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堯燁耳側隻有自己粗重的喘息聲,他雙腿跑得發軟,絕望地看著麵前仿佛沒有盡頭的走廊,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後陰魂不散的長發女孩,一時間臉色白得如白紙一般,憔悴不已。


    他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仿佛眨眼間,整個世界都不一樣了。


    早上還溫柔地給自己做飯的空白,變成了身後這個拿刀想要殺掉他的魔鬼,他也成了一個四處逃竄,卻無力回天的可悲獵物。


    果然,所有的愛,都是假的,隻是一個厲鬼開的玩笑罷了。


    堯燁越想越難過,差點沒哭出聲來。


    身後,表情瘋狂的長發女孩在幽幽地衝堯燁說話,空靈低沉的女聲在空蕩的走廊裏顯得分外壓抑恐怖。


    “為什麽要逃?葉兒,害怕嗎?不要怕,來我懷裏,一切都會沒事的……”


    “葉兒……好愛你……我好愛你……所以不要逃好不好?”


    女孩慘白的臉上勾起甜美的笑容,瘋狂渴求著不遠處逃竄的愛人,眼中的迷戀和愛意深沉到讓人望之生寒。


    被空白不但魔音穿耳的堯燁真想回頭一板磚拍空白臉上。


    什麽叫來你懷裏就沒事了!


    這裏就你最危險好嗎!


    拿著刀不是要砍人嗎!裝的這麽無辜簡直嘔心!


    堯燁因愛生恨,厭惡透了空白現在這個白蓮花的樣子,欺騙人感情一套一套的,不就是為了報複他之前網戀騙了他嗎!


    人渣!


    堯燁恨恨地罵了一聲,然後咬緊牙關,不吭一聲地繼續向前跑,他看到走廊左側的樓梯間,連忙閃了進去,往樓下跑去。


    噠噠——


    長發女孩也走了進來,它的步子僵硬而違和,可能是因為穿著高跟鞋的關係,走路猶如僵屍一般,速度不算快,但也足夠墜在堯燁身後。


    堯燁氣喘籲籲地跑下樓梯,透過樓梯欄杆正好與追趕的空白對上了眼神。


    “哢擦——”


    長發女孩,也就是空白因為過於專注看堯燁,僵硬的肢體活動不及,從樓梯上滾落了下來。


    砰砰砰!!!


    穿著白色裙子,皮膚慘白的女孩跟破布娃娃一樣咕嚕嚕滾落在了樓梯轉台上,隻跟樓梯轉台隔了三四個階梯的堯燁滿臉震驚。


    脖子!


    脖子好像摔斷了啊!!!


    堯燁真的快要嚇死了。


    咯咯——


    不過萬幸的是,空白的脖子好像並沒有摔斷,它扭曲的肢體顫了顫,一支手臂從手肘處不正常地彎曲著,手臂骨折了。


    它似乎不覺得疼,隻是用拿著刀的手撐起身子,重新站了起來。


    “葉兒,別跑哦,我們來玩遊戲吧~”


    長發女孩手中握著刀,臉上的笑容在那慘白扭曲的肢體襯托下愈發可怖。


    堯燁絕望而恐懼地看著空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一腳踩空,也步了空白剛才的後塵。


    “啊!!!”


    哢擦——


    又是骨頭斷裂的聲音,堯燁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身下一片柔軟,自己毫發無傷。


    空白護住了他,代價是,它的另一隻胳膊也骨折了。


    空白,救了他?


    又殺他又救他,空白到底想幹嘛?


    堯燁驚魂未定地從空白身上起來,縮在牆角,滿臉困惑。


    “你……你到底想幹什麽?為什麽要救我?你不是要殺了我嗎?”


    堯燁真的搞不清這貨的腦回路。


    拿著刀子追殺了他半天,結果最後看他摔下去居然還自願當墊背的,完全不懂這個可怕的厲鬼究竟是要殺他,還是要保護他。


    空白聞言,無辜地眨了眨眼睛,歪頭委屈道:“我沒有要殺葉兒,是葉兒先從我身邊跑開的。”


    堯燁狐疑地看著空白,看他兩隻手都廢了,隻能趴在地上歪七扭八的樣子有點可憐,心中不由的有些動搖,但還是咽不下心頭的那口氣。


    “那你拿刀對著我說要懲罰我是幹什麽?難道不是移情別戀,喜歡你現在附身的這個女孩嗎!”


    堯燁紅了眼睛,想起剛才被空白拿刀追殺的樣子就氣得咬牙切齒。


    空白歪頭,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回答道:“葉兒在吃醋嗎?”


    堯燁矢口否認:“呸!沒吃!”


    麵容精致的黑發青年氣呼呼地雙手抱胸,扭頭不再看空白。


    看著吃醋的堯燁,空白慘白的麵容上露出一抹溫柔到近乎怪異的微笑。


    “好可愛,葉兒好可愛,不要生氣了好不好~”


    黑色長發的厲鬼唇紅似血,笑容燦爛,表情中充滿了狂信徒一般病態的狂熱和愛戀。


    它迷戀地看著不遠處的愛人,為自己的愛得到回應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


    它動了動扭曲的肢體,想要離自己美麗的愛人更近一些。


    堯燁瞥了正掙紮著坐起來的空白,氣還沒消,並沒有搭把手的打算。


    “怎麽?還想殺我?”


    堯燁看著空白手裏的刀,麵帶諷刺。


    空白乖巧地坐在地上搖了搖頭,白色的裙擺荷葉般綻開。


    它抬起頭,笑容甜美,偏執而陰鬱的氣質與這具身體的原主人截然不同。


    “沒有哦,我永遠都不會傷害葉兒,這把刀是用來給葉兒做表演的呀~”


    表演?什麽表演?


    堯燁皺眉看著空白,覺得它在狡辯。


    “這個女人,瞧不起葉兒呢,真是該死……太可惡了,葉兒也一定很生氣吧,所以我想要給她點教訓啊~”


    空白笑著,舉起了手中的刀,刀尖對準了自己這具女性身體的臉頰。


    “嘻嘻……如果沒有了這張臉,葉兒也會很開心的,不是嗎?”


    話音未落,空白手裏閃著寒芒的刀刃就往自己的臉上紮去,臉上甚至還帶著興奮的笑容。


    臥槽!


    堯燁從空白舉起刀的那一刻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眼看刀都快劃破空白的臉了,慌張的不行,一把握住了空白扭曲僵硬的手臂,把刀尖攔在了皮膚之外。


    “艸!你別!你給老子停下!”堯燁惶恐地喊道。


    嘶——


    一滴殷紅的鮮血從長發女孩臉頰上滑落,在毫無血色的皮膚上顯得格外觸目驚心。


    被製住的長發女孩困擾地看了看自己完好無損的臉頰,扭頭哀怨地看向堯燁,表情逐漸變得偏執而神經質起來。


    “為什麽呢?葉兒果然是喜歡這個女人的嗎?所以才不想我毀了這張臉?”


    說著,空白黑漆漆的瞳仁愈發陰沉,屬於厲鬼的煞氣一下子覆蓋了整座寫字樓,嚇得在樓裏遊蕩的弱小地縛靈們紛紛逃竄。


    “葉兒,我好愛葉兒,所以,葉兒不可以離開我身邊,永遠也不能!”


    空白陰森地開口,黑色的發絲淩亂地垂落在眉宇間,顯得更加駭人了。


    “這個該死的女人,該死該死該死!!!誰都別想搶走葉兒!是我的!——葉兒,永遠都是我的!”


    屬於女性的尖銳聲音一下子變得淒厲起來,震得堯燁耳朵發麻。


    厲鬼心中積累已久的執念和一切怨氣的根源在這一刻展露無疑——誰都不能奪走它深愛的戀人,他們要永遠在一起。


    這就是空白在死前最深最遺憾的執念,以至於死後也因為這執念而化為了厲鬼,執念不散,怨氣濃重。


    “好了!給我閉嘴!我愛你!我是你的!”堯燁被這聲音吵的腦仁疼,不耐煩地大聲喊道。


    靜——


    樓梯間一下子變得安靜了下來,空白原本淒厲的聲音戛然而止。


    它愣愣地看著麵前的堯燁。


    堯燁和空白對視了片刻,有點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x的,好丟臉的感覺。


    堯燁從沒這麽大聲地訴說過自己的心聲,現在覺得十分尷尬,尷尬到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的地步。


    “葉兒……愛我……”空白喃喃地重複著堯燁的話,漆黑的瞳仁亮了起來,有些傻乎乎的。


    “……”堯燁臉頰泛紅,視線遊離,不敢再看空白。


    “我對這個女的沒感覺,攔著你隻是不想你把事情鬧大,她現在骨折了,還可以假裝是樓梯摔的,要是臉都被你劃得稀巴爛,就不好解釋了,會被嚴查的,這麽胡亂搞事情,我怕你早晚會引來捉鬼的天師,把你這個蠢貨給收了!”


    堯燁嘟囔著,故作嫌棄地掃了空白一眼。


    “你還要附身到什麽時候,好醜,比你原來還醜!”這個女的,一直在裝純,卸了妝不知道多醜,完全沒有空白好看。


    空白已經成功被堯燁的告白征服,當下溫柔繾綣地看著堯燁,十分溫順地答應了。


    下一秒,長發女孩的軀體就無力地倒在了地上,皮膚也逐漸恢複了血色,隻是扭曲的骨頭還沒有恢複原狀。


    堯燁隻覺周身一涼,臉頰處更是有種冰涼濕潤的觸感,就知道空白已經回來了。


    他安心了,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叫了輛救護車,然後就離開了現場。


    他可不想進局子吃牢飯,還是早點離開為妙。


    畢竟私闖了寫字樓,被關進去幾天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很快離開了寫字樓,堯燁覺得今天過得真是異常精彩,精彩過了頭了,莫名其妙被追殺,莫名其妙表了白,現在真的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空白了。


    像以前一樣叫他老公?


    堯燁想想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夜色更深了,城市裏燈紅酒綠的夜生活也開始了。


    堯燁暫時不想回家,漫無目的地走在車水馬龍的城市角落裏,卻奇異地沒有感覺到以往的落寞孤單之感,反而覺得心頭一絲暖意。


    因為他知道,此刻,自己身邊正跟著一個深愛著自己的鬼魂。


    哪怕是鬼魂也好……這個世界上,他不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了。


    有人在乎他。


    堯燁坐在路邊偏僻無人的公共椅子上,想起了以前窩在家裏做死宅的無數個日夜。


    那時的他,因為嫉恨他人美好的人生而不斷在網絡上謾罵他人,內心無比醜陋,唔,好吧,就算現在也一樣,他還是很想在網上噴人。


    堯燁把手縮到口袋裏,百無聊賴地看著周圍陰森的環境。


    “……”


    “……你知道嗎?我真的不是個好人……就算這樣,你也會喜歡我嗎?”


    沉默半晌,坐在椅子上的黑發青年低頭,看著腳下的地麵,自言自語一般地說著,神情中帶著些緊張。


    空白,它會在意嗎?即使自己是個鍵盤俠,是個猥瑣男,隻會在陰暗處苟活的老鼠,它也依然會愛著自己嗎?


    堯燁患得患失,他不確定,甚至有點害怕得到空白否定的答案。


    在得到後再次失去,絕不是堯燁這種心裏脆弱的人能夠承受得了的


    人類肉眼不可見的鬼魂貼近自己無助而惹人憐惜的愛人,充滿愛意和占有欲的吻,冰涼涼地充斥了堯燁的感知。


    堯燁吃驚地眨了眨眼睛,感覺到唇瓣被有如實質一般的柔軟觸感碰觸著,親密而曖昧。


    他瞥了眼不遠處自己的影子。


    他瘦小的影子在路燈下被拉扯得狹長,另一道高大的鬼影與他的影子緊貼,不分彼此。


    鬼也有影子嗎?


    堯燁不著邊際地想著,試探性地張開了嘴唇,讓這個吻變得更加親昵。


    這個回答,是愛嗎?


    “我愛你。”


    一吻結束,陰森森的聲音在堯燁耳邊響起,氣息冰涼。


    堯燁瞳孔微顫,沒有像正常人類一樣在厲鬼的呢喃中奪路而逃,反而泰然自若地靠在椅子上,擦去嘴角的晶瑩,隱隱有一絲笑意。


    “哼!看在你那麽喜歡我的份上,我就答應你的追求了,以後要是敢出軌,有你好看!”


    無形的厲鬼寵溺地將自己的愛人摟在懷裏,無聲回應。


    他們,會永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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