“我……我忘了,還以為是團子睡在我邊上呢。”


    泠淵聞言笑了下,“看來我以後要多多地以人形陪著師尊睡覺,讓師尊習慣抱著我睡。”


    孟亦覺臉蛋微紅,故意撇了撇嘴,“論陪師尊睡覺,還是團子好點,抱著軟綿綿的,又暖和。”


    泠淵不服,“師尊,我現在抱著你不暖和嗎?”說著往前一撲,又把師尊埋進自己懷裏,可勁兒親昵起來。


    少年人早上活力往往異常旺盛。孟亦覺被泠淵圈進懷裏又親又抱、揉圓搓扁,漸漸地……氣氛就有些不對勁兒了。


    眼看著事態快要往控製不住的方向發展,他趕緊掙紮著從泠淵熱情似火的懷抱裏爬出來,敲敲他的腦袋:“今天還要去複試,你趕緊先去洗漱,別遲到了。”


    泠淵戀戀不舍地鬆開他,又討了兩個吻,這才起床去洗漱。


    初戀的情侶總忍不住膩膩歪歪,而泠淵偏又是體力精力都極好的類型。回想起方才的一幕,孟亦覺呆呆地躺了會兒,心裏泛起甜蜜的憂愁。


    僅僅是一個早安吻都讓他有點吃不消,不知道以後會不會……


    腦海中乍然閃過某些畫麵,孟亦覺心裏一慌,趕緊搖搖頭。


    停,什麽烏七八糟的,不準再想了!


    什麽以後,以後……還遠著呢!


    *


    平靜了一會兒,孟亦覺披上外衣,自被窩裏起身。


    然而剛一坐起來,他驀然感覺到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竟一時間頭暈目眩,不自覺地跌坐回了榻上。


    孟亦覺下意識捂住心口,難受地喘著氣。


    泠淵洗漱完畢從屋外走來,乍見到師尊虛弱地靠坐在榻邊,臉上毫無血色,他立刻走過來半蹲在師尊麵前,輕聲問:“師尊,怎麽了,你還好嗎?”


    孟亦覺抿了抿唇。


    “突然有點頭暈,不知怎麽回事……”


    泠淵心疼地握住他的手,“師尊是昨晚陪我說話熬到太晚了,今早精神不好才頭暈的吧?我去找師兄來給你看看。”


    孟亦覺微微點頭。但他內心總覺得,這頭暈來得太過迅猛,並不像是所謂晚睡熬夜帶來的疼痛,胃裏也一陣陣泛著惡心。


    勉強起身走動了幾步,卻是搖搖晃晃、頭重腳輕,他隻好重新坐了回去。


    很快,泠淵領著青陽進了屋。


    青陽一見孟亦覺,嚇了一跳:“師尊,你這臉色怎麽突然這麽差?”明明昨晚見到的時候還好好的,何況他還給師尊服用過木魚草煎的藥膏,按理說師尊的精神狀態應該更好才是,怎麽會……


    他趕緊給師尊把了脈。


    然而,診脈的結果卻告訴他,師尊的身體狀況完全正常,脈象也一絲不亂。


    青陽不由得詫異。他學醫這些年來常常給師尊診治,把脈很少失手過,此時竟探查不出師尊頭暈的具體原因。


    泠淵注視著師兄的表情,“師兄,師尊他到底怎麽了?”


    青陽心中困惑,隻得憑著經驗安撫道:“師尊的身子沒什麽大礙。至於這頭疼……應是太過操勞緊張的緣故。我想可能是咱們馬上要去參加複試了,師尊有點兒緊張吧。”


    說著,他打開隨身提來的藥箱,“我先找點緩解頭痛的草藥,給師尊熬個膏子吃,看能不能緩解一些。”


    孟亦覺眨巴眨巴眼,心下覺得自己好像並不緊張。畢竟從初試的局麵來看,參加考試的弟子中沒有一人比得上泠淵,而泠淵與魔尊交手時受的內傷也好得差不多了,現下根本沒有什麽需要擔心的。但聽青陽這麽說,他還是點點頭:“好的,那就先吃點膏藥吧。”


    青陽在藥箱裏翻找了會兒,忽而皺起眉,自言自語:“奇怪,怎麽少了幾味藥?白芷和半夏,還有……都去哪兒了?”


    正巧這時,盈盈注意到屋裏的動靜,從外麵走進來:“青陽,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師尊突然頭疼,我想找些草藥來熬湯,有幾味藥卻不見了。”青陽翻來覆去找不見那幾味藥,急得額前淌下汗來,“盈盈,你看到有人動過我的藥箱嗎?”


    “你的藥箱一直放在偏屋裏,沒人動。”盈盈搖搖頭,“而且,除了你之外,這客苑裏哪裏有別的人會去倒騰那些草藥呀?”


    青陽百思不得其解。好端端的藥草怎麽就不翼而飛了呢?他瞅著藥箱,犯了難。


    就在此時,泠淵開口:“師兄,要不你重新開個方子,我去找藥。”


    青陽一愣。孟亦覺擺擺手:“算了,馬上就要開考了,這一折騰下來你們八成會遲到。”


    泠淵搖了搖頭,“師尊,你不舒服,我沒法就這樣去考試的。”


    孟亦覺知道自家徒弟的性子,但若是讓泠淵給自己找藥,不但耽擱了他的考試,還會牽連整個皓月宗。他不想因為自己的緣故拖了全宗門的後腿。


    眼睛一掃,他忽然瞧見藥箱底部躺著個外表熟悉的小瓶子,立刻道:“青陽,你看那個瓶子裏的是不是鎮痛丸?”


    青陽拿起瓶子,“是鎮痛丸,不過這個吃了隻能暫時緩解疼痛,無法根治病症……”


    “就先吃這個吧。”孟亦覺拿過藥瓶,倒出兩顆丸子來,“熬夜造成的頭痛而已,不算病症,吃鎮痛丸應該足夠了。”


    青陽點頭,“師尊,你先吃著試試吧。”


    孟亦覺就著熱水服下兩顆藥丸,不出片刻,頭疼果然迅速減輕了,大家也都鬆了一口氣。


    泠淵提議:“師尊,要不今天你就在屋裏歇息吧,等我回來就好,別去練武場了。”


    孟亦覺在屋內走動幾步,感覺疼痛消退、身體也沒什麽大礙,笑著道:“師尊隻是去看看你們的比試,沒事的。放心,我會照顧好自己。”


    泠淵見師尊實在想去,便也點了點頭,不再勸阻。


    待他去洗漱,少年出了門,快步來到白霄真人的屋前。


    *


    白霄真人正帶著大灰狼出屋準備去吃早飯。一見到泠淵來,他立刻笑嗬嗬地招手:“團子,你師尊呢?快叫他過來,和咱們一起吃早飯去。”


    “師伯,我師尊還未洗漱完,過會兒就來。”泠淵拱手行禮,“師伯,我有一事相求。”


    白霄真人腳步一頓,“怎麽了?”


    “我師尊今早忽然身子有些不適,待會兒我和青陽師兄要去參加聯考,可否麻煩師伯替我照顧師尊?”


    “沒問題。”白霄真人爽快答應,“不過你師尊既然不舒服,要不要讓他留在客苑休息,別去練武場了?”


    泠淵道:“師尊有些頭痛,倒沒什麽大礙,這會兒吃了藥已經好了多半。而且……”他壓低了聲音,“師伯,那個迷蹤門的玉生煙對師尊不懷好意,將他獨自留在客苑,我也不放心。”


    白霄真人一蹙眉,“這倒是。那玉生煙來曆不明還鬼鬼祟祟的,不能讓亦覺師弟獨自留下。”他拍拍泠淵的肩膀,“你放心去考試吧,我會好好照顧你師尊的。”


    “多謝師伯。”


    *


    吃過早飯,延雲宗那邊來了兩個修士,把皓月的考生們召集起來,率先去往雪山附近的考場,等候考試。


    臨走時,泠淵摟緊了師尊,在他耳畔輕聲說:“師尊保重,等我回來。”


    孟亦覺揉揉他的腦袋,溫言道:“師尊等你。”


    這次送別,相比於以往的許多次送別,心境大有不同。他不單是以師尊的身份,同時也是以戀人的身份,對泠淵說出這四個字。


    兩人靜默相擁了一會兒,才鬆開來。泠淵抬起手,理了理師尊額前的碎發,“師尊,我走了。”


    孟亦覺輕輕嗯了聲,“快去吧。”


    泠淵最後看了師尊一眼,準備轉過身去,忽見青陽還定定杵在一旁,神色有些焦急,不知在張望些什麽。


    泠淵拍了拍他,提醒道:“師兄,時間到了,咱們得準備走了。”


    “喔……”青陽恍惚望了他一眼,立刻被少年察覺出端倪,“師兄,你在等人嗎?”


    青陽點點頭,“盈盈……盈盈沒來。”


    原來師兄是想在去考試前最後跟姐姐說句話。泠淵四下裏張望一圈,果然沒看到盈盈的身影。


    此時延雲宗的修士已經在催促啟程了。泠淵安慰青陽道:“姐姐可能是提前去練武場了。你放心,她肯定惦記著看我們的考試,不會忘的。”


    青陽雖是有些遺憾,但時辰不等人。最後與師尊道了別,他便和泠淵一起走入考生的隊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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