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景榮是拿路以卿當兄弟的,可再是兄弟也沒有往對方臥房裏闖的道理,尤其那臥房裏還有女眷在。因此雙方見麵,著實尷尬了一陣。


    最後還是沈望舒主動開口問道:“少將軍還沒用晚膳?”


    衛景榮這才答道:“是,是啊,我剛從秦都那邊回來,還沒來得及用晚膳。聽說小路來了,本是打算過來尋她一起的。”說到這裏頓了頓,又鄭重行禮道歉:“之前是我莽撞了。”


    沈望舒深深看他一眼,沒說什麽,又去看路以卿臉色。營帳外倒有火盆燃火照亮,因此也將路以卿此刻不怎麽好看的神色清晰的映照了出來。沈望舒看見了,複雜的心情稍稍收斂,又去扯路以卿的衣袖,提醒她莫要顯得太過小氣。


    路以卿就是小氣,她不僅小氣還想發脾氣。可被沈望舒扯了衣袖提醒,到底也沒能將那脾氣發出來,最後不情不願開口道:“你不是有意的,我不會怪你,不過沒有下次了。”


    衛景榮聽出了她的小情緒,可哪裏有臉去介意,聞言忙道:“這是自然。”


    話說開,氣氛也好了些,之前一直避開目光不敢多看的衛景榮,也終於將眼神移了回來。他先是看了路以卿一眼,沒意外看到對方臉色不佳,又偷眼瞥了旁邊的沈望舒一眼,見她穿著一身男裝做男兒打扮,這才明白她為什麽能出現在軍營裏。


    因是麵對朋友妻,衛景榮自然也不好多打量,匆忙間一瞥便隻見到個不施粉黛的清麗佳人。隻是沈望舒生得太過好看,以至於穿上男裝也不像男子,如此打扮也就是掩耳盜鈴罷了。


    衛景榮張張嘴,想要勸路以卿兩句,可想到之前的尷尬到底不好多言。


    見衛景榮又不說話了,害怕氣氛再次陷入僵局,沈望舒便又拉了拉路以卿的衣袖。後者倒是與她心意相通,撇撇嘴便道:“少將軍之前說要尋我一同用膳,正好我二人也錯過了晚膳,不如便一起吧。”


    她出言相邀,衛景榮卻還是謹慎的瞥了沈望舒一眼——相識三年,衛景榮對路以卿還是很了解的,她平日大大咧咧什麽都不計較的模樣,可唯一不能觸及的就是媳婦。旁人的覬覦且不提,就是沈望舒多看別人兩眼,多與旁人說幾句話,她都要偷偷摸摸吃醋許久。


    然而在衛景榮看來,路以卿也是個奇怪的人。她愛拈酸吃醋,卻又不像大部分男子一般,遇到這種情況就將妻子拘在家中,不讓外人得見——她甚至敢帶著人來軍營。


    三年時間,衛景榮見過沈望舒的次數並不算少,但他見著路以卿偷偷吃醋的時候更多。


    這不,衛景榮下意識的一瞥眼,又落到路以卿眼中了。她本就不好的心情頓時更不好了,橫了衛景榮一眼後便徑自擋在了沈望舒身前:“不知這軍中的夥房在何處,還請少將軍帶路。”


    衛景榮早收回了視線,見路以卿如此做派,又不由得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不必去夥房了,軍中也沒有什麽固定的飯堂,都是夥長去夥房領了吃食回帳中一起吃的。我之前就吩咐人去夥房取飯菜了,現在應已送去我帳中,若是……若是不嫌棄,二位便都隨我去吧。”


    路以卿顯然是不太講究這個的,她會事事與沈望舒說,自然從心底就不曾想過拘束於她——隻要不是兩人撇開她,私下相處就成——於是幹脆的點點頭,還是隨衛景榮去了。


    路上沈望舒牽著路以卿的手,在她指尖輕輕捏了捏,做著隻有兩人知道的小動作。


    如此安撫了一路,等二人隨著衛景榮到他營帳,路以卿臉色這才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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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衛景榮隻是來得不巧,但事實上路以卿本就是要尋他說話的。


    軍營裏一切從簡,少將軍的飯菜也不會太過豐盛精致,酒水之類的軍中更是少見。因此衛景榮邀路以卿一同用膳,也真就隻是簡簡單單的吃頓飯而已。又因沈望舒在場,衛景榮總覺得自己在那兩人麵前顯得尷尬而多餘,這頓飯還吃得格外安靜迅速。


    等一頓飯吃完,三人都填飽了肚子,便捧了一盞茶圍著矮幾坐了。至於之前的那番尷尬,吃完這頓飯後倒也漸漸淡了,畢竟衛景榮當時真的什麽都沒瞧見。


    軍營裏沒什麽好茶,衛景榮也不是個特別講究的人,這茶入口基本就隻剩個苦字。


    路以卿不喜歡吃苦,因此手中的茶喝過第一口就沒再碰第二下,她捧著茶盞當先打開了話題:“聽聞少將軍今日入了秦都,不知情勢如何?”


    衛景榮其實也不喜歡喝茶,他嫌棄茶葉太苦,在軍中基本都隻喝涼水。除非遇到需要熬夜處理軍務,這才會泡上一壺濃茶苦著自己提神。今天這茶是用來待客的,他裝模作樣喝了一口也不打算再碰,聞言便苦笑道:“哪裏有什麽情勢,壓根就隻進城去混了頓飯而已。”還吃得胃疼。


    沈望舒挑眉看著兩人沒說話,自顧捧著茶水,時不時抿上一口——在場三人,大抵也就隻有她還能喝得下這苦茶,並且一點都不嫌棄了。


    路以卿分神看了沈望舒一眼,覺得下次來衛景榮這裏做客,還是自備些茶葉才好。扭過頭又轉回了正題:“具體如何,少將軍能說說嗎?”


    衛景榮本就打著拉她幫忙的主意,這時候自然不會隱瞞,當下便將今日的遭遇一一道來。尤其說起那和親公主,還牙酸似得呲了呲牙:“真不知他們怎麽想的,那樣一個弱女子,頂著公主名頭就以為能逼得咱們數萬大軍退讓了?那和親公主也肯來。”


    倒是路以卿聽完他的話默了默,過了好一會兒才道:“不說這個,談判本來就是有來有往,上升到國與國之間的和談,便更少不得一番拉扯。”


    衛景榮聞言歎了口氣,顯然也是明白這個道理的。


    路以卿便又道:“你該去見過大將軍了,不知他與你說過沒有,秦國的使者如今已經入關,往長安而去了。那邊也少不了拉扯,不過留給咱們的時間到底不多了,所以這場和談還是盡快結束得好。”她說完頓了頓,又道:“如果秦都被攻陷,他們便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了。”


    衛家軍戰力不俗,入了草原後攻城戰打得雖然不多,但也不是不行。


    衛景榮聞言卻擺擺手,顯然沒有考慮過:“那到底是都城,城堅牆高,攻打並不容易。而且咱們衛家軍的兒郎都金貴著呢,耗在這上麵不劃算,還不如少要些錢財。”


    路以卿其實也這麽想的,之前提議不過試探,見衛景榮清醒且惜兵,心下也很滿意。


    兩人就和談的事商量了一陣,但這事說到底還是要看秦國那邊。衛家軍打到這裏來是意外,沒想過占領草原的他們也沒什麽底線,和談的唯一目的就是盡可能的攫取利益而已。


    於是談判的事其實也沒什麽好說了,不過是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罷了。這個話題說完,話鋒很快就轉變,衛景榮主動問道:“之前阿爹與我說,你欲往秦都求見大祭司?”


    相比起衛家軍的和談,這其實才是路以卿此行的目的,連帶著沈望舒都不動聲色抬起了眼。


    路以卿倒不隱瞞,坦然道:“確是如此,我有事需得請他相助。”頓了頓才又道:“我有求於秦國人,也怕他們拿捏,所以談判的事我就不摻和了。你若遇事想與人商量,倒可以私下來問我,我自不會將衛家軍的利益拿來換私利。”


    她說得鄭重,衛景榮聞言卻擺擺手:“這不重要。如今秦都被圍城門緊閉,你若要入城便要隨我一同,若要見大祭司也不可能以尋常身份去見。你此來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目的被人一語點破,路以卿也不尷尬,隻抬眸去看衛景榮。


    果不其然,衛景榮沒讓她失望:“小路我與你說實話,我沒拿你當外人。衛家軍能有今日多靠你,今次你雖未參戰,可功勞也有你一份。你若要見大祭司便直接去見,我替你將這一條加入和談條件裏也行,不需你避嫌,倒顯得我寡情薄意,小肚雞腸。”


    衛景榮的一番話沒出乎路以卿的意料,可真聽他這麽說,還是不免心中一暖覺得熨帖。她嘴角揚起笑來,倒沒再推辭矯情,高興得甚至喝了一口苦茶:“如此我便不與你客氣了。”


    衛景榮也笑,眉目疏朗:“誰要你客氣了?你明日便隨我入秦都去。”


    路以卿答應了,目光看向身旁的沈望舒,沈望舒放下空了的茶盞主動開口:“我亦同去。”


    衛景榮聞言笑容一滯,先看了看沈望舒,又看了看路以卿:“這,這合適嗎?如今到底是在打仗,咱們也算是深入敵營,讓弟妹跟著咱們去是不是太冒險了?!”


    他其實更想說兒戲的,從發現路以卿來軍營都帶著媳婦開始,他就一直覺得荒唐。隻是礙於雙方交情,不好開口罷了,但再把人帶去和談什麽的就真太兒戲了。


    路以卿卻道:“別小瞧阿沈,她也在我家主事多年,論談判肯定比你厲害。”


    衛景榮聞言一默,不知反駁,沈望舒卻道:“我非去談判,隻是不放心阿卿罷了。”說完見衛景榮想說什麽,又道:“我是說大祭司那裏。”


    這下衛景榮無話可說了,畢竟路以卿是去“治病”的,帶著家屬才是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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