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消息靈通,傅二早就從自家長輩嘴裏聽說了天宸宮內的情況,誰料他好心過來探望,轉臉就被當事人塞了滿口狗糧。


    努力忽視自家好友那欠揍的模樣,傅二壓低嗓音問道:“你玩真的?”


    搬出免死金牌來保一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人,這可實在不像是霍家嫡子往常的作風,若非很確定對方與鳳蕭沒有故交,他都要以為是霍景玄在偷偷地暗戀人家。


    “玩?”長眉微斂,男人滿臉嚴肅地搖頭,“他可是我明媒正娶的娘子。”


    自以為被誆的傅二:……


    “此等拙劣的借口你騙騙旁人還行,咱們兄弟之間還整這些有的沒的?”聽到笑話般地睜大眼睛,傅二吊兒郎當地去拍對方的肩膀,“離你成婚還不過七日,難道那鳳蕭竟是從話本裏鑽出來的狐妖不成?”


    思及青年在床笫間那勾魂奪魄的風情,霍公子側身躲開好友的鹹豬爪,煞有介事地跟著點頭:“或許真是如此。”


    ——否則以自己多年來小心謹慎的做派,又怎麽會獨獨對“鳳蕭”放下戒心?


    仿佛從婚禮當天在花轎外聽到對方的聲音開始,他沉寂許久的情感便逐漸破冰,明明之前從未見過,可自己對青年總是有一種莫名的信任和熟悉。


    “霍三、霍三?霍景玄!”用力揮動左手在男人麵前晃了一晃,傅二摸著下巴嘖嘖稱奇,“聽說京郊白馬寺的主持有些本事,要麽你去捐點香火錢解個簽?”


    算上早早分家的遠房旁支,霍公子在景字輩裏的確排行老三,自小便已習慣傅家老二的不著調,男人一本正經地反駁:“我不信鬼神。”


    “霍某還要去陪娘子用膳,傅少爺若是無事,便就此打道回府吧。”


    望著對方那溫潤如常的英俊側臉,傅二痛心疾首:“你重色輕友!”


    “我隻是擔心你被牽扯進二皇子受傷的破事裏來。”


    “少來!你就是重色輕友沒錯!”壓根不相信男人隨口胡扯的理由,傅二滿腔悲憤地控訴,連口午飯都不給吃,霍景玄你敢不敢再小氣一點。


    “好吧好吧,”略顯無奈地聳肩,男人眼底的笑意染上真實,“誰讓我家娘子生得太美,霍某著實是舍不得讓外人多看。”


    傅二:……酸。


    真酸。


    哪怕平日裏沒少出入煙花柳巷秦樓楚館,見多識廣的國公府庶次子也還是被對方肉麻得倒了一排牙齒,恍恍惚惚地向門外走去,傅二真心覺得自己不該操心聖上對霍家的打壓、而是應該找個大夫來好好治治對方的腦子。


    送走唯一會主動登門的傅二,素來保持低調的霍府更是徹底閉門謝客、直接迎來了近幾年最為冷清的空窗期,加上此時的老皇帝看到鳳蕭就心煩,短時間內倒也沒有朝臣敢明著上門打擾兩人的清淨。


    長達三年的靈前守孝,扮豬吃虎的霍公子早已領悟韜光養晦的真諦,同年初冬,龍椅上那位在早朝時突發急症,皇子間的明爭暗鬥也因此變得愈發激烈。


    習慣將所有權力握在自己手中,清醒時的老皇帝便遲遲沒有設立太子,這場查不清緣由的“急症”來得毫無預兆,誰也沒料到體格硬朗的陛下會突然病倒。


    群龍無首,朝堂上的變化更是波雲詭譎一天一個樣貌,與此同時,暫且拋開醫術暗中奔走的霍公子、也依靠自身才智正式贏得三皇子陣營的信任。


    不過這些聽起來很刺激的權謀心術大多與池回無關,身為一個腿腳不便的小可憐,他目前最想做的就隻有混吃等死,天塌了還有個高的頂著,世界支柱就該被這樣合理利用。


    【我看你就是單純犯懶,】吸溜了一下並不存在的口水,0527可憐巴巴地分析著空氣中的味道,【這暖鍋可真香啊……】


    銀裝素裹,青年身披大氅坐在湖心亭、豔麗得像是雪地裏最後一株紅梅,快速地在暖鍋裏涮了一筷子羊肉,池回滿意地喝了口小酒:【爽!】


    從係統商店兌換出來的食材再新鮮不過,輔之以便宜夫君親手炒製的火鍋底料,青年整個人都為此圓潤了一圈,要不是某人總是仗著大夫的身份管來管去,他又何必趁著對方出門議事的時候做賊般地偷吃。


    至於無法正常品嚐人類食品的0527,每次都隻能委屈地在饞到流口水時捕捉分子“聞”個味兒。


    【我恨!】


    怨婦般地撕咬著數據手帕,0527不厭其煩地詢問:【今天的暖鍋好吃嗎?】


    “好吃嗎?”


    最後三個字微妙地重疊在一處,握著筷子的紅衣青年僵硬回頭,果然看到了身後某個笑眯眯的男人——


    糟糕,吃火鍋吃得太嗨,他竟忘了對方今日會提早歸家。


    隨手指了指湖心亭內的石凳,池回裝作淡定地打著招呼:“坐。”


    “府裏的下人就是太慣著你,”無奈搖頭,霍景玄掏出手帕擦掉青年額頭上的細汗,“天寒地凍還往外跑,娘子的腿可是不疼了?”


    開啟痛覺屏蔽的池回:……你別說,我還真不疼。


    經過這半年來的精心調養,池回雖然仍舊無法直立行走,腿上的疼痛卻早已減輕大半,再加上有0527的外掛幫忙,他現在當真是沒有半點不適。


    然而,想起那一碗碗苦到讓自己懷疑人生的中藥,紅衣青年還是識時務地認慫:“我披了大氅,還是在吃暖鍋。”


    “都說了近來用藥要忌辛辣,”冷酷無情地抽走對方手中的銀紋木筷,男人偏頭看了眼那紅彤彤的湯底,“看來娘子還真是把為夫的醫囑當做耳邊風。”


    攏好青年身上的火紅狐裘,他慢條斯理地在石桌旁坐下:“不過浪費食物非君子所喜,這一桌暖鍋便由為夫親自代勞。”


    “霍景玄!”


    “嗯?”慢悠悠地向暖鍋裏下著食材,習以為常的男人甚至連眼都沒抬,“娘子可是要動刀?”


    我隻是想吃口火鍋。


    若無其事地收回按住刀柄的右手,識海中的池回眼淚汪汪,快穿局在上,有時候他真想定做個霍景玄牌木樁,好好利用對方來練練刀法。


    將原劇本的進度提前兩個月,意識到什麽的紅衣青年忽地開口:“他要死了?”


    “就在明晚,”彼此皆知該死的是誰,霍景玄也沒有藏著掖著地去繞圈子,“賀昭明預備逼宮篡位,娘子可有興趣去看看這場好戲的落幕?”


    ——看不慣主角攻藏在雷厲風行下的公正仁厚,老皇帝其實更屬意性格最像自己的四兒子,在他看來,那把龍椅是誰都想搶的寶物,若想讓賀家的統治千秋萬代,日後繼位的子孫就必須孤家寡人地懷疑一切。


    沒有信任便沒有背叛,冷酷無情,將人心當做帝王權術的戰場和棋子,這便是他所信奉的為君之道。


    對於出現在劇本中的各類三觀,池回不想了解也不想評價,隻是從賀昭明登基後宸朝的發展和民間的反響來看,大多數人好像還是更喜歡這種有底線的君王。


    “明晚……”從紛亂的思緒中回神,青年屈起食指敲了敲膝蓋,“聽聞四皇子近來得到了杜相的支持,三皇子那邊可有十足的把握?”


    對所有的環節爛熟於心,男人就著對方的杯子抿了口酒:“放心,他不會拿林青竹的命去賭。”


    頂住各方壓力不納側妃,賀昭明對林青竹的深情日月可鑒,要知道,在這種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緊要關口,健康的男性子嗣無疑是一個足夠巨大的籌碼。


    “或許吧,”回憶起曾經那個讓父親忠心追隨的年輕帝王,撫摸著繡春刀鞘的青年淡漠垂眸,“坐上那個位置的人總是會變的。”


    命運線化成的劇本隻會記錄到主角攻受最幸福的一刻,沒有真實地經曆過,誰也不知道主角們最後的結局是什麽。


    “我不會變。”


    一把握住青年冰涼的小手,霍景玄輕輕地在上麵拍了兩下:“待到一切塵埃落定,為夫便帶著娘子私奔出城去躲清靜。”


    “江南水鄉、無邊大漠、還有那能策馬狂奔的茫茫草原……等為夫將娘子的腿疾醫好,我們便一起去看看京都外的廣闊天地。”


    分明為男人勾畫的隱居生活感到心動,紅衣青年卻還是冷哼著開口:“以你這點三腳貓的功夫,怕是剛出門就要被各路匪徒劫道。”


    “所以才需要娘子來貼身保護,”坦然承認自己在武力上的不足,霍公子若有所思地眯起鳳眸,“到了那時,娘子定然要穩穩抱著為夫騎馬才行。”


    “對了,前些日子剛買了些新的風月畫冊,這在馬上似乎也頗有講……”


    “錚!”


    花紋古樸的長刀忍無可忍地嗡鳴出鞘,幹脆利落地將男人束發的係帶斬成兩段,早有預料地從懷裏摸出玉冠,霍景玄熟練地整理好儀容,接著又淡定地將涮掉辣椒的肉丸夾進青年碗中:“氣大傷身,娘子吃菜。”


    拚命抗拒火鍋誘惑的池回:真想砍人。


    ……


    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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