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停不確定之前的事霍琰知不知道,又知道多少,不過現在明白過來了,霍琰其實未必會想殺他滅口,一切都是演的。


    從他推開門,兩人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霍琰就準備好了一切,計劃好了一切,他要試探他,目的和他一樣,掌控住局勢,以免發生不必要的意外。


    他注意到了霍琰身上未化的雪,霍琰也一定注意到了他刻意等甘四娘走過才掉下去的手爐。


    他以為自己主動出擊,先發製人,實則霍琰比他更早,比他更穩,隻用氣勢,動作,眼神,就讓他誤會了,引導著他的行為——從他拔刀開始,就入了對方的局,把自己賣了個底掉。


    顧停深深撫額,你怎麽那麽能呢!王爺了不起啊,會武功了不起啊!


    他不想承認自己蠢,事實上今日機變並不算錯,換做對方是任何一個人他都會成功,怪就怪他運氣不好,對方不是任何一個人,偏偏是鎮北王本人。


    重生後第一次吃憋,感覺很不爽。


    同時他也有些忐忑,以後怎麽辦?這個心尖寵的幌子……還能繼續用麽?


    霍琰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可就是沒意見,反而讓他更加難受,無所適從。


    霍琰要是憤怒生氣,他可以解釋,誠懇真摯的道歉,對方要怎麽罰他都受著;霍琰要是順便占便宜……他好歹也知道對方是什麽人,有缺點,有要求,就可以談判;霍琰要是不在意,隨便他,這樣的事太多了,他更可以借坡下驢,自己掌握分寸,不給對方帶來麻煩。


    可霍琰麵無表情。


    這是幾個意思?高興還是不高興?希望他將來怎麽辦?你倒是給點提示啊!


    不管心裏怎麽亂,現在沒時間多想。


    顧停問吳豐:“怎麽樣,找到人了麽?”


    吳豐搖頭:“甘四娘的確去往密牢,確認了一下關著的人,我悄悄跟著,看到了,這人不是孟楨,看起來像個當兵的……”


    “當兵的?”顧停眯眼,想起剛剛聽到的話,“你可看清楚了?同我仔細說說!”


    吳豐就比劃著:“看清楚了,人關在暗道密牢最深處,個子很高,身板肯定是會武的,縱使遍體鱗傷,站姿仍努力挺拔,右肩略下有繭,是常年使用軍弩才能留下的痕跡,看守的人也說他極抗打……”


    顧停認真聽著,越聽,越覺得吳豐所言不虛,那個被關著的人,許就是霍琰的人!


    霍琰今天出現在這裏,還專門偷聽,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人?


    顧停眼眸微垂,認真思考:“你說密牢在暗道中,暗道悠長,關押人的房間很多,由不同的人分管,有的房間並沒有被打開過?”


    吳豐點頭:“沒錯是這樣,許孟楨就被關在那些沒打開過的房間裏,少爺,咱們接下來怎麽辦?”


    “你讓我想想,想想……”


    顧停心內快速思量。


    甘四娘親自盯著的人必然十分重要,他是能打算,可以想出辦法幫忙,但孟楨呢?他人手不足,隻怕不能兼顧。不如把這個消息傳給霍琰,賣個好,挽挽尊,讓霍琰去操作。


    可霍琰已經走了,去哪裏能找到他?


    “咦?那個人我之前見到過,是負責看管關押人的,剛剛他好像去了茅房……不行我得跟過去看一看!”吳豐轉身就走,“少爺你慢慢想,注意躲好,一會兒我再來尋你!”


    顧停站了一會兒,感覺這個房間不行,他越呆越心煩,總會想起剛剛發生的事,注意力根本集中不了,還是換個無人打擾的房間,好好捋一個辦法出來才行。


    他仔細觀察,認真挑選,終於找到了一個非常安靜的角落房間,等閑不會有人過來。


    他推開門……


    再一次愣住。


    房間裏有二人對坐,一個鼠須細目,不管坐姿還是眼神都成防禦姿態,在他推門的一瞬間甚至露出了手裏的刀鋒;另一個就很眼熟了,剛剛才分別的大胡子男人霍琰。


    這就尷尬了。


    你說你們倆在房間有事情要談,能不能說句話,出個動靜?他在外頭仔細觀察了好幾個房間,就屬這個房間最安靜,他以為裏麵沒人的!


    鼠須細目男人手裏的刀已經舉起來了。


    顧停:……


    現在怎麽辦?說打擾了關門走開好像已經晚了,這一個殺人滅口的架式更足喂!


    房間內氣氛緊繃危險,似繃緊了的弓弦,一觸即發。


    唯有霍琰十分淡定,舉盞飲幹杯中酒:“他是我的人。”


    鼠須細目男人提防未減,似是不信:“交易前我曾明言,隻見你,不見旁人。”


    霍琰眉眼依舊淡定:“他不是旁人,是我的心肝寶貝。”


    心肝寶貝?


    顧停心跳漏了幾拍。


    他怎麽……敢說這樣的話!


    “過來。”霍琰衝顧停伸出手。


    顧停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對方隻是個簡簡單單的伸手動作,哪哪不色氣,姿態甚至大方優雅,可不知為什麽,他說話的語氣,尤其叫‘寶貝’的重音,真的很讓人羞恥。


    可霍琰是在救他。


    顧停無法,隻得笑著走過去:“爺……”


    還得注意角度姿勢,要最好看的那種,要乖,要溫柔,要甜。


    霍琰單手環住他:“這麽快就找來……寶貝兒想爺了?”


    顧停感覺頸間一片溫熱,是對方的呼吸,大腦迅速轉動,知道在別人的角度,霍琰應該是‘親’了他。


    他知道霍琰不願意,霍琰大約也知道他不願意,動作看起來曖昧,實則相當有距離感,隻湊近了他的耳朵,二人胸膛離得很遠,不說來一個人都能擠下,起碼兩個拳頭疊在一起都能放下。


    誰家有親密關係的伴侶是這樣子的?


    霍琰不想談判出意外,保了他,他也要知情識趣,保全了這份周全才是。


    顧停雙手環過霍琰脖子,整個人貼上去,投懷送抱的嚴絲合縫,還蹭了蹭霍琰的臉:“那爺完事了沒有嘛……”


    霍琰身體一僵。


    顧停明白對方的抵觸,必定懷疑他另有心機!還有那句‘這麽快找過來’,是不是在諷刺他!


    以為他就願意演這份戲麽!


    顧停深吸口氣,告訴自己穩住,必須要穩住,悄悄拉住霍琰的手,在他掌心寫了幾個字,告訴他他的人現在被關在哪裏。


    霍琰扣緊他的手,放到唇前輕吻:“乖一點,嗯?”


    顧停耳根通紅,這才發現,他剛剛拉手的動作,被鼠須細目男人看到了。


    霍琰將顧停摟住,看向對坐男人:“小孩還小,慣愛撒嬌歪纏,在家裏一向放肆,讓閣下看笑話了。”


    “二爺豔福不淺,吉七佩服。”


    原來這鼠須細目的男人叫吉七。


    霍琰:“剛剛說到哪了?”


    吉七指了指顧停,眉目陰陰:“他能聽?”


    霍琰一派自然:“我的事都不瞞他,此時不聽,稍後我也會說與他。”


    這話簡直像定海神針,一下子就讓顧停放鬆了下來,他還敢衝吉七呲小牙,小腰挺著小下巴抬著,滿身都是驕矜傲氣,仿佛在說:瞧不起誰呢,我可是爺的心尖寵!


    吉七本來還有些遲疑,可隔著桌子,他看到了顧停的手。


    這個不省心的‘小寶貝’,正在挑逗抱著他的男人,白皙修長又柔軟的指尖——一直在輕撓別人掌心,極有技巧,極撩人。


    不是感情極好,不是平日慣了的,怎會在此刻如此流暢熟練的表現出來?


    盡管二爺麵色淡定,裝作沒事一般,可他吉七做暗裏生意慣了,要是連這點東西都看不出來,要這雙招子有什麽用?不如扣了不要!


    他表情淡定:“你的人,我打聽到了。”


    霍琰:“就在這裏?”


    吉七這下略吃驚:“你怎麽知道?”


    霍琰淡定的像蹲守獵物,城府極深的豹子:“若非這裏,我約你在此處有何意義?”


    顧停:……


    還不是托了老子的福!


    手,給我放尊重點!少往上摸!


    霍琰:“以閣下本事,這點信息就付尾款是小看了閣下,我還要一樣東西。”


    又誇又要東西……


    吉七感覺有些微妙,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耍賴,謹慎反問:“你要什麽?”


    霍琰眼梢微眯:“甘四娘。”


    吉七冷笑:“你想要她?不是我說,你胃口也未免太大——”


    霍琰眼梢微揚:“我要她背後的人。”


    吉七話沒說完,直接卡在嗓子眼,臉色大變。


    霍琰仿佛沒看到一樣,繼續神色平靜的往下:“六年前,這個人在哪裏,幹了什麽,和什麽人走得近,我都要知道。”


    吉七沒說話。


    霍琰視線微涼:“你該知道,我能找到你,也能殺了你。”


    吉七眼色陰陰:“掉腦袋的買賣……可是另外的價錢。”


    霍琰:“你敢要,我就給的起。”


    顧停不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麽事,直覺太過私秘,他不應該打探,不應該知道……


    今天這個房間,他就不應該進來!


    “篤篤——”


    敲門聲響起,有道溫潤年輕的男音傳來:“七爺你在裏麵麽?”


    霍琰劍眉微揚,看向吉七的視線瞬間犀利:“找你的?”


    吉七目光掠過顧停:“你有小寶貝,我為什麽不能有其他買主?二爺這麽厲害,殺了我怎麽辦?命總是要保的……不過二爺放心,生意,咱們談好了,你要的,我都會給。”


    顧停以為自己終於可以順便走了,結束這荒誕的一切,沒想到門打開,來的是他認識的人。


    是他荒誕的上輩子裏,最熟悉最珍視,曾以為可以白頭共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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