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卿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幾次三番約自己見麵的人會是襄王妃,一瞬間的驚詫掩都掩不住。若非對方已與自己同處一室,她都恨不得把腦袋再探出窗外與沈望舒說一聲,來的是她長姐。


    不過當著襄王妃的麵,路以卿好歹忍下了這股衝動。


    她將脊背挺得筆直,看著襄王妃一步步走進了雅間,終是遲疑著喊了一聲:“王妃?”


    襄王妃點了點頭,一臉驕矜:“是我約你前來的。”


    因為這一句話,路以卿一瞬間想了許多。她想到了襄王,也想到了沈望舒,可再想想當日襄王妃對沈望舒遷怒的態度,便覺得這人約莫不會給自己的妹妹和夫君牽線搭橋。那麽她一而再的約自己前來相見為的有是什麽?提醒自己,還是……看上了自己?!


    路以卿成功被自己的腦補嚇得一哆嗦,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看向襄王妃的目光也變得怪怪的。


    襄王妃自然有所察覺,但任她再多猜測,也不可能想到路以卿此刻的腦補。所以她麵上還很淡定,緩步行到桌邊,還抬手示意了一下對麵的位置:“坐下說吧。”


    路以卿抿了抿唇,目光不由自主的往左邊牆壁瞥了一眼,也不知沈望舒之前做的準備如何,是不是已經聽到約見的人是她長姐了?不過怕自己神情反常暴露了什麽,路以卿倒也不敢多看。她迅速收回目光後,還是磨蹭著走到桌邊坐下了,距離襄王妃遠遠地。


    襄王妃本也沒有與她親近的意思,兩人隔著案桌相坐,桌上放著一壺早已經涼透了的茶水。


    這裏是茶樓,除了小二送來的茶水之外,雅間裏也是備有茶葉泉水和炭爐,可以任客人自行烹茶。不過路以卿和襄王妃顯然都沒這個打算,甚至就連桌上那壺涼茶也沒人多看一眼。


    先開口的還是襄王妃:“想必妹夫很好奇,我約你前來所為何事?”


    一句妹夫,其實已經能說明很多事了。兩人唯一的交集便是沈望舒,此刻襄王妃如此開口,想必要說的話題也繞不開沈望舒——合情合理,沒毛病,路以卿可以放心對方不是看上自己了。


    自己跟自己開了個玩笑,路以卿想到隔壁的沈望舒,心還是漸漸穩了下來。她正襟危坐強撐著氣勢,目光亦是直視襄王妃:“願聞其詳。”


    兩人算不上熟稔,便也不必寒暄,開誠布公的說話反而更自在。


    襄王妃果然也沒有廢話,開口便道:“前次我與你送信,便是在你們赴宴後不久,想必宴會那日發生的事,你也看得清楚明白了。如此,妹夫便沒有什麽想法嗎?”


    什麽想法?路以卿腦子轉了一下,便明白襄王妃說的是襄王覬覦沈望舒,甚至到了毫無顧忌的地步。觀襄王妃那日反應,想必襄王惦記著沈望舒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從前沒那般肆無忌憚。而他的肆無忌憚不僅被路以卿看在了眼裏,同樣也驚住了襄王妃。


    夫君偷偷惦記著自己的妹妹,和夫君想要將妹妹收入房中,那是兩回事。而且沈望舒不僅是她妹妹,如今還是有夫之婦,襄王妃覺得自己丟不起那個人。


    路以卿一瞬間就明白過來,襄王妃今日約自己前來,還是為了後院的那點小事。這讓她有些失望,還以為今日來赴約,能為路家如今的困局尋一個出路呢,結果卻是為了這點破事。


    不過想歸想,路以卿臉上神情還繃得住,她對襄王妃的回應是:“望舒很好,我對她並無疑心。”


    襄王妃聽到這話詫異了一下,畢竟就她所知,可沒有哪家男兒能容忍得了頭頂變色,哪怕隻是可能也不行!而後轉念想想,她又想到了路家商賈身份低微,與沈望舒背後的沈家完全比不了,路以卿選擇忍氣吞聲也就沒什麽好奇怪的了。


    這般想著,襄王妃心裏便對路以卿愈發輕視起來。不過心中原本的打算也要換一換了,她到嘴邊的話順勢話鋒一轉,說道:“我自己的妹妹,我自己明白,她無此心,但不代表別人沒有。”說道這裏還有些咬牙切齒,也不知是衝誰:“我家王爺的態度,想必妹夫也看到了。”


    這話終於說到了重點,路以卿放在案桌下的手一緊,眉頭也蹙了起來:“那王妃的意思是?”


    襄王妃的意思當然是將兩人分開,她原本是打算揭破沈望舒癡心妄想,讓路以卿從此將人拘在家中的。結果路以卿不配合,她也隻好拉出襄王來墊背,心裏卻還是憎恨著沈望舒的。


    路以卿看到了襄王妃眸底的深幽暗沉,心裏不禁打了個突——看襄王妃這模樣就知道,她滿心眼裏的是襄王,對自己的妹妹恐怕不那麽友好,來之前還不定打什麽主意呢。也虧得沈望舒如今嫁的是她,否則說不定被襄王妃三言兩語就要挑撥得家中不睦。


    短暫的沉默過後,襄王妃說道:“長安城乃是非之地,不知妹夫可有想法搬遷?”


    這建議可真是……釜底抽薪。


    路以卿聽到這話都愣了一下,可轉念一想也就明白了襄王妃的想法,無非是想隔離襄王和沈望舒。一旦沈望舒遠走,哪怕路家或者路以卿再有什麽變故,襄王也是鞭長莫及。


    這樣看來,她並非不知道襄王所打的主意,甚至就連襄王想對路以卿下手,她恐怕也是知道的。隻是知道歸知道,襄王妃仍舊不能容忍與妹妹共侍一夫,哪怕為此壞了襄王的籌謀,放過路家這一塊大肥肉也在所不惜——就不知襄王若知道自家王妃如此拖後腿,會是怎樣的表情了。


    想著這些人的自私涼薄,路以卿莫名有些膽寒,不過襄王妃的想法她也真有考慮。隻是遠離是非之地自然是好,可路家也是家大業大,哪裏是說搬就能搬的?


    這般想著,路以卿便無奈道:“王妃說笑了,我路家家業在此,哪是說搬就能搬走的?”


    襄王妃垂眸,想了片刻竟對她道:“路家若搬離長安,帶不走的家業我會令人接手。而與之相應的,我會在旁處予以方便,也算彌補你的損失。如此可好?”


    連路以卿都沒想到,襄王妃會給出這樣的回應,一時竟愣住了。


    雅間裏久久無言,路以卿也拿不定主意,直到寂靜的雅間中忽然傳來“咚”的一聲。熟悉的聲響讓路以卿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說道:“此事,先容我想想。”


    襄王妃也不強求,更無意留下喝那冷茶,於是幹脆的起身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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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門一開一合,人走了,人又來了。


    走的是襄王妃,來的是沈望舒。她一進門就見路以卿無精打采趴在桌上的模樣,於是走過去順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問道:“怎麽了,這般模樣?”


    路以卿也不起身,將下巴擱在手臂上抬頭望她:“剛來的是你姐姐。”


    沈望舒點頭,指了指牆上一個不起眼的裝飾:“我知道,我在隔壁都聽見了。”


    路以卿順著她所指看了一眼,奈何一眼看不出玄機,也就不糾結了。她暫時無心研究其他,便問:“那她說讓咱們搬家,你也聽見了?”


    沈望舒依舊點頭,事實上她早猜到約見路以卿的人是襄王妃,甚至就連對方會對路以卿說她多少壞話,她也都想過。然而也並沒有,因為路以卿一開始的不配合,生生將襄王妃的那些編排推詞全都壓了回去。相反到了最後,反倒是對方開出條件退讓了一步。


    路以卿見她隻點頭不說話,終於直起了身子,伸手去拉她的衣袖:“那你是怎麽想的?還有襄王妃,她說話靠得住嗎,襄王可還惦記著咱們呢。”


    沈望舒被她拉住衣袖,順勢就挨著她坐了下來:“這事你我可不好拿主意。王妃哪兒你倒是不必擔心,她既然開口,便是有把握做到。”說完見路以卿不解,又解釋道:“她能嫁給襄王為妃,背後站著的也不隻是沈家而已。她外家乃是顯國公府,在朝中權勢也頗不小。”


    其實顯國公府家哪止是權勢不小,他家家主乃是朝中一品丞相,門生故吏遍布朝野。而襄王野心勃勃,願意迎娶襄王妃,自然是因為她背後有利可圖——要知道,就算是在原劇情裏襄王四處收後宮,這個王妃的地位也是穩如泰山的,可見其不可小覷。


    路以卿經她提醒,也想起了這一茬,當下摸了摸下巴道:“這樣的話,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了。”


    長安城本是非之地,而之後襄王開始奪權,便更是多事之秋。路以卿沒那野心在其中搏得名利,她守著萬貫家財,又白撿了如花美眷,便隻想安穩度日而已。


    離開長安城,對路家會是個不錯的選擇,便是沒有襄王妃許諾的好處,也能慢慢把虧的賺回來。甚至如果路以卿膽子大些,設法把襄王妃賣了,隻怕那夫妻倆還得生出齟齬。且不提如此對大局會有多少影響,至少路以卿也算是小小的報複了一把,足夠讓她開心滿足了。


    這般一想,退一步竟是最好的選擇,路以卿想明白後當即拉起沈望舒的手便走:“走走走,先回去,等阿爹醒來咱們便與他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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