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思嘉其實沒有表現出的那麽輕鬆,他心裏很亂,實在難以揣測吳臻的目的,戲弄?試探?或者別有它意。同時,他又莫名感到憤怒,吳臻不該問這種界限曖昧的問題,自己也不該是這種反應。


    但他始終笑吟吟的,半點不露聲色。


    吳臻靜靜看著他,直到聽見餘楓在叫自己,才不太明顯地笑了笑,轉身走了。


    賀思嘉悄然舒了口氣,也不想繼續待著,獨自回保姆車上吹空調。


    他心不在焉打了兩三局遊戲,輸得一塌糊塗,正跟隊友文字互噴,有助理來找他說戲已經殺青,讓他去拍照。


    賀思嘉頂著太陽回到拍攝現場,並沒有看到吳臻,有不少人都來找他合照,他也全程配合,當他和另外兩位替身替拍完照後,忽聽有人喊了聲“吳老師”。


    他扭頭一看,見吳臻換了件白t走來——像是那晚在野山上,吳臻曾脫下來的那件。


    賀思嘉微抿了下唇,正想轉回身,就見吳臻朝他看了過來。


    很淡的一眼,波瀾不興。


    “吳臻,來跟你弟弟一塊兒,我們三人拍張照。”


    說話的是餘楓,他走到賀思嘉身旁,衝吳臻招了招手。


    吳臻笑著應了,在餘楓右手邊站定。


    麵對鏡頭,賀思嘉擺出營業式微笑,等攝影師比了個“ok”的手勢,他又聽餘楓說:“我來幫你們兄弟倆拍一張。”


    賀思嘉微微側目,見吳臻朝他跨了一步,但兩人間仍隔著一拳的距離。


    “站那麽遠幹什麽?都挨近點兒。”餘楓拿著相機,不滿地揮揮手。


    賀思嘉沒動,感覺吳臻又向他靠攏了些,對方胳膊輕蹭過他手臂,沒有想象中的粘膩,反而有些涼。


    估計吳臻換衣服時擦過身,賀思嘉恍惚地想。


    “思嘉你別跟個木頭樁子似的,平時不挺鬧騰的嗎?”餘楓單眼瞄準觀景窗,邊取景邊嫌棄:“好歹是個明星,拍個照都不自然。”


    賀思嘉被說得有些繃不住表情,礙於和吳臻間的微妙氣氛,他確實不太放得開,可此時被人點出來,微妙就變成了尷尬。


    這時,一隻手搭在他肩上,賀思嘉微頓,想去看吳臻,就聽見快門響了。


    在閃光燈亮起的瞬間,他下意識露出笑。


    拍完照,吳臻很快鬆開手,淡聲說了句“我先跟他們去照相”,便走開了。


    賀思嘉望著吳臻的背影,煩躁地扯了扯衣領。


    太陽快落山時,劇組聯係的大巴到了。


    因為組裏已經沒剩幾個錢了,他們今天的殺青宴安排在城郊農家樂,主創們統一坐大巴過去,其餘人自己開車,或者打車。


    賀思嘉故意落在後麵上車,當時車裏已坐了七七八八,他一眼就看到了吳臻,對方坐在中間靠窗的位置,身邊還空著。


    仿佛是一個信號,讓賀思嘉稍稍放鬆,他慢吞吞走到吳臻座位旁,吳臻揚起臉衝他笑笑,耳朵裏還塞著耳機。


    賀思嘉順勢坐下,佯作隨意地問:“你在聽什麽?”


    吳臻取下一邊耳機遞給他,喜慶又颯爽的女聲傳入耳膜——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賀思嘉真心實意地笑了,“怎麽聽這個?”


    “殺青了不是好日子嗎?”吳臻懶懶靠著椅背,似是不經意地說:“聽這個心情好。”


    賀思嘉張了張嘴,又不知道要說什麽。


    車開了四十多分鍾便抵達農家樂,大院裏早就擺上了席麵,上百號人等在裏頭,場麵非常熱鬧。


    賀思嘉自然去了主桌,坐下後就盯著吳臻,見對方抽開他身旁的椅子,才露了點笑。


    劇組訂了個大蛋糕,準備切蛋糕前,餘楓站起來發表了一番感言。他應該提前寫過稿,背得磕磕巴巴,說到一半直接忘詞了。餘楓尬笑幾聲,索性自由發揮,效果反而好了很多,將現場氣氛炒得更熱。


    但這種聚餐想要安心吃飯是不可能的,賀思嘉不停在敬酒喝酒,同桌的、旁桌的……到後來人都有點暈。


    他撥弄著碗裏的金沙玉米,一粒粒往嘴裏塞,忽然感覺胳膊被碰了下,轉頭便見吳臻端著小酒杯,麵上帶了點漫不經心的笑,“賀老師,我們喝一杯?”


    他頗為遲鈍地點點頭,“好啊。”


    兩人輕碰了下杯,卻都沒有立即喝酒,隔了會兒,吳臻率先說:“祝賀老師前程似錦。”


    賀思嘉感覺怪怪的,具體又說不上來,隻勉強一笑,“吳老師也是。”


    他們同時飲下酒,就有工作人員過來通知說煙花已經準備好了。


    城裏禁煙火,郊區倒不怎麽管。


    劇組特意買了些煙花,如今都已布置好,就等著主創們點火引燃。


    為了營造儀式感,主創們兩兩一組點火,賀思嘉拿著打火機的手被吳臻握住,他斜睨了對方一眼,滑下滑輪。


    “嘭——”


    數朵煙花相繼在天際炸開,又似流星般墜落。


    明明暗暗的光打在賀思嘉臉上,映在他眼睛裏。


    喧鬧中,他聽見吳臻問:“你明天幾點的飛機?”


    賀思嘉偏過臉,見吳臻仰頭望著夜空,神情淡漠,好似再多熱鬧也入不了眼。


    “十一點,上午。”賀思嘉說。


    吳臻“嗯”了聲,視線轉向他,“我送你。”


    賀思嘉愣了愣,輕點了下頭。


    煙火重重中,他們沉默望著彼此。


    璀璨背後,隻剩下隱匿的寂寞。


    次日,賀思嘉特意和助理分開走,獨自上了吳臻的車。


    路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氣氛不算熱絡,卻也沒有冷場。


    “你待會兒直接回家嗎?”賀思嘉問。


    “嗯。”吳臻似徹底解放了狀態,連隱形都沒戴,直接戴了副框架眼鏡,看上去更多了幾分書卷氣,“先休息幾天。”


    “那你接下來有什麽工作計劃?”


    “應該是話劇巡演。”


    “不拍戲嗎?”


    吳臻打轉方向盤,上了機場高速,“我不喜歡工作排太滿,基本兩年三部戲。”


    賀思嘉羨慕地說:“演員真好,不像我,幾個月沒營業數據立馬糊了一大截。”


    吳臻輕笑,“你們賺錢啊,商業代言多,拍電視劇片酬高。”


    “我又不缺錢。”賀思嘉輕描淡寫說著令無數人痛恨的話,“回去有一堆廣告等著拍,馨姐還在幫我談一部電視劇,要是成了估計八月底就得進組,根本沒時間休息。”


    當初陸馨給他發了好幾個劇本,其中一部主旋律片名為《川軍》,賀思嘉看劇本時就想起伽羅村那位失去雙手的老兵,一時心有觸動,就決定選這部。


    隻是《川軍》導演早有屬意男主,賀思嘉形象氣質不太合適,陸馨隻承諾盡力爭取。


    吳臻淡聲評價:“挺好。”


    賀思嘉瞥他一眼,又看向窗外。


    半小時後,汽車到了機場貴賓中心停車場。


    賀思嘉解開安全帶,邊戴口罩邊說:“你別下車了,我自己進去。”


    吳臻雙手搭著方向盤,看著他,“好,注意安全。”


    賀思嘉推開車門,一隻腳跨下車,又回過頭,遲疑地開口:“再聯絡。”


    吳臻斜側過身,矜持地笑笑,“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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