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佟掌櫃想著那個“可能”,神情詫異間,一個刨泥財的農民突然跌跌撞撞的跑了過來,印證了他的想法。


    那農民赤著腳,於運河泥水中跑到佟掌櫃父親麵前,指著運河河道遠處一群漸漸聚攏的挖槽纖夫,對他道:“我說佟老板,您去看看吧!咱們這兒挖出‘大窩子’來啦!”


    大窩子,是能讓每一個做古董生意的人,都心蹦亂跳的“術語”。


    一般來說,窩子是指出古董很多的地方或者人家,這個窩子的指代不一而足,除了人家,也可以是墳墓,村莊,田地甚至寺廟,而大窩子,則更是比窩子還高一級的,“出貨”的地方。


    清末民國時,大窩子多代指帝王將相的墳墓或者滿清遺老的王府。


    但佟掌櫃清楚,在濟寧運河地界,還真沒有這樣的存在,於運河中能稱為“大窩子”,還伴隨著糯米出頭的,也隻有一種東西……古代的沉船!


    原本不寬也不深的運河河道中,居然發現了一條大沉船,這可是天賜的買賣,誰能不心動的!


    於是,這佟掌櫃的爹立馬喊上兒子,帶著夥計,隻留一個夥計看著地攤位,仨人兒一齊往人頭攢動的運河河道上跑去。


    麵對著潛在的金庫,當年年輕的佟掌櫃自然也是激動不已,他沒想到頭一次跟隨老爹來運河“收泥財”,就有了這麽大的發現,心想定然能在一飽眼福之餘,找到些非比尋常的好東西。


    於是,佟掌櫃跟著父親,踏著混滿糯米的泥沙,一路撥開人群,來到那艘沉船麵前。


    那……是一隻槽船。


    槽船體型適中,傾斜著插在泥水之間,原本實木的船體有些碳化,似乎拿火燒過,船體沾滿了淤泥,也看不出確切的龍頭舷號來。


    整體看去,這船體的大部分都還在泥水淤積的河道以裏,隻漏出小小的半個船艙窗口,外加從裏邊緊鎖的船頭木門。


    有許多人正爬在上邊,準備打開封堵過道的木門,而還有很多的人,從船體漏河的縫隙中,摳找被水泡過的陳年糯米。


    佟掌櫃和他父親不一樣,是打小生活在魯北地,運河邊上的人,因此他認得船,而當他看清沉船的樣式與腐朽程度後,當時心便涼了一些。


    綜合判斷,這艘船並不“老”,應該是清末民國的產物,米還在船艙裏,隻可能這是新船新封,沉的時間不“長”。


    至於為什麽這船會遺落在這本不應出事的緩淺河段,據那些村民說,很可能是幾十年前遇見了大風大雨,隨後失火,後來又趕上花園口決堤,黃河改道淤積,便沒能及時拖出來的緣故。


    佟掌櫃之所以感到失落,並不是因為這艘船沒年代,而是因為他知道這樣的工作船比較低端,裏邊往往沒啥像樣的東西,就算是有,恐怕也僅僅是船工門常用的一些生活瓷器,充其量民窯古董而已,上不了台麵。


    這沉船,對於靠運河吃飯的平頭百姓可能算“大窩子”,但在佟家這種比較大戶的古董商看來,也就是個雞肋,食之無味的那種。


    失落之餘,小佟掌櫃又轉念一想,既然來都來了,不看一眼也不甘心,況且許多年前,人們古董觀念差,從平頭百姓中撿漏的可能性,也還是有點的。


    抱著這樣的期翼,佟掌櫃跌跌撞撞的跟著親爹,沒多久便走到沉船倉櫃的近前,看著一堆人在木船門下,用鋸子鋸木門。


    天賜的機會,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興奮不已,尤其是那些在農閑時過來挖“泥財”的人們,更是對這沉船裏的東西充滿了期待。


    佟掌櫃知道,從種種跡象來判斷的話,這艘船裏是有許多糯米漕糧的,而且密封不錯,應該還能吃,就算人不能吃,用來喂豬養雞,也是不錯的東西。


    在那年月,糧食就是命!隻為了那些糧食,便足夠讓那些村民們興奮不已,要立馬一探究竟了。


    也因此,那些爬在船頭上的精壯漢子全越發賣力,沒多久便用大鋸拉開了船首木門,隨後大家都迫不及待的往船艙裏望去……


    很快,那些人沉默了。


    不知道為什麽,第一批探頭望向船艙的人在沉默中看過一會兒船艙後,都把眼睛齊刷刷望向佟掌櫃的爹。


    一個年齡較大的男人首先開口,衝老爺子說話道:“佟老板,您細細看看,這裏邊是個啥?凶吉如何?”


    佟掌櫃的親爹聞言,知道這些挖泥財的農民見到了什麽了不得的東西,定然是趁著他這個古董商在,要他估價的。


    於是乎,“老佟掌櫃”便帶著自己的兒子與夥計,在開船農民的幫助下爬上船頭,用油燈往船艙裏邊看去。


    據佟掌櫃回憶,他個子小,並沒有看船艙裏邊,而自己的父親在看過那船艙裏的事務一眼後,當即臉色蒼白,隨後趕忙轉身,把自己的兒子和夥計全轟了下去。


    過程中,老掌櫃非常急迫,而且怕自己的兒子偷看那船艙裏的東西,他還特地用手堵住自己兒子的眼睛,直到他們踉蹌著離開了船門。


    下去之後,老佟掌櫃讓自己的兒子與夥計遠離那些船艙,隨後趕緊把運河上挖泥財,管事的“漕幫勞頭”叫來。


    老掌櫃明確而悄聲的告訴那人道:“這船裏的東西邪性,留著要出大事全得燒了,千萬別貪戀那些金銀和首飾……”


    “米呢?”勞頭不甘心的問。


    老佟掌櫃使勁搖頭道:“那不是米!是五髒廟中,用來借陰兵的陰兵糧!”


    吩咐完這些,老掌櫃不在多說什麽,便帶著兒子扭頭而去,收攤子走人了。


    當天晚上,老掌櫃一反常態,他自己親自把早先於沉船處收撿來的瓷器洗刷,對比,分類,卻絕不讓自己兒子與夥計插手分毫,話也不說隻凝眉工作。


    洗瓷片是徒弟的活,放在過去那講究等級規矩的老行當裏,老掌櫃親自幹學徒工的活,是不可想象的。


    老掌櫃這麽做,自是讓大家驚奇轟動的很,許多人想問因由,可老人家執拗又不開口,家裏人也不敢管問,直到老掌櫃忙活了一夜一天,黑著眼圈從屋子裏出來,他才對自己的兒子和徒弟們,有了後續的交代。(未完待續。)手機用戶請瀏覽閱讀,更優質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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