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傷的鎮北王並不脆弱,要是隨便一點傷就能脆弱,他也走不到今天,可顧停覺得他很脆弱,必須得好好憐愛。


    他不但給霍琰吹傷口,還親手為他敷藥包紮,給他添茶倒水,安排一日菜色,知道霍琰色色的小心思也沒生氣,擔心壓到傷口,在霍琰耍流氓非要親他的時候也沒掙紮,乖乖的任他親。


    吃了好大一碗嫩豆腐,又滑又軟,入口香甜,霍琰意猶未盡的同時,摸著下巴認真思考,覺得這傷受的還行,以後可以繼續。


    同桌吃早飯,顧停看到孟策指間隱隱有些血色,人哪哪都好,大約也是不小心受了點輕傷,沒什麽大礙,倒是孟楨,比往常更粘哥哥,坐的離孟策特別特別近,就差貼一起了,還各種張羅,又是給哥哥盛飯又是給哥哥盛湯,還給哥哥布菜。


    孟策幫弟弟挽了袖子,遞上自己的碗,把旁邊碗碟拿開以免弟弟碰到,最後還要誇弟弟真棒,做的真好,看起來比孟楨還忙。


    畫麵有點粘乎,卻讓人不由自主唇角微揚。


    我喜歡你為我忙碌,也喜歡為你忙碌,看起來好像沒什麽意義,可你的喜歡,對我來說就是意義。


    就像這每日每日流轉的時光,它本身沒有任何意義,對所有人都一樣,是和你在一起的感覺,讓它變的長了,變的短了,變的有了思念,有了眷戀,有了歡愉,有了懷念,你的存在,賦予了一切。


    正想著,旁邊大手伸過來,碗裏突然多了顆鹹鴨蛋,隻有冒油甜軟的那部分,沒有蛋白,是他最喜歡的。


    霍琰一直都記著……


    顧停轉頭看著霍琰,見陽光落在他額頭鼻翼,勾勒出山巒深邃,眉目俊雅,忍不住笑了。


    他的王爺可真是好看。


    霍琰:“看著我做什麽?趕緊吃飯。”


    再一會粥該涼了。


    顧停看著看著,感覺霍琰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總喜歡在人前撩撥他,各種扮演恩愛,私底下不敢也沒理由靠近;現在隻要有外人在,他就會很克製,不肯給外人留下任何狎昵姿態,很尊重他,反倒是沒有人的時候,那些淡淡的疏遠全部要彌補回來,恨不得長在他身上,各種耍流氓。


    顧停鹹蛋黃就著粥,笑容更大。


    霍琰:“笑什麽?”


    顧停搖了搖頭:“沒什麽,隻是覺得今天天氣真好。”


    孟楨最先吃飽,帕子擦了嘴:“哥哥說今天不會再有蒼蠅跟著了,要繼續找戶部那個官,是吧哥哥?”


    孟策頜首:“嗯,這人一直在京城沒離開,之前遇到過幾次痕跡,可惜都沒逮住,他好像極擅輕功,藏的很深。”


    顧停驚訝:“他不是文官?”


    孟楨歎了口氣:“唉,這年頭,無論混哪都要有一技之長呀。”


    顧停笑了:“那你們可要加油了。”


    孟楨拍胸脯:“放心吧!這個很厲害噠!”


    顧停又問霍琰:“你呢?”


    霍琰想了想:“我要等一個消息,晚上之前都有空。”


    顧停眼睛就亮了:“那你陪我吧,正好有件事你可以幫忙!”


    有關讓茂的信息,他已經拿到手了,也有初步的計劃。


    孟楨一看小夥伴的神情就知道有大熱鬧,雙眼放光:“停停要去哪裏?”


    顧停眼梢微挑,笑的相當克製:“大約——要去一趟花樓。”


    誒誒誒?什麽?花樓?


    孟楨立刻小胖爪拍桌:“我也要去!”


    孟策塞了杯熱茶到弟弟小胖爪裏:“你不想,你要跟著我。”


    孟楨:……


    一邊是開眼界加大熱鬧,一邊是沒了自己好像的確有點孤單的哥哥,孟楨很為難,又一想,花樓什麽的,等哥哥有空可以一起去,哥哥要是沒有人陪可是會難過的,尤其昨晚還受了傷。


    他很快有了決定:“嗯,我不想去,我要陪哥哥!”


    還是哥哥最重要!


    不管去不去,都不影響問問題,孟楨問顧停:“你要去花樓做什麽?”他‘若無其事’的看了眼霍琰,提醒小夥伴,“不好做壞事的呀。”


    鎮北王可在旁邊聽著呢!


    顧停:……


    幹脆裝沒聽懂小夥伴的提醒,他微笑道:“就是有一個對咱們局勢很重要的人,今晚會在那裏,我看看能不能結交。”


    叛逆少年讓茂,正在跟張奪爭搶一個剛掛牌的姑娘,讓茂是他想要爭取的人,張奪是他沒打過交道但很討厭的人,大好機會,他怎會不插一腳?


    隻是這一次照麵很重要,對付叛逆少年,主動過去誇哄結交,不如展示自己吸引對方,基礎打好,別的便不愁,他得想個辦法,讓讓茂對他感興趣才好。


    首先得讓讓茂見到他,再讓讓茂知道他是誰,都幹過些什麽,能做到什麽……很多事,霍琰都可以配合。


    霍琰應的很幹脆,墨色瞳眸一眨不眨的看著顧停,聲音仿佛也揉進了暗色:“隨時等候顧公子召喚。”


    顧停感覺這眼神如有實質,若現在不是在飯桌上,而是私下兩人裏,這狗王爺怕早拉過他的手親上一口了!


    “咳,嗯。”顧停裝作什麽都沒察覺。


    一切準備繼續,下午,打聽到讓茂在某個茶樓喝茶,顧停的大戲就開場了。


    讓茂正在二樓靠窗雅間喝茶,忽聞街上喧鬧,對麵珠寶鋪子門前尤其熱鬧,很多人圍著。


    “顧停公子又來買南珠啦!”


    “不知道這回是買大的還是買小的?鑲鞋還是鑲腰帶?”


    “嚶嚶嚶小南珠什麽的,奴家也好想要,可惜沒人給買!”


    這種戲顧停最擅長了,早在九原城,還未真正結識霍琰時,他一手虎皮大旗就扯的極好,何況現在?大剌剌坐在珠寶鋪子正廳,頤指氣使,挑東西挑的那叫一個囂張:“這匣子不行,個頭不夠大。”


    “這匣子個頭倒是夠大了,可惜不夠圓。”


    “又圓又大有什麽用,看起來一點都不亮,明珠沒光叫明珠麽!我說掌櫃的,你是不是誠心不想做我生意?”


    掌櫃的賠笑賠的汗都下來了:“哪能呢!顧公子可千萬別誤會!咱們這種鋪子,不就是為您這種貴人服務的?看不上眼沒關係,咱們架上還有,小人這就讓夥計全擺上來隨您挑!要是還看不上眼,小人立刻從別店調貨,保證您今日一定能收到心儀的珠子!”


    掌櫃的這邊著急,一邊跟著的鎮北王親衛也擦著汗:“這家店不行還有別的店!公子您慢慢選,王爺說了,五千兩銀票花不完不準回家,不夠屬下們還備了多的,隻要您喜歡,別的都不重要!您看……早上的事,能過去了麽?王爺還在外頭等著,不敢過來見您呢。”


    顧停哼了一聲,算是回應。


    叛逆少年其實也很好懂,他們追求和別人不一樣,羨慕某種酷勁,爽勁,你足夠特別,足夠勁,他們就會注意,很快,顧停就感覺到了來自對麵二樓窗口的灼熱視線,心中甚為滿意。


    就在這時候,那麽巧的,葉芃貞正好經過,見顧停想買珍珠,幹脆下了馬車走進店內:“既然喜歡,挑不挑的不重要,今日樓裏所有珍珠我包了,好的給你做衣服鑲鞋,大小不均勻又不亮的,你拿著彈來玩!”


    顧停:……


    姐姐!親姐!他這是演的戲啊,所有珍珠都挺好,他就是故意挑刺呢,你這話叫人怎麽回!


    葉芃貞皺眉:“怎麽這個反應?珠子太差不喜歡?也行,我知道還有家鋪子珍珠不錯,也包下來給你挑。”


    顧停:……


    您可住手吧!親姐!


    “謝謝……葉夫人,我很喜歡。”


    這一出偶遇簡直如虎添翼,人們都要瘋了,這是什麽有錢人家的遊戲?隨便一出手就是幾兩千銀票,包下一個鋪子的珍珠!鎮北王是輸了麽?女財神好威武!


    啊啊啊是我不配!


    街上所有人都看到了,對麵茶樓自然也沒錯過,讓茂忘了自己正在倒茶,茶杯滿了,茶水溢了一桌,流下來還燙了他的腿。


    這是什麽牛逼場麵!顧公子是個什麽牛逼人物!竟然這麽厲害的麽!


    霍琰安排的人也開始在大廳各種熱鬧,大聲傳揚顧停的各種事跡。什麽九原守城啊,城頭罵戰啊,智鬥尤大春啊,還有之前宮宴,怎麽懟的賤女渣男沒話說啊,宜昌侯府怎麽被罰,獨寵十數年的尤貴妃為何被禁了足……


    林林總總,每一出都是大戲,每個細節都足以細品,總結就是,這個人厲害啊,那是相當厲害!長得好看吧,還極有本事,特別聰明,人生總結起來就是一個字,爽!沒有人能欺負得了他,不管來人地位多高,勢力多大,他從來不帶怕的,敢作敢為,還永遠能兜得住場子,他的內心,從沒有跪著活過!


    讓茂混跡京城,不是沒聽說過那些故事,隻是總隔著一層,感想不夠深刻,可今日他親眼所見,鎮北王堂堂王爺,對顧停有求必應,他不求,鎮北王求著他求,女財神多驕傲的人,非她自己願意,什麽貴圈的人,她從來不多瞧一眼,可顧停隨便挑個東西,她就如此大手筆……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寵了,誰家會這麽寵?親媳婦親弟弟也沒這麽愛的!這隻能是顧停自己的本事!他服氣有真本事的人,走正道的,成就再高,那是應該,可任性妄為還能成就高,就是本事!


    眼前場麵刺激,耳邊小話不停,讓茂內心越來越火熱,他要認識這個人!


    不知什麽時候,他就下了樓,跟上了顧停,看了他一路,看著他各種灑脫不羈,以一個庶子,草民身份,遊走貴圈沒半點心虛不適,還被人爭著結交,所有人引為貴客……這個人聰明,好看,任何時候都有方法應對局麵,不讓自己陷入危險的同時,還讓所有人都喜歡他,這是什麽神仙本事?


    就,心裏特別癢。


    他也好想活成這樣子!


    讓茂所有動作,顧停都知道,今日這個局本就是被他設的,所有一切,都照著他最看的演,暮色將至,時候也差不多了,顧停轉身,走向回家的路。


    突然一隻大手伸過來,他被人拉入巷口,頂在牆上狠狠親吻。


    月華星輝在頭頂綻放,春風溫柔在指尖流轉,幽幽暗香襲來,像是悄悄害羞的杏花,又像某種不知名的野花。


    顧停突然反客為主,跳到了霍琰身上,捧著霍琰的臉,居高臨下的吻他:“我是不是你的小寶貝?嗯?”


    霍琰呼吸陡然急促,狠狠摁著他:“你是我的命……”


    讓茂躲在遠處,一絲不落的全看到了。


    堂,堂堂鎮北王,鎮北軍領袖,國之柱石,戰場無處次廝殺凝成的靈魂,周身氣場似乎都攪著罡氣,顧停竟然不怕!不但不怕,他還敢居高臨下,騎在鎮北王身上撒野……鎮北王還那般縱容!


    外頭的流言他不是沒聽到過,每一句都在說顧停是鎮北王的心尖寵,鎮北王多疼他多寵他,差點把他形容成了一個金絲雀,可沒有一句,說他們私底下相處是這樣的!顧停不但在別處人前硬氣灑脫,在鎮北王這裏亦如是!


    這哪是什麽雌伏人下的金絲雀,這是個妖精吧……


    顧停玩的從來不是‘我乖我懂事我聽話你要疼我’的小情兒爭寵戲,他要征服,要開疆拓土,要讓自己散發致命魅力,所有到他麵前的人,通通跪下!


    讓茂後背緊緊靠在涼涼的牆上,才能壓下內心的一份火熱。右手緊緊按在胸前,他眼睛越來越亮,越來越緊迫,他必須要認識這個人!


    他也想這樣子,不管做什麽,怎麽做,成功與否,他都不想跪著把活兒幹了,還一臉強笑謙言都是在下榮幸,他想自己在困境中也能隨時翻身,任何時候都不丟臉,所有人都佩服他,而不是指指點點歎可惜,他想活得灑脫隨性……


    正想著,那邊鎮北王好像要走,他眼睛更亮。


    一吻畢,霍琰抵著顧停額頭:“有點事要處理,同我一起,嗯?”


    顧停笑著推開了他:“不要,你那些事一點都不好玩,我回家了。”


    說走就走,幹脆利落,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空留鎮北王深情雙眸,在夜色中顯得那麽孤獨,就像被主人拋棄的狼狗。


    霍琰揚聲:“忙完我就去找你!”


    顧停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懶洋洋把頭伸過頭頂,隨便晃了晃,全當道別了,一路頭都沒回。


    讓茂看的心髒都要停了,好帥!好有範!


    漫漫長街,獨影一人,還等什麽,這是機會啊!


    讓茂整了整衣領,迅速往前走近:“前方可是顧公子?”


    顧停有性格,卻並不傲慢,聽到有人喚,回了頭,發現是陌生人,眉尾微揚:“閣下是——”


    讓茂拳拱的十分有力度:“在上讓茂!公子大名如雷貫耳,茂早想結交,奈何苦無機會,今日有緣得見,茂心中甚喜,想請顧公子品盞熱茶,不知公子可願賞臉? ”


    顧停轉身就走:“不渴。”


    讓茂:……


    他就知道,真正厲害的人一定有脾氣,不好請!


    深吸一口氣,他再接再厲:“百味居昨日添了一道新菜,叫雪花雞淖,其形如雲朵,又似積雪堆疊,食雞不見雞,最是嫩滑鹹鮮,不知公子——”


    顧停繼續朝著袖子往前走:“不餓。”


    讓茂閉上眼睛:“公子再聽我一句!我有一壇五十年的女兒紅,願獻與公子!”


    他現在最值錢的就是這個,再多的沒有了,一定要有用一定要有用一定要有用啊!


    顧停腳尖微住:“女兒紅?五十年?”


    讓茂大喜,頭點的似小雞啄米:“我祖父有一位老友,女兒出生時就埋下了這女兒紅,奈何紅顏薄命,那女孩夭折了,直到等到孫女出嫁,這些女兒紅才挖了出來,我悄悄的……順了一壇。”


    “那酒老爺子家辦喜事時我嚐過,可謂餘香繞梁三日不絕,人間罕見!”感覺到對方神色鬆動,讓茂又言,“顧公子如此猶豫,可是不敢喝我的酒!”


    顧停終於正眼看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有什麽事求我?”


    讓茂:……


    這就知道了?


    顧停手抄在袖子裏,似笑非笑:“多新鮮,禮下於人,必有所求,你我素不相識,你憑什麽要請我喝酒,我又憑什麽應——”


    “那公子可——”


    “停,”顧停抬了手,“別說什麽敢不敢的,激將法我不吃,酒是好酒,你敢請,我當然敢喝,隻是這事麽,辦不辦的,看我心情。”


    讓茂當即大喜,側身相讓:“請!”


    別人要真一口答應了,他還有點害怕,要考慮,就說明這人是真聰明,有底線有取舍,這才對他的味兒!再想起今天從午後起看到的一切,茶樓裏聽過的話,還有剛剛的鎮北王……


    讓茂搓了搓手,心中一片火熱。


    這次的事辦不辦都已經不重要,能結識這個人,大家有來有往成為朋友,才是他的追求。


    女兒紅在老宅,一時半刻拿不出來,讓茂就請顧停到一個不錯的酒肆,點了點味道尚可又不怎麽醉人的小酒。顧停既然給了麵子,當然也沒拒絕,二人借著品酒,慢慢聊了起來。


    別看讓茂現在是個紈絝,小時候開蒙讀書是被親爹打出來的,基礎很是紮實,談天說地,遣詞用句都讓人十分舒服,做紈絝玩的也很講究,搞古董就認真翻史書古籍尋找出處典故,玩字畫先自己下功夫,各處通明方能點評起來言之有物,哪怕玩蛐蛐,選種買罐子也必然得是私下做足了研究,總之一句話,功夫得硬。他不感興趣的不清楚,但凡他感興趣又玩了的,一定不止略知皮毛那麽簡單。


    好在顧停經了一輩子,本身也是愛琢磨的性格,走的地方多,知道的東西也多,什麽都能聊兩句,遇到特別不懂的,還能技巧性帶開話題,不著痕跡引到對方感興趣並自己擅長的話題上……


    幾杯小酒下肚,讓茂看著顧停的目光越來越崇拜,顧停也真覺得這孩子其實不錯,就是太年輕,一時擰巴上了,好好引導,將來定成大器,要是現在被人帶進花花世界越陷越深,著實可惜。


    再仔細看一看,這孩子眉眼帶著青澀,身材瘦巴巴還沒長開,下頜有細嫩小胡子冒頭,還不滿十五,還是個小屁孩呢。


    “顧兄大才!怪不得能闖下如今局麵,和該你應得,我敬你!”


    “切莫妄自菲薄,你懂的很多別人都不懂,本就不俗,我敬你。”


    “顧兄如此鼓舞,我怕會忍不住,時時癡纏打攪啊!”


    “顧某交朋友向來隻看心情,今晚這酒,不錯。”


    你一言我一語,氣氛越來越暖融,距離也不在那麽遠。


    顧停把酒放在桌上,唇角微勾:“說吧,找我到底什麽事?若不違道義律法,我可替你參詳參詳。”


    “這話敞亮!”讓茂拍了下桌子,又有些不好意思,“今兒個認識你著實高興,我好久沒這麽開心了,也很久沒人這般跟我聊天,事倒都沒關係了……城西的燕春樓知道麽?”


    顧停挑眉,笑的別有深意:“溫柔鄉啊。”


    讓茂:“那邊有個姑娘我看上了,好巧,別人也看上了,這不就搶起來了嗎……”


    顧停當然知道,收起來的消息裏都有,讓茂看上的是個剛掛牌的姑娘,叫雪腰,舞跳得好,一截小腰尤其漂亮,那日是第一次被老鴇帶出來介紹給大家認識,照規矩,肯定要各桌敬酒的,讓茂是常客,雪腰敬的第一個就是他,他瞧著漂亮,多誇了幾句。之後雪腰敬到後麵的桌,有人撒酒瘋,非要拽著雪腰伺候,雪腰頭一回出場子,嚇的不行,讓茂瞧見了,就出頭說了幾句話,那人不高興,一來二去絆著嘴,不知怎的,就放話出價爭搶雪腰。


    這個喝醉了跟他搶女人的,就是張奪。


    讓茂說著話還歎氣:“姓張的太過分,雪腰好歹是個姑娘,淪落風塵是命賤,前路坎坷,可你喜不喜歡另說,至少別那麽糟踐。”


    顧停聽的直搖頭。


    孩子你還是太天真,被人給套路了。樓子裏生存法則和別處不同,但凡能混出頭的,腦子都不笨,掛牌姑娘遇到這種事,肯定能拽個人坑就拽個人坑嘛,別人出了頭,自己得了救,操作的好還可以吹吹牛,抬抬自己身價……


    “所以你就跟張奪競價了。”


    “那是,小爺怎麽可以輸!”讓茂拍著胸脯,“可惜那老鴇見著銀子眼都不開,說我們出價太高她不敢應,一切看乖女雪腰的意思,雪腰喜歡誰,想跟誰走,她都不幹預。”


    顧停輕笑:“她哪裏是嫌錢燙手,是不敢得罪你,也不敢得罪張奪。”


    讓茂反應了反應,才突然拍桌:“對哦……”


    顧停起身:“行了,你來尋我,怕是今晚要和張奪分個勝負吧?時間差不多了,咱們邊走邊說。”


    “好!”


    張奪率先出門,帶著顧停朝燕春樓走去。


    二人行蹤消息順著夜風,迅速傳到了各種地方。


    某幽巷子深處,霍琰慢條斯理摘下覆麵黑巾:“看來事情得辦快點了。”可不能讓停停見太多髒東西。


    燈芯胡同五進大宅,紅綢一臉擔心:“小公子去青樓……是不是不太好?”


    葉芃貞手中賬本翻了一頁:“這有什麽不好,他一個男孩子,去就去唄,見識多了,選擇還能寬泛呢。”看那窮扣的鎮北王敢不好好待他!


    “叫人盯著點,隨便他玩,怎麽開心怎麽來,可誰要敢生花花腸子勾他算計他,壞他的事——”


    “是!婢子知道了!”


    白馬書院,讓家。


    兩鬢花白的讓重正在注解一本古籍,眼皮都沒抬:“小混蛋去青樓,不是很正常的事?”


    “可這回不一樣,小少爺半路劫了鎮北王的心尖寵,非要拉著一起喝花酒,會……會不會惹禍啊?”


    一滴墨水洇在書角,老爺子歎了一聲:“兒女都是債啊。”


    燕春樓,張奪眼睛眯起,內裏全是精光:“來了?那還愣著幹什麽,走啊!”


    不就是玩,不就是套路,今天必須把這小少爺陪高興了,拿下讓家這條人脈!


    有了讓家老爺子的話,什麽鎮北王,什麽女財神,什麽心尖寵,都是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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