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以卿恍惚之中被人撞了一下也沒放在心上,直到她回到東院自己屋中,準備脫了衣裳睡覺時,這才發現從外衣裏又掉出張紙條。


    撿起紙條的路以卿心情有些複雜,總感覺路家就是個篩子,誰想給她塞紙條都行。


    想不起那個撞她的人是誰了,畢竟路家仆從不算少,而她穿越時間不長也沒能將人認全。不過眼下這些並不是最要緊的,最要緊的還是這張紙條上寫了什麽。


    這樣想著,路以卿展開了紙條,結果不算出乎意料,上麵又寫著一個時間和一個地點。隻是與前次不同,這次紙條上約定的時間並沒有那麽著急,而是約在了三天後——雖然現在路家主還傷重昏迷著,三天之後也不知情況有沒有好轉,三天的時間對於路以卿來說也不能算長。


    紙條上依舊連個落款都沒有,那她三天之後到底要不要赴約?


    說實話,路以卿對這傳紙條約她的人還是挺好奇的。她剛穿來不久,哪怕知道小說劇情,奈何自己隻是個連名字都不配擁有的炮灰,對身邊情況的了解實在有限。而且如今這個時機對於她來說也並不那麽美妙,便宜親爹突然傷重不知道能不能挺過來,她也必須開始為自己籌謀了。


    傳信約她的人不知道是誰,但去見一見應該也不是壞事。哪怕對方沒安好心,但隻要不是像襄王一般想直接要了她的命,那麽至少她也能得到更多的消息,不至於兩眼一抹黑。


    路以卿捏著紙條沉思了片刻,終於還是決定,隻要三天後家中能走得開就去赴約。


    有了決定的她心中也安定不少,這次倒沒再將那紙條扔了,而是疊好仔細收了起來。而後匆匆洗漱更衣,便躺在床上開始了補眠——熬了一夜她確實是累了,更何況沈望舒還等著她去交接,她得盡快把精神養好些。不說能幫上多少忙,至少也要讓對方能夠多些時間休息。


    路以卿很快便睡著了,夢裏一片光怪陸離,隱隱約約似乎夢到了什麽很重要的事,可惜等她一覺醒來又都忘了。隻模糊記得沈望舒出現在了她的夢境中,衝她笑得溫柔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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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路以卿已經順利進入夢鄉時,主院那邊沈望舒卻還沒有閑著。


    之前一夜時間,因為有路以卿時時看著,沈望舒並沒有尋到機會與方大夫單獨談話。而現在路以卿終於走了,兩人也終於有了談話的機會。


    兩人就在路家主病床前說的話,方大夫臉色不怎麽好看的樣子,他一開口就放了個雷:“少夫人,依老夫所見,家主此次舊傷複發恐怕不是意外。”


    沈望舒聽了心下頓時一緊,卻沒有多少意外的感覺,鎮定回問:“怎麽回事,與我細說。”


    方大夫見她鎮定,自己也覺安心不少,當下也沒賣關子:“少夫人且聽我說。之前老夫與家主診脈,脈象所顯確實是舊傷複發引起的高熱,可隨後再替家主處理傷口時,老夫卻聞到了一股特別的氣味。”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老夫的鼻子,向來要比旁人靈敏許多。”


    這話是實話,之前給路家主處理傷口時,沈望舒為了避嫌是出去了的,可回來後還能聞見空氣中一股腥臭久久不散。那是傷口惡化後散發的味道,氣味大得足以掩蓋其他。


    沈望舒沒聞出有什麽異樣,路以卿顯然也沒有,不過方大夫聞出來了:“那是一種藥味,名喚化腐散,算不上毒藥,可對於家主來說也跟毒藥無異了。這藥本是用來處理傷口腐肉的,外敷後處理得好,便能將腐肉全部化去,長出新肉。可若是沒有後續處理,這藥卻能讓傷口惡化,越爛越大。”


    話說到這裏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路家主的傷口原本養得好好的,根本沒有惡化腐壞,卻被人下了這樣的藥,毫無疑問這就是他傷勢突然惡化的原因。


    沈望舒聽了卻很快抓住重點:“方大夫,知道這藥的人多嗎?”


    方大夫聞言撚著胡須想了想,卻搖頭道:“當是不多的,老夫也是偶然得知,才有些了解。”


    認識這藥的人不多,便也難怪隨行的大夫並沒有在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妥。也虧得方大夫鼻子好,否則幾日前下的藥,傷口也處理幾回了,哪裏還能查得到蛛絲馬跡?


    不過話又說回來,路家主雖是出門在外,但能在他傷藥中動手腳的,顯然也隻能是親近信賴之人。沈望舒在腦海裏迅速將隨行之人過了一遍,嘴上卻是片刻未停的追問著方大夫:“事已至此,那現在再來處理,可還有挽回的餘地?”


    方大夫知道她會這麽問,可還是不得不歎氣搖頭:“來不及了。我看過家主的傷口,用藥超過三天了,現在再想為化腐散彌補已是來不及。”他說完頓了頓,才又道:“如今家主的傷口已經徹底壞了,除非將這一片壞肉全部剜去,否則傷口難以愈合,高熱也是難退。”


    可這麽大的傷口,當初救治本就是凶險,如今還要將傷口剜得更大。方大夫倒是下得去刀,可路家主卻未必承受得住,何況就算他承受得住,傷口想再愈合也不容易。


    總的來說,這就是個九死一生的局麵,方大夫之前不當著路以卿的麵說,也是怕她接受不來。


    而等現在話說開了,方大夫忽然又覺得瞞著路以卿不好。畢竟對方怎麽說都是路家的繼承人,這樣的大事瞞著她,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現在說會將人嚇著,可瞞下去直到再也瞞不住,難道就不會將人嚇著,順便還打對方個措手不及嗎?


    方大夫隻是個大夫,本不該摻和這些。可他在路家多年,也算是看著路以卿長大,看著她發病失憶的,最後到底忍不住勸了句:“少夫人,這事恐怕不能瞞著郎君了。”


    沈望舒垂眸沉思,藏在袖中的雙手微微攥緊,一時也有些難以抉擇——若是從前,她肯定無法瞞著路以卿,有事也會主動與她商量。可現在對方剛失憶沒幾天,跟張白紙也沒多大差別,說了又有什麽用呢?而且每回失憶後,路以卿總表現得謹慎過頭,一副膽小怕事的模樣,她對她又如何信任?


    說來說去,還是失憶惹得禍,也讓沈望舒陷入了兩難。


    而就在此時,一道微弱的聲音在兩人身旁響起:“下藥的事先別說。”


    沈望舒和方大夫聞言雙雙回頭,卻見床上的路家主不知何時竟是醒了。雖然他臉色依舊蒼白得像個死人,說話的聲音更是虛弱得仿佛隨時都要斷氣,可人醒了,總是讓人振奮的。


    驚詫後先回過神來的是沈望舒,她趕忙來到床邊,問道:“您醒了?您現在身體不好,還是別急著說話,先讓方大夫幫您看看。”


    路家主閉了閉眼,攢半天力氣說了那一句,現在也沒力氣說話了。


    方大夫倒是很自覺,沈望舒剛讓開便湊了過來,而後一番診脈查看,結果也沒得出什麽好消息。路家主的狀況依舊不好,高熱未退,虛弱不堪,隻是人醒了而已。


    片刻後,方大夫與沈望舒對視,兩人眼中凝重都未有半點消退。不過路家主醒了,之前也開了口,倒也算幫兩人了結了一樁糾結——路以卿那裏不用太瞞著了,路家主的傷勢情況盡可以與她說,不過有關於路家主是遭人暗手這件事,還是暫時瞞著她。


    沈望舒明白路家主的考量,因為對方也對路以卿失憶的事心知肚明,說多了也沒用。


    又過了會兒,沈望舒開口:“方大夫,父親醒了,你之前開的藥方是不是需要調整?這會兒藥應該也熬得差不多了,你是不是需要去看看?”


    顯然,沈望舒這話是在支開方大夫,後者聞言遲疑的看向了剛醒的路家主。


    路家主此刻虛弱至極,但強撐著神智倒是清醒的。見方大夫看來,他露在被子外的手指輕輕動了動,示意他可以離開。而事實上沈望舒突然開口,也是他授意的。


    方大夫見狀再沒什麽疑慮,答應一聲後,果然便離開了。


    此前房中本就隻有三人,等方大夫一走,便隻剩下路家主和沈望舒兩人了。也虧得路家主此刻傷重臥床不起,否則以兩人身份也不該獨處的。


    沈望舒倒也沒太糾結,站在床前不遠不近,開口問道:“父親可是有事要交代我?”


    路家主睜眼看著她,明明是虛弱至極的人,偏偏一雙眼睛仍舊清明犀利。沈望舒也不躲不閃的與他對視,片刻的針鋒相對,許是路家主倦怠支撐不住,終於還是收回了目光。


    沈望舒也沒說什麽,又等了片刻,便見路家主從被子下緩緩遞出塊玉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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