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著鐵鏽的手術台上,殷紅發黑的汙血正滴答答地落下,在這空蕩的廢棄教室裏,顯得氣氛愈發靜謐可怖。


    空白站在手術台前,迷戀地撫摸著自己,也就是愛人的臉頰。


    一想到這是葉兒的身體,空白就忍不住想要碰觸的衝動,如同一個重度肌膚饑渴症患者。


    “開心嗎?葉兒!”


    空白的聲音帶著些許亢奮和期待。


    堯燁無語凝噎:“你把摸在我臉上的手拿開!雖然隔了層防護服但還是很髒!”


    堯燁本來沒有潔癖的,生生被剛才的一幕幕逼出來了。


    那些渣滓的鮮血……好惡心……


    聞言,空白委屈地眨了眨眼睛,戀戀不舍地收回了在臉上撫摸的手。


    為了進行手術,它特意往手上戴了一雙手術用的無菌手套,此時正染滿了未幹涸的鮮血,與身上那套純白的防護服相得益彰,濺上了是象征著罪惡的鮮紅。


    收回手後,空白低頭看了看手術台上裝死的人頭狗,唇角勾起。


    “嗯,是時候繼續遊戲了,其他人一定等急了嘻嘻~”


    教學樓內,在各個教室裏藏匿的另外八個人躲在角落裏,哆嗦著祈禱自己能幸存。


    啪嗒啪嗒——


    輕快的腳步聲重新在走廊上響起,聽在眾人耳中,無異於催命符。


    *


    “嗬!”


    一個戴著眼鏡,成功人士打扮的男人縮在課桌下麵,抖得連桌子都開始顫動。


    “佛祖保佑佛祖保佑……玉皇大帝基督耶穌……”


    眼鏡男嘴皮子發顫,不斷向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神靈祈禱。


    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想像和認知,讓本來是個堅定唯物主義者的他徹底崩潰。


    誰能想到呢,幾年前還在被他們欺負的怪胎同學,竟然變成了能對他們生殺予奪的厲鬼!


    想到這裏,眼鏡男害怕地縮得更緊了些。


    在恐怖電影裏,欺負過厲鬼的人,會活下來嗎?


    不會。


    眼鏡男被自己的腦補嚇得哭了出來,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他幹嘛要來這次同學聚會呢!


    如果不來,說不定就不會攤上這檔子事情了!他根本就是太倒黴了!


    壞事都是別人幹的啊!


    他什麽都沒做,不過是被逼迫做了跟班而已,這種複仇怎麽看也不該輪到他!


    眼鏡男滿臉悲哀和不甘,完全忘卻了自己當初是怎麽為虎作倀,肆無忌憚地幫助胡子男欺淩班裏的同學了。


    在眼鏡男眼中,他是全然無辜的,並沒有做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即使壓著同學的腦袋讓人跪下,喂同學喝髒水,也全是被老**迫的,怪不得他。


    他不該得到現在這種結果的!


    就在眼鏡男埋怨的時候,他聽到教室外的走廊傳來了腳步聲。


    噠噠——


    腳步聲越來越近了,眼鏡男恐懼不已地抬起眼,看向教室的玻璃窗戶處。


    空無一人。


    那,腳步聲是哪裏傳來的?


    眼鏡男生了一身的白毛汗,聽到腳步聲從窗前掠過,停在了教室門前。


    吱嘎——


    原本緊閉著的房門被推開了,有東西進來了。


    滴答滴答——


    血珠一滴滴有節奏的落下,在地上蜿蜒流動,彌漫成血泊。


    血?是誰的血?


    眼鏡男縮在桌腳,屏住呼吸,動都不敢動,眼睛死死盯著門口不知從哪裏滴落的鮮血。


    滴答——


    滴答——


    眼鏡男看到鮮血流到了自己腳下,他怔怔地從桌子下麵探出頭。


    這才看到,原來自己的藏身之處上方,有一個大波浪長發的長裙女人正懸浮在半空,血正是從她身上滴落的。


    女人低頭,長發披散下來,露出了自己掩在發絲中的臉。


    她的臉部已經腐爛成了一堆爛肉,五官全都融化在了一起,分不清原本的分布了,看上去令人恐懼而又作嘔。


    “咯咯——嘎啊——!!!”


    女人猛地張大了嘴巴,發出淒厲的尖叫,腐爛滾燙的肉塊混合著食道裏漫出的煙頭,劈頭蓋臉灑了眼鏡男一臉。


    帶有腐蝕性的血液把眼鏡男的皮膚燒出了一陣陣白煙。


    “啊啊啊!!!”眼鏡男失聲尖叫,痛得直翻白眼,幾乎要當場暈死過去。


    “救命啊!!!救命啊!!!”


    砰!


    眼鏡男連滾帶爬地跑出教室,在走廊上狂奔,身後,浮在半空中的爛臉女則如影隨形。


    “不!!!救命啊啊啊!!!”


    眼鏡男忍著身上不斷被灼燒的劇痛,拚命叫喊著,妄想著有人來救自己。


    然而,寂靜陳舊的走廊上,無人回應。


    “嘎啊——!!!”


    臉部腐爛的女人仿佛被這場追逐戰激怒一般怒吼,身上的皮膚被體內的煙頭燒灼得更加破碎焦黑,一塊塊掉落。


    前方,眼鏡男看到了轉角處的人,欣喜若狂,連忙大喊著求他停下。


    然而,等眼鏡男走到轉角處的時候才真正陷入了絕望。


    原來剛才,他所看到的人,並不是正常人類,而是一隻人頭狗。


    人類的頭顱被拚接在犬類身上,甚至連狗的身體都不是完整的,而是被隨意拚接起來,毛色不一,四肢大小都不同的縫合怪物。


    將它稱呼為狗,也不過是因為有著與狗類似的體型罷了。


    而且,這隻怪物的頭顱上,有一張他再熟悉不過的臉——曾在學生時期認過的老大胡子男。


    “這……這究竟是,什麽啊!!!”


    眼鏡男徹底崩潰,他嚇得癱軟在地上,絕望地抱頭縮在牆角。


    “看來你們玩的很開心~”


    一道愉悅的聲音響起,眼鏡男顫抖著望去,看見了一切的罪魁禍首——‘堯燁’。


    ‘堯燁’手裏還拿著一把鋒利的手術刀,笑容燦爛。


    眼鏡男精神已經徹底不正常了,他睜大滿是血絲的眼睛,大吼道:“為什麽這麽對我!我什麽都沒做!你要報複的話!找其他人不就好了嗎!我是無辜的!”


    ‘堯燁’似乎頗為驚訝地看著他,隨即又露出了一抹陰森森的笑容。


    “原來你一直這麽認為的嗎?所以害得葉兒那麽痛苦………嗬該死!全都該死…”


    想起在這具身體裏讀取到的回憶碎片,‘堯燁’就不禁怨恨而又不甘地皺起了眉,渾身的怨氣如同滾水一般沸騰起來。


    周圍的爛臉女和人頭狗都在厲鬼凶殘的氣場中瑟瑟發抖,再沒了麵對眼鏡男時的囂張。


    眼鏡男被不遠處屬於厲鬼的陰森駭人的氣勢震懾,總算清醒了一點,但為時已晚,他隻能渾身僵直地縮在牆角,動彈不得。


    走廊上,原本還滿臉笑意的‘堯燁’臉頰上流下了兩道淚痕。


    它狀似痛苦地顫抖著,屬於青年瘦削纖細的脊背微微彎曲,仿佛一折即斷。


    它的葉兒,那麽可愛,那麽純潔,卻受到了那麽多傷害。


    好可憐……它的葉兒,好可憐……好可憐……


    好後悔……沒能保護好葉兒……沒用的家夥……要是可以早點遇到葉兒就好了……


    空白既怨恨著傷害過堯燁的人,也怨恨著對此無能為力的自己。


    “嗬嗬——該死——你們——全都該死!!!”


    臉色慘白的黑發青年不堪重負般,用顫抖的雙手捂住了臉頰,然後,他從指縫裏睜開了眼睛。


    那雙露出的眼睛裏,滿是猩紅怨恨的光。


    不甘心不甘心不甘心!!!


    為什麽隻有葉兒要承受那些痛苦!!!


    所有傷害過葉兒的人,都要付出千倍百倍的代價!!!


    “不!別過來嗚嗚!別過來!!對不起對不起!我剛才不該那麽說的!嗚嗚!求求你!發過我吧!”


    看到‘堯燁’眼神的一瞬間,眼鏡男感覺自己的靈魂都仿佛被冰凍了一樣,冷得徹骨。


    他察覺到自己剛才做了件蠢事,他激怒了這個厲鬼。


    在厲鬼可怕冰冷的氣息中,眼鏡男隻能絕望地淚流滿麵,掙紮著,求饒著,麵目猙獰地向走廊外爬去,像極了一隻扭曲的蛆蟲。


    轟——


    就在眼鏡男往外爬的時候,整條走廊都發生了翻天覆地般的變化,陳舊的淡綠色牆漆脫落,化為了一片片血肉組織般的東西,還在不斷蠕動,看上去無比詭異。


    整條走廊,都像是有了生命一樣,從牆壁裏掉出了許多怪異畸形的鬼怪,它們裸露著鮮紅的筋肉,順從厲鬼召喚,奔向整棟樓裏殘留的生命。


    “啊啊啊!!!”


    眼鏡男的兩隻眼睛都被怪物扣去,咀嚼得津津有味,他慘叫著,無數怪物撲上來,卻沒有選擇一下子吞噬,而是一片片地撕扯他的血肉,盡可能地給予他最大的苦痛。


    爛臉女也被怪物撕扯著身上僅剩的血肉,她哀嚎著,無力反抗。


    人頭狗也發出了淒厲的“嗚嗚”聲,屬於人類的頭顱上滿是悔恨的神情。


    ‘堯燁’站在走廊上,聽到這棟教學樓上下傳來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它麵無表情地聽著,直到所有罪惡的生命全都消逝,直到它們的靈魂也在這個無間地獄中掙紮求生。


    教學樓裏,已經沒有存活的家夥了。


    可是‘堯燁’卻還不滿足。


    還不夠……還不夠……


    這些不知悔改的家夥……所有的痛苦……都還不夠……


    一直在圍觀的堯燁看出空白的情緒不太對勁,於是柔聲道:“我們回家吧,我累了。”


    空白,已經做得夠多了。


    聞言,空白痛苦地彎下腰,捂著臉,從指縫裏流出鮮血,滿眼血色。


    他在為自己心愛的葉兒曾遭受的一切而流淚。


    “可是……葉兒,好痛苦……這些人都還不夠……殺殺!全都!殺掉!”


    除了葉兒以外的所有人,全都——


    突然,空白驚訝地睜大了眼睛,感到了自己冰涼靈魂上的溫度。


    葉兒,在抱他。


    堯燁擁抱住了空白的靈魂,安慰著他。


    “沒事了,我已經沒事了,你清醒點,我都不介意了,你幹嘛這麽激動。”


    堯燁不怎麽會安慰人,說的話也不自覺的帶刺,但他真的很想要空白恢複回原來的樣子。


    “隻要有你就好了,我隻要有你在就什麽都不在意。”


    堯燁低聲說著,有些羞恥地紅了臉頰。


    這是他的真心話,他曾經不在乎這世上的一切,但現在,他已經有了無法割舍的東西了。


    那就是,空白。


    空白無比熾熱的愛意是堯燁最渴望的東西,現在,他得到了,也再也不想失去。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對嗎?不要離開我。”


    堯燁患得患失地說著,語氣有些急切。


    隻要一想到有一天空白會離開自己,自己又會回到那種孤寂墮落的日子了,堯燁就害怕得快死掉了。


    空白的情緒穩定了下來,它聽到了愛人直白的心聲,臉上也露出了病態偏執的愛意。


    葉兒,好可愛。


    “當然,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


    黑色短發的青年站在血腥可怖的走廊裏,溫柔地擁抱住了自己,在這陰森的氣氛裏多了絲詭異的甜蜜意味。


    *


    一個月後,玫瑰公寓。


    堯燁懶散地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此時,電視上正在報道上個月的恐怖襲擊事件。


    市中心的一家五星級酒店內發生了惡性襲擊事件,一個染著白色短發的男人拿著消防斧砍傷了許多人,萬幸沒有人死亡,白發男子也被當場擊斃。


    但是,奇異的是,在那一層會場裏的受害者們都不約而同地瘋掉了。


    被解救後,他們顛三倒四地尖叫嘶吼,說自己已經死了,被厲鬼複仇殺死的,神誌不清地重複著痛苦的呻、吟。


    他們中的許多人都被送進了精神病院,有些家境較好的送回家中療養,隨後就發生了滅門事件,曾經的受害者們淪為了屠夫,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家人們,還不斷大吼著自己殺掉的都是怪物的瘋話。


    這件事成為雨尋市的一大怪談,所有人都說,或許這些人真的遭遇了靈異事件,在另一個世界已經死去了,現在的他們隻是一具軀殼。


    真相,不得而知,隻是有人發現,被關進精神病院的病患們身上漸漸出現了許多傷口,與他們曾經描述的傷勢,極其相似。


    “呼!還好沒真的死掉,不然要是有人請天師來,就糟了。”


    堯燁倚靠在空白肩頭,昏昏欲睡。


    “唔……好瞌睡……對了,空白你前幾天說回去拿自己的骨灰,有拿到嗎?”


    膚色慘白的厲鬼溫柔的撫摸愛人白皙的腰側,笑道:“拿到了。”


    “……哦,那就好,那有見到你那些可惡的親戚吧,哼,等著,回頭我去給你報仇,往他們家門口潑雞血……惡心死……唔他們……”堯燁沉沉地睡去了。


    空白寵溺地看著自己的愛人,輕聲回應:“沒有遇到哦。”


    電視上,新聞又開始播送了。


    是一個全家自殺案,正在籌備侄子葬禮的一家人在某天深夜一起上吊自殺了,死前還都留下了一封遺書,寫滿了他們對侄子的種種虐待。


    空白看著新聞,微笑著撫摸愛人柔軟的發梢。


    “我們,會永遠在一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在都市怪談裏談戀愛[快穿]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生不知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生不知並收藏在都市怪談裏談戀愛[快穿]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