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賀思嘉還是睡著了,因為節目組的人良心發現,多送了兩床睡袋。


    也不知是不是受到吳臻唱眉戶戲的影響,他夢見吳臻身著戲服,反串花旦,醒來時就有點不好——他有反應了。


    賀思嘉並不是個能忍的人,於是躲在睡袋裏偷偷解決。


    他正投入呢,忽聽吳臻問:“你在幹嘛?”


    賀思嘉差點兒嚇萎,瞪了回去,“裝什麽天真無邪?”


    吳臻半坐起身,視線逡巡在賀思嘉臉上,笑問:“需要幫忙嗎?”


    “敢過來閹了你!”


    賀思嘉心想既然都被發現了,也不必再壓抑。他嫌睡袋禁錮了發揮,幹脆鑽出來,平躺在睡袋上繼續,絲毫不介意被吳臻看。


    反正看了也摸不著。


    賀思嘉鼻息愈發短促,微微隙開的唇好似在索吻。


    他略挺著上身,單曲起一條腿,連圓潤的腳趾也蜷縮起來。


    盡管閉著眼,他仍然能感受到吳臻的視線,隱秘的刺激使得身體更為興奮。


    隨著一聲悶哼,他釋放了。


    賀思嘉泄力倒回睡袋上,平複著呼吸,半晌,他懶懶掀開眼皮,掃了吳臻一眼。


    其實也看不出什麽來,畢竟吳臻大半身體都藏在睡袋裏,隻是望著他的眼神格外幽深。


    賀思嘉莫名有種打了勝仗的快感,他扯過昨晚換下的t恤,擦了擦身,提上褲子。


    身在荒郊野嶺,早飯當然得由嘉賓們自己準備,好在節目組有提供食材和工具。


    賀思嘉跟梅慶商量後,打算熬一鍋青菜瘦肉粥,米都泡好了,吳臻才從帳篷裏出來。


    其他人還當是感冒的緣故,紛紛噓寒問暖,賀思嘉暗自冷笑,菜刀重重砍向案板上的肉。


    飯後,眾人繼續上路。


    連著坐了兩天車,賀思嘉渾身都難受,好在今晚錄製就將結束。


    他們今天隻有一個主要目標,就是水保生態研究中心。


    路上沒什麽事幹,睡覺是消磨時間的最優選擇。


    當車隊停下,賀思嘉睜開眼,發現他們竟來到了一片棗林。


    負責接待的是位青年村官,據他介紹,村裏的棗子會在九十月份成熟,現下正是收獲時節。


    “早年有研究員來村裏開宣講會,分析咱們這兒的土壤適合種什麽,教大家怎麽搞水土保持耕作,當時隻有幾個腦子靈光的年輕人肯聽,被選為典型戶,後來他們就成了村裏第一批富戶。”村官三十歲不到,言行舉止間還有屬於年輕人的熱情與銳意,“生態保護需要共同協作,科學家研究原理,我們農民負責實施。”


    梅慶說:“有時候想說服農民,比搞科研還困難啊。”


    村官滿心讚同:“跟農民講理論他們不懂,可一旦看到效果,大家的學習積極性比誰都高。咱們村的村民能幹又肯吃苦,所以才有了我們現在看到的萬畝棗林。”


    賀思嘉分神聽著,見到滿樹圓棗,他難免想到上回媒體探班吳臻拿棗來比喻他的事。


    他忍不住去看吳臻,對方並沒什麽特別的反應,好似已經忘了。


    節目組安排了嘉賓體驗收棗,賀思嘉見村民打棗很有意思,主動要了根杆子。


    他晃動長杆時,吳臻提著竹筐從他身後走過,一句很輕的聲音飄入賀思嘉耳朵——


    “小棗打棗。”


    賀思嘉猝然回頭,見吳臻蹲在地上撿棗,認真得就像什麽都不曾說過。


    他內心糾結了下,不太想打棗了,有點想打人。


    打棗很費體力,賀思嘉沒多會兒就感覺手臂酸疼,開始偷懶。


    其餘人都在忙自己的,沒注意到,隻有吳臻走了過去,“我來吧。”


    賀思嘉頓時燃起一股雄心壯誌,義正言辭地拒絕,“吳老師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過度樂於助人隻會助長好逸惡勞的不良風氣。”


    吳臻短促地笑了聲,“賀老師品德高潔,令人敬佩。”


    賀思嘉自己吹的牛,跪著也得堅持,可真幹下來並沒有想象中難。


    再次上車後,他活動著胳膊,吳臻輕捏了下他上臂,問:“累嗎?”


    熟稔的動作幾乎讓賀思嘉忘了他倆僵持的關係,脫口而出:“還好,之前去軍訓基地練了半個月。”


    吳臻頓了頓說:“我都不知道。”


    賀思嘉態度又冷淡下來,“你不知道的多了。”


    臨近中午,他們終於到了水保生態研究中心,作為綜藝收官期,正能量的主題宣講是必不可少的。


    中心負責人領著他們參觀試驗基地,有人正拿著工具分解土塊,測量其中有多少土壤、土裏有多少有機含量,甚至連根莖都得一根根數清;也有人站在各項試驗儀器前記錄數據、采集樣品。


    負責人一一為他們介紹,指著幾名研究員說:“他們現在做的‘土壤抗衝刷’試驗,就是通過鋼絲針將棉線來回穿進土裏,模擬植被根係。隻有了解植被根係與土壤流失的關係,我們才能在不同土壤和環境條件下,選擇最適合的植被……”


    賀思嘉聽得半懂不懂,在節目組的要求下親自參與了幾個小實驗,離開前,他還找研究員要了一塊土。


    阮雪梨偶然看見了,問:“你拿土塊幹嘛?”


    賀思嘉做了個噓聲的手勢,“小聲點兒,我有用。”


    阮雪梨一頭霧水,見賀思嘉無意多說,隻好壓下好奇心。


    隨後,負責人又帶他們去了站史陳列館。


    館內存有幾十年來采集到的土壤樣品,直到今天,科學家們依然堅守著這份傳承。


    “其實最開始黃河不叫黃河,叫河、大河、清河,直到唐朝才由官方確定下黃河的名字……”


    “黃土高原並不是就地形成的,而是被西伯利亞的風吹來的,風中的土壤顆粒遇到暖氣流慢慢沉降,在兩百萬年的時間裏,逐漸形成了如今的黃土高原……”


    “我導師是位著名科學家,他曾經說過‘黃河不清,我死不瞑目’,讓黃河變清是他畢生的信念和信仰。老人家三年前離世了,那年黃河輸沙量從過去的十六億噸下降至一億多噸,可以說基本實現變清,我想他應該可以安息了……”


    負責人徐徐講述著黃河治理的成果,還有期間發生的故事。


    如果說星空是詩意的,那大地就稍顯幾分質樸與沉悶,就連故事都少了些跌宕起伏,嚴謹又嚴肅。


    但不論星空或大地,帶給賀思嘉的震動是一樣的。


    夢境與現實交相輝映,人類才會對未來懷有更多期許。


    這時,有節目組工作人員找到苗妙妙,送上了屬於她的任務卡。


    “參與測流工作。”苗妙妙茫然念出任務內容。


    中心負責人和善地笑了笑,“我們附近有座水文站,負責測量河段泥沙含量和水量數據,咱們現在搭車過去?”


    一行人坐上中心的擺渡車,出發前往水文站。


    當得知測量工作得在橫跨河道的吊籃上完成時,苗妙妙的眼神裏流露出幾分擔憂,而等她見到懸在十米高空正左右搖晃的吊籃後,擔憂變成了驚懼。


    賀思嘉見她害怕,本想陪她上去,可導演不讓。


    於是,他隻能目送苗妙妙一臉視死如歸地登上吊籃。


    通過操作室的操控,吊籃跨過堤壩,緩緩滑向河道中央。


    賀思嘉手搭額頭向上望,忽聽吳臻問:“你的任務呢?”


    “對啊!節目都快錄完了,你怎麽還沒領到任務?”阮雪梨也意識到不對。


    賀思嘉撇了撇嘴,“第一天來集合的路上,我就收到任務了。”


    “是什麽?”


    “保密。”


    賀思嘉一直將秘密憋到最後,等他們到了t市某家酒店的大堂,他終於透露了任務內容。


    “導演讓我分別送你們一份有紀念意義的禮物,我都準備好了。”


    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下,賀思嘉打開背包,先取出個盒子,送給梅慶一盒茶葉,“這是我們第一晚借住那家人收藏的茶葉,都是他們自己種自己炒的,聽他們說是品質最好的。”


    梅慶喜歡喝茶,樂得接下,“謝謝了,我很喜歡。”


    賀思嘉接著送了阮雪梨一副麥畫,是他在城隍廟裏買的。畫是用麥子顆粒粘成的,圖案是漓江風光,而阮雪梨從小就在漓江邊長大,自然也很滿意。


    “妙妙,你今年要藝考了吧?”賀思嘉忽問。


    苗妙妙毫無防備地點頭。


    “藝考也不能忽略文化課,我們路過的q市是高考強市,哥哥特意為你選了幾本輔導書。”賀思嘉取出書,拍拍苗妙妙瘦弱的肩,語重心長道:“好好學習,報效祖國。”


    “……”


    苗妙妙以前不認識賀思嘉,對賀思嘉的了解也大都來自媒體,其實觀感並不好。但經過幾天相處,她早就轉變了印象,賀思嘉並不像傳聞那般難以相處,反而很好說話,又非常照顧她。


    可此刻感受著懷裏輔導書的重量,那些好印象正緩緩坍塌、崩散……


    而賀思嘉已轉向最後一位嘉賓。


    吳臻麵上還帶著笑,見賀思嘉看了過來,微一挑眉。


    “給你的。”賀思嘉遞出個塑料袋。


    吳臻接過後掂了掂,手感有些沉,他打開袋子,發現是塊幹枯的土塊。


    阮雪梨一見土塊就覺得眼熟,脫口道:“這好像是你找研究員要的土?”


    “對啊。”賀思嘉坦然承認。


    “有什麽意義嗎?不就是從裝土的筐子裏隨便拿了一塊——”


    “什麽隨便?”賀思嘉振振有詞,“雖然它隨處可見,也不值錢,但能為我國水土保持做出貢獻,怎麽能叫隨便呢?”


    “……”


    阮雪梨表情一言難盡,梅慶也同情地瞥了眼吳臻,就連苗妙妙都開始反思,其實思嘉哥哥對她還挺好的。


    “不錯。”吳臻微微頷首,“很浪漫的禮物。”


    阮雪梨和苗妙妙異口同聲:“浪漫在哪裏?”


    吳臻將土塊收回袋子裏,噙著笑說:“始於兩百萬年前,源自遙遠的西伯利亞,被風送來的曆史,還不夠浪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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