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鎮北王府大門,顧停心裏有點虛。


    風住了,雪停了,天邊似有淡淡晴色,可他的心情一點都不晴朗。敵方攻城暫時結束,放話說兩個時辰內必須接到鎮北王家人,他的時間並不多。


    和霍琰懟來懟去他不怕,大不了一拍兩散,反正他又不欠他的,他之前所有行為隻為幫忙報恩,心中無愧亦無悔。可這道大門打開就不一樣了,裏頭有孩子,也有長輩。


    小孩容易哄,可也最難哄,正是敏感立三觀的時候,一個應對不好,很可能戳中脆弱點成為成長的傷疤,他著實沒太多和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長輩眼明心亮,世事洞明人情練達,太王妃活到這個歲數,獨自支撐王府這麽多年,怎會不通透?他在人家麵前就是那淺盤子,一看到底,連瞎話都編不了。


    怎麽辦呢?進去還是不進去?顧停就有點愁。


    霍玥見他半天不動,以為他緊張,展顏笑了下,側開一步引領:“進來呀。”


    小姑娘落落大方,腦子也靈,很能扛事了,卻也少不了這個年紀的羞澀,願意在他這個陌生人麵前展現是信任,大約是因為剛才相護……


    顧停心有點軟,多可愛的小姑娘。


    再看小姑娘身側,老管家也迎了上來,微笑行禮,在他身後,王府大門“吱呀”一聲打開。


    “嗯,走吧。”


    顧停定了定神,跟著二人往裏走。


    雕著著蟠龍的影壁,淺青色的石鋪甬道,門廊前光影交錯,顧停眉眼越來越堅定。不知道怎麽編瞎話應對,展現最真實的自己就好了,無論好壞,誠懇都是最能打動人的東西。


    府裏這麽安靜,人一定不多……不多?


    顧停看著院裏一大堆人,下巴險些掉下來。


    轉過影壁,他就看到了一群姿勢各異的下人,端著茶碗拿著帕子微笑的,拿著弓箭蓄勢待發的,一個看起來很和善的圓臉老嬤嬤站在最前麵,正在衝他微笑,牆頭還有一個左手拎著酒壺喝酒,右手拋接著飛鏢,氣派相當不羈的中年男人。


    顧停抽了抽嘴角,他就說,怎麽可能那麽放心的關上大門,這麽多人一起看著,小姑娘根本不會被輕易欺負。


    一見到他,所有人像被突然摁下機關,拿著弓箭的下人若無其事的收起武器退了下去,端著茶盞拿著帕子的侍女迎上來,牆頭落拓不羈的男人慢條斯理收起飛鏢跳了下來,一邊轉角,渾身髒兮兮,張牙舞爪一臉憤怒的小孩被捂著嘴拎走……


    咦,這裏原來還有個小孩嗎?


    很和善的圓臉老嬤嬤迎上前:“公子有禮,我是桂嬤嬤,太王妃有請。”


    顧停微僵,太王妃……這麽快就知道了麽?還請他過去?可既然來這一趟,有些事就不能免,遲早要麵對。他理袖拱手行了個禮:“多謝嬤嬤告知。”


    桂嬤嬤在前帶路,霍玥也沒走,三人一起往主院走去。


    鎮北王府很大,很寬敞,一路走來窗明幾淨,大氣莊嚴,處處井井有條,卻不見浮華,沒有很多金銀之色,亦無寶石盆景,比之裝飾之物,這裏更多的是兵器,是武校場,有著軍人獨有的肅靜和剛強,這裏……就是霍琰長大的地方。


    “那是我哥哥的院子。”霍玥指著顧停看過去的方向。


    顧停也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其妙視線就停在了這個院子,特別久,原來……是霍琰的住處?紅色牆瓦,綻爛梅枝,伸出牆外的樹若是沒看錯,還有桃梨杏,待到花開結果,定滿院花香果香,甜香纏綿,霍琰喜歡這調調?


    偌大王府,到了這時候,才透出絲絲柔軟。


    “哥哥院裏有株石榴,結出的果子可甜可甜啦,哥哥不在家,弟弟總是偷偷摘來吃,那時還小不懂事,每回都連皮就啃,最後把自己澀哭……”


    霍玥輕聲說著細小瑣事,唇邊蕩出一對梨渦,特別可愛。


    “那你哥哥院子裏有這麽多甜甜的樹,是不是喜歡食甜?”


    “你猜到啦?哥哥的確喜歡食甜,每每在府裏,桂嬤嬤做的點心總是不夠吃,家中采買得記得多備糖,廚子還要記得隔天就得做糖醋魚!”


    顧停沒忍住,和小姑娘一起笑出了聲。


    就這麽隨隨意意的說著話,眼底的慌亂,心中的緊張,慢慢都沉了下去,走到主院,他已經能完全平靜下來。


    桂嬤嬤唇角帶著笑,一路配合著二人的腳步,親自打簾子:“稟太王妃,顧公子來啦!”


    顧停後背微凜,跨步邁進門檻,乖乖按禮拜見——


    “晚輩顧停,見過太王妃。”


    太王妃看起來六十多歲,滿頭銀發梳得整齊利落,眼角皺紋可見,眼神卻不見渾濁,看起來相當矍鑠,眉長頰豐,鼻挺唇薄,年輕時定是個美人。


    顧停多看了兩眼,瞧著太王妃不像壽數不長之人,眼下麵色不佳,淺淺上了妝仍然有些憊態……待聞出屋子裏藥味,心中已然知曉,太王妃該是病了。


    他小心觀察的時候,藺氏也在看他。不似少年青澀,未至及冠之年,這孩子有些瘦,臉上尚有成長期獨有的薄潤軟肉,正是一個人最好的年紀,朝氣蓬勃,神采奕奕,難得眉眼幹淨清澈,有股特殊的靈氣和通透,同這個年紀的少年人很不一樣,怪不得孫子會看上眼。


    “起來,快起來!”藺氏聲音慈愛又熱情,“多謝你護了玥姐兒! 我養的姑娘我知道,性子要強,等閑不怕事,可到底心智未成,人前應對差了火候,還得再練——”


    一邊說著話,藺氏一邊看向孫女:“你有沒有謝謝人家? ”


    霍玥這才微紅了臉,端端正正朝顧停行了個禮:“多謝顧公子幫我。”


    藺氏輕嘖一聲:“停哥兒與你哥哥交好,感情非同尋常,不必那般生分,你可喚他一聲停哥。”


    小姑娘相當聽話,立刻改了口:“謝謝停哥。”


    顧停耳根立刻紅了:“不不用,沒這沒什麽的……”


    停哥兒?可喚一聲停哥?


    這一刻他尷尬到極致,不知道該勸太王妃別那麽快接受事實,孫子好了男風家中香火怎麽辦?還是立刻嚴詞解釋我們不是,我們真沒有!


    可對上太王妃慈愛的眼神,他什麽話都說不出來。老人家還生著病呢,能少打擾還是少打擾吧。


    似乎看出他窘迫,藺氏淺淺歎了口氣:“九原城慣是如此,戰事風波種種,換著花樣來,這回連累你啦。”她強撐著精神,冷哼一聲,“你放心,一點小事罷了,不就是攻城,讓他們攻!我鎮北王府擋得住!真當琰哥兒吃素的不成?”


    顧停也看出太王妃心力明顯不足,這麽累,這麽難,還要強撐著站起來,給小輩們護出一片天……


    他有些心疼,表情柔下去,聲音也變的輕緩:“若太王妃信得過,將此事交由晚輩斡旋如何?”


    藺氏有些意外:“你……”


    顧停手抄在袖子裏,展眉一笑,似雪後初霽陽光明媚:“停,有策。”


    見太王妃怔住,他又補充道:“停雖不擅武力,不能親戰退敵,卻可拖延時間,讓我守城軍士有時間調理修整,鼓舞士氣,亦可靜息以待王爺援軍前來!”


    藺氏笑了:“大戰在前,我鎮北王府確該上下齊心,同力同為,好,這件事就交給你!”她還立刻轉頭吩咐桂嬤嬤,“林教頭何在?告訴他,不用在府裏看著我老婆子了,全力策應顧停!”


    顧停不知道這位林教頭是誰,但肯定是幫忙的,當即應下:“晚輩定不負所托!”


    藺氏閉上眼,歎了口氣:“年輕人朝氣足,敢想敢拚,總比我這半截入土的老婆子強的多……停哥兒放心,不管結果如何,你敢出頭,就是我鎮北王府的福氣。”


    桂嬤嬤看著快撐不住坐的太王妃,眼圈有些紅:“主子您看,家裏人都很能幹,您就別扛著了,去歇一會兒吧。”


    藺氏看了眼顧停。


    顧停微笑:“您隻管放心休息,若晚輩真扛不住,自會來請您出山,幾隻搗亂的潑猴罷了,哪能逃得過您的手掌心?”


    藺氏樂了:“好好,隨你們折騰去,我老婆子歇一會兒。”她扶著桂嬤嬤的手站起來,還不忘叮囑,“這孩子長得好看,我喜歡,阿桂啊,大戰在前,緊張是緊張,大家也得吃飯不是,你那手藝,可不能藏私。”


    桂嬤嬤笑了:“您放心,待會兒奴婢就去廚房做點東西,讓顧公子嚐嚐。”


    看著藺氏不再堅持,真的去休息了,桂嬤嬤悄悄拭了把淚。別人不知道,她這個貼身伺候的最清楚,太王妃頂不住了。若是平時還好,太王妃身體一向康健,偏生這幾日染了風寒……主子有多累,是怎樣在強撐,沒有誰比她更知道。


    她走到顧停麵前,深深一禮:“多謝顧公子。”


    這一禮她行的結結實實,無限感激,無限尊重。


    霍玥也悄悄掉了淚,跟著過來同樣一禮:“有任何需要,停哥請盡皆提。”


    很多時候,她都恨自己不是個男丁,也無習武天賦,否則這個年紀,她已經能幫上忙了。


    霍玠小炮彈一樣衝進來,腳下沒刹住,直直撞到了顧停大腿,他幹脆緊緊抱住,仰起頭:“對!如果需要我上戰場,你一定要帶上!”


    顧停一看,是剛剛門口被按住拖下去的小男孩,對比剛剛髒兮兮的樣子,他應該是淨過麵更過衣:“這是?”


    霍玥有些不好意思,盯了弟弟一眼警告他要懂規矩:“這是我弟弟,霍玠。”


    原來是霍琰的弟弟……


    顧停低頭看著抱著他大腿的小孩,小孩眼睛圓圓,鼻子挺挺,小臉滿是堅定,眉宇間隱隱有霍琰的影子,兩兄弟長得真的很像。


    “好,”他摸摸小孩的圓腦瓜,“這一計,就讓你聽著。”


    明亮光線中,有腳步聲傳來。


    很快,剛剛坐在牆頭,一手暗器,一手酒壺,氣質狂放不羈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你的計劃,盡可說與我聽。”


    桂嬤嬤替顧停引見:“這是府裏的教頭,林方,王爺和四大戰將的本事,都有林教頭之功。”


    原來他就就是太王妃剛剛說的教頭。顧停沒任何顧慮,將自己計劃如此這般這般如此說了一遍。


    林教頭眼睛一亮:“不錯啊,好計!”他上下打量了顧停一遍,“要不要跟我學兩年?”


    顧停:……


    啊?不是在說打仗?怎麽變成收學生了?


    林教頭被逗樂了,大笑兩聲:“哈哈還是個孩子呢!等著,一會兒就給你辦好!”


    ……


    時間一點點過去。


    就在兩個時辰節點,敵方戰將又要擊鼓叫囂時,一個消息放出去,說鎮北王府答應做客了。


    城門外騎兵隊大喜,好啊!計劃將成,這回看霍琰怎麽死!


    結果等了半天,半個多時辰過去了,仍然不見人影,有人沉不住氣,大聲問城樓上守衛:“怎麽回事?鎮北王府不是答應了麽?別是說話不算數,誆我們的吧!”


    城樓守軍早得了消息,回話四平八穩:“急什麽?去別人家做客,總該照著禮數,不說沐浴更衣焚香,好好打扮打扮總是要的,伴手禮也是要備的,當我們和你們一樣呢?”


    敵兵被擠兌的沒話說,甩了袖子:“好,爺爺們就等著!你就算要泡個花瓣澡,上個妝,又能有多久,總不能比要上轎子的新娘子還慢吧!要不要我給寫個催妝詩啊!”


    “哈哈哈哈——”


    敵方騎兵笑成一團。


    這般調侃侮辱鎮北王府女性,本來守城軍該要憤怒難堪,可他們笑聲都這麽大了,別人還是沒說話,就有點詭異了……


    大笑的幾個騎兵都有些尷尬,心中冷哼:“牛個什麽勁,回頭就弄死你們,看你們再裝!”


    又半個時辰過去了。


    敵方隊伍裏負責叫陣的中年男人看看天色,有些心急,一個眼色示意,立刻有小兵上去叫陣:“怎麽回事?還來不來了!不來我們攻城了啊!”


    守城軍老神在在:“急什麽急?馬上坐車過來了,就這點耐性,還想請別人做客?也行,既然等不及,咱們還是打吧。”


    說話的這老兵是個冰油子,得了方教頭的話,話說的又穩又慢還有點賤嗖嗖,拉弓的姿勢都懶懶散散,特別挑人火氣。


    他想打,敵軍倒不想打了,氣的憋回去:“我們等!”


    兩方對峙,氣氛緊繃又肅殺,這邊經曆重重艱險,終於悄悄溜進來的孟楨急了,竟然又來晚了麽!鎮北王府已經準備妥協了?不行,得快點去找顧停幫忙!


    他拽了拽親衛鄭十一,堅定的指著一個方向:“那邊!”


    不知道為什麽,他就是信任顧停,顧停很聰明,一定能想出辦法苟過去!


    本來馬不停蹄,一路朝顧停的小院狂奔,結果走到半截,經過王府時,孟楨突然看到了一輛香車,和坐在裏頭的人。


    香車非常騷包,要多奢華有多奢華,要多閃瞎眼有多閃瞎眼,金的銀的玉的珍珠的,甭管什麽東西都往上貼,看起來貴就是了,金鈴香囊一樣不少,連駕車的馬匹都帶著裝飾,一身行頭同樣有金有銀有玉,尋常姑娘頭麵都不如它的貴重。馬車四柱棱角滾著毛茸茸的邊,不是銀鼠皮就是狐狸皮,看起來又亮又貴,裏麵放著香爐炭盆,無一不精致,關鍵弄的這麽好,這車還沒窗沒門,四麵中空!坐在車裏的人到底是冷啊還是熱啊,是不是隻想騷包炫耀!


    關鍵是裏邊的人怎麽看怎麽眼熟,不就是他要找的那個麽……


    孟楨神情有些恍惚:“顧,顧停?”


    顧停看到他也很意外,不是早就離開了麽?為什麽會在這裏出現?


    “你哥肯放你回來?”還在這種時候?


    提到哥哥,孟楨大大的眼睛就浮上了霧氣。


    顧停立刻皺了眉:“你背著你哥來的。 ”


    孟楨抿著唇:“我擔心你……”


    顧停眉頭更緊:“那你就不擔心你死了,你哥哥把我殺了?”


    孟楨立刻擺手:“不,不會的,我哥哥才不會那麽不講理!”


    那是對你哥了解的不夠,隻那夜淺談,看過孟策提起孟楨時的表情,顧停就知道,這個弟弟是孟策的命,要是出了意外,孟策得瘋。


    顧停是真的有點生氣,氣孟楨不愛惜自己,可他也不敢太過責怪,這瓷娃娃身體不好,動不動就吐血,自己交的朋友,還能咋樣?可不得慣著往下走。


    “你乖,下回別這樣了,知道麽?遇到任何難處,我都會小心處理,不會出事的。”


    孟楨不傻,見這情形也知道怎麽回事了:“外頭說鎮北王府答應做客……答應的是你?”想到這裏,他更急,“不能去!他們是北狄人,從雲中隘口張家駐軍那借的道,什麽請去做客,他們就是狼子野心,你若去,一定會死的!”


    “北狄人?張家駐地?”


    顧停正愁不知道對方來路呢,小夥伴就給了信息,太好了,他轉頭問林方:“這張家……教頭熟麽?”


    林方不要太熟。別說他,隨便從鎮北王府拎一個人出來,都知道兩家恩怨是怎麽回事,從何而起,包括過往細節,各種戰例,科普起來無壓力:“是這樣……”


    顧停顧停越聽眼睛越亮,原來如此……今天這事,更順了!


    “你乖乖在一邊看著,不許往前不許衝動知道麽?”他叮囑孟楨,“我忙完就回來,絕不會有危險。”


    孟楨乖乖點頭,眼睛明亮:“嗯!”


    隻要顧停沒事,他就放心了!


    時間至此,外邊的人急了,裏邊的人傻了。


    無它,隻因香車一動,香風浮隱,街上便是一奇景。隻見那金鈴晃動,香風襲襲,處處如沐春風,錢的聲音就是動聽,連馬蹄聲都顯的格外清脆,外頭遠遠都能聽到。


    城外敵軍個個興奮,來了!終於來了!


    四外特別安靜的時候,一點點聲音都很明顯。


    嗒嗒的馬蹄聲慢慢近了,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停了。有木質東西落地的聲音,那是仆人下馬,放下了腳凳,再然後,有人下了車。


    靴子應該是皮的,厚底,落地聲音有點重,很特殊。篤——篤——和敲門聲有點像,這是登上城樓的聲音,有點慢,卻沒有人敢催。


    終於,微霽天光之下,敵方騎兵看到有人出現在了城樓。


    這人身材頎長,腰很瘦,左手攬著鎏金掐絲蝴蝶紋海澱手爐,手指修長白皙,潤潤有光,穿著大紅色披風,圍領一看就是上好的火狐毛,柔軟又明豔,一張臉更是好看,修眉朗目,高鼻紅唇,俊秀又妖孽,瀟灑又風流。


    見人們視線看過來,他不知從哪掏出一把扇子,刷的打開。扇子是羽毛扇,白色的,毛茸茸很好看,可再好看它也是扇子,這種天氣看起來仍然很冷。


    城下敵軍看了一會兒,愣住了。


    這人……有點好看誒,可再好看,再再氣質出塵,不也是個男人?是個男的!


    顧停很滿意自己的出場效果,毛茸茸的扇子遮麵,眼梢挑起:“抱歉,準備的時間稍稍久了些,讓大家久等了。”


    城下敵軍:……


    這怎麽是稍稍久了些?你再慢點,我們是不是要等到天荒地老啊!


    人群中有人高聲道:“你是哪,哪根蔥,老子們要的是鎮北王府的家人!”


    這話聽起來很凶,可惜因為中間結巴,氣勢大打折扣,弱了很多,沒辦法,實在是對方操作太騷,他們真的被閃瞎了。


    顧停慢條斯理揮了下扇子,高傲又挑剔:“說起這個,我就要不高興了,你們大張旗鼓邀請鎮北王府家人做客,請了太王妃,請了府裏弟弟妹妹,單單漏了我是什麽意思?而今我主動來了,你們竟還有臉問我是誰?”


    他隨便點了個小兵,下巴一抬:“你,告訴他們我是誰。”


    這小兵一直在城頭崗位不曾離開,不知道顧停有什麽計劃,但他知道顧停這個人啊,最近一陣在九原城攪風攪雨從沒停過,下意識就答:“王,王爺的心尖寵?”


    顧停神情更加驕橫,看向城下的目光更加頤指氣使:“都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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