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時間很長,當秦阮走出會議室的時候已經精疲力竭,一進大魔王辦公室就倒在了沙發上變成了廢喵。至於為什麽是大魔王辦公室,因為他常年不來公司這個死鬼爹就連辦公室都沒給他準備,簡直摳門到了極點。


    長時間保持現實裝甲耗光能源的小少爺也沒心情顧及大魔王殺人的眼神了,連忙掏出手機通過沙雕網友維持生命,好像剛才在會議上文質彬彬優雅得體的秦漢繼承人完全就是另一個人。


    秦淮回辦公室也就比兒子慢了一刻,結果一進門就瞧見他這頹廢樣子,當即就眼光一寒,直接教訓道:“沒出息,和股東開個會而已就緊張得連水都不敢喝,你這樣以後還想作為董事長主持會議?”


    陰魂不散的死老頭!


    這聲音對小少爺而言絕對是心理陰影,然而,公司裏的大魔王似乎真的是黃名怪,就在小布偶貓本能地趕緊坐好準備挨訓的時候,出現在眼前的居然是助理送來的一杯熱茶。


    “少爺,喝茶吧。”


    在秦淮身邊做事的助理最有眼色,此時對小少爺說話極其客氣,秦阮瞥了一眼這茶水,不太確定這大魔王是不是準備下藥放倒他,隻懷疑道:“這天氣我不想喝熱的。”


    挑三揀四的語氣果然引來了秦淮不滿的眼神,不過大魔王今天心情好像還不錯,居然難得應了他的要求,“給他冰水。”


    當然,即使助理立刻就換了冰水送到少爺手裏,小布偶貓還是一麵小口補充水分一麵小聲逼逼,“小氣鬼,可樂都不給一杯……”


    秦淮很了解自己兒子脾氣,這臭小子給他三分顏色就能開染坊,三歲的時候隻是被抱了抱,這小鬼就嚷嚷著要“騎馬馬”想要騎在爸爸頭上撒野,不同意還哭著把他的文件踢了一地,被罵了就委屈巴巴地躲他床底下繼續哭,非得叫上七八個保鏢把床抬走才能拎出一隻灰不溜秋的小布偶貓,簡直堪比鬼故事。


    就因為大魔王帶崽時的心理陰影,老秦家別墅至今都是用的和地麵緊貼著的實木床,堅決不留出一絲縫隙讓小布偶貓躲進去自閉。


    比起小時候根本講不通道理的混世魔王,現在隻需要嚇一嚇就不敢動彈的小少爺就顯得可愛了很多。秦淮想起秦阮開會時候的人模狗樣,總算覺得這個兒子順眼了些許,現在也就不和他計較了,隻吩咐人把厚厚一疊文件放在了小少爺麵前,自己則是用一貫威嚴的聲音道:“這是今天會議的所有文件,你拿回去認真分析,每一份都寫好心得發給我。人就不用來了,看見心煩。”


    秦阮本來還在猜測大魔王準備怎麽出招棒打鴛鴦,誰知道居然是要給他布置家庭作業,聞言還有點懵,“我都要畢業了還要寫作業?”


    在秦淮的世界裏,工作永遠大於感情,對兒子也是一樣,性取向也好,和男人廝混也好,現在都沒有先熟悉工作重要。大魔王對事件優先級有一個明確劃分,此時也不和兒子討論私事,隻冷笑道:“活到老學到老,現在趁著年輕多學東西,免得你以後丟人。”


    小少爺任性歸任性,經過今天的旁聽也發現自己雖然理論知識豐富在真正的高層會議還是沒辦法插話,隻能保持微笑看別人表演,這樣下去當然是不行的,大魔王的實踐授課還是很有必要。他現在也成長了,終於還是退一步把文件夾收了下來,“寫就寫唄,反正我也不想來見你。”


    秦淮簡直就是沒有感情的工作機器,即使剛結束強度極大的股東會議,回到辦公室還是沒有給自己一點休息時間,搞定了兒子的功課就繼續瀏覽各部門報告。


    秦阮偷偷瞄了一眼在辦公桌上認真寫字根本不理他的大魔王,終於還是沒忍住好奇心說出了心底的疑問,“舅舅說,媽媽留下的最後一件遺物


    很可能是她和你的離婚協議。”


    “然後呢,你想說什麽?”


    大魔王的聲音依然不見波動,秦阮也猜不出他是怎麽想的,隻能在被收拾的邊緣小心試探,“按照你們結婚前簽的股份轉讓合同,一旦離婚夫妻名下的共同財產全都歸媽媽所有。那份離婚協議,你簽了嗎?”


    這個問題倒是讓秦淮的筆尖停了停,然而,不到三秒他又恢複理智快速處理了文件,隻冷漠地回應,“結婚隻是搭伴過日子,過不下去自然就離了。”


    “所以你一直不給我找後媽是因為認清了自己和誰都過不下去?”


    “累了,不想再結了。”


    那時候的秦淮並沒有自己名下的財產,一旦和妻子離婚就一無所有。秦阮不知道這個男人為什麽要簽下離婚協議,難道是因為以他的冷漠無情都受不了那段婚姻了嗎?


    孩子是婚姻的結晶,對秦阮而言這當然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聞言就垂了眼,


    “聽起來你們好像都沒有期待過我的出生,果然你從來不對我笑隻是因為發自內心覺得我很麻煩吧。”


    小少爺的聲音很消沉,秦淮不明白他都忍著脾氣沒訓話,這臭小子怎麽又情緒低落了。就像當年的秦水靈,他隻是實話實說承認如果沒有那份契約就不會結婚,本來很溫柔的妻子就直接翻了身一晚上不和他說話,簡直莫名其妙。


    小布偶貓在老獅子眼裏就是貓中哈士奇,可愛值早就在帶崽的幼年時期消耗光了,長大後就隻剩下欠揍的二。好在大魔王還記得這是公司,如果讓兒子哭著跑出去就成了全集團的笑話,這才勉強回了一句,“你媽媽說一個人在家很寂寞,我就建議要個孩子。”


    這樣的回答對大魔王來說已經算是和藹了,秦阮突然發現隻要他不和大魔王較真就沒那麽容易被氣哭,此時也懶得糾纏,隻別過頭又喝了口冰水,“哼,反正你現在肯定後悔死了,不止經常凶我,還踩我!”


    當然,指望大魔王像易歸那樣哄著他是不可能的,秦淮對兒子的抱怨隻回了個冷淡的眼神,“想挨揍就直說,老子成全你。”


    大魔王的抑製力明顯已經到達了臨界點,秦阮確信繼續沒正行下去很可能真的被爸爸揍一頓,連忙正襟危坐假裝看資料。一看到會議內容,他突然就想起了開會前秦淮的話,不由好奇道:“你說我坐的是媽媽的位置,她也來公司開過會?就坐在你的身邊?”


    今天的小少爺話很多也沒怎麽情緒化,秦淮還是第一次生平氣和地和兒子聊這麽久,然而這不代表他有興趣回憶往事,聞言隻是一如既往地冷漠道:“小孩子家家別總是探究陳年舊事,你現在的重心應該放在學習管理公司。”


    從大魔王嘴裏果然別想聽見幾句人話,秦阮默默放棄了打探消息的想法,隻是難得鄭重地問了一句,“隻要我能繼承家業,你是不是就不會再管我和誰在一起?”


    秦淮怎麽會不明白兒子說的是誰,他現在回想起易歸發的消息還很膈應,聞言就用冰冷的視線和秦阮對視,


    “你要記住,你現在能和那個男人悠哉過日子是因為有個爸爸替你在公司工作賺錢,有我在,誰都會對你很客氣。可我會老,總有一天也會死,到時候你什麽倚仗都沒了,他依然是盛名的掌舵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更多比你年輕漂亮的男孩子,他憑什麽繼續留在你身邊?”


    大魔王的世界沒有浪漫也沒有感情,他用利益交換看待世間一切關係,說出的話也總是不給人任何幻想的機會。之所以傷人,就是因為他眼裏的世界才是現實的人間。


    可惜,布偶貓的思維對老獅子也是個未解之謎。那樣的未來對秦阮無疑是噩夢,然而,聽見這番話時小少爺卻是茫


    然地看向了他,好像有些不敢置信地開口,“你……也會死?”


    小布偶貓的確如老獅子預料的那樣露出了有些難過的表情,可是這個重點抓得完全不對。既然那麽不想被他約束,不是該盼著他早點歸西麽?秦河那邊可是巴不得秦賢老東西下一秒馬上咽氣讓自己繼承家產。


    秦淮隻覺無法理解這個兒子的思維,不過他也懶得理解,此時隻隨意地回應,“這是當然的,按照人的平均壽命來說也就二三十年的事。恭喜你,再熬一段時間就不用看見我了。改了姓的人沒資格進祖墳,你要是有點孝心就找個火葬場把我燒了,骨灰隨便你處置。”


    沒有感情的男人說起自己的身後事都是這麽冷漠,秦阮本來以為父母離世是很遙遠的事,聽他這麽一說才發現看上去堅不可摧的大魔王好像也快老了。他明明很討厭爸爸的,可是一想到或許有一天就再也不會有人在他玩遊戲的時候教訓他必須認真學習努力工作,莫名地就有些慌,心裏話不自覺脫口而出,“太短了吧,不是說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嗎?你怎麽會比我先死?”


    這話落在秦淮耳裏就不怎麽好聽了,剛好文件也批完了,這就站了起來回以怒目,“臭小子你說什麽不吉利的話?給我過來!”


    完了,大魔王結束工作變紅名怪了!風緊扯呼!


    “我就不過去!再見!”


    秦阮根據多年被訓的經驗瞬間得出了大魔王要出招的預判,他可不想這麽大了還被爸爸揍一頓,連忙就抱著文件夾逃出攻擊範圍,發揮離家出走的豐富經驗瞬間沒了人影,就連讀條的機會都沒留給大魔王。


    小布偶貓落荒而逃,秦淮作為ceo也不可能在員工圍觀下去追兒子,見狀隻麵無表情地掏出手機發了個消息——心得報告好好寫,不然小心你的皮!


    這對父子說話難得沒殃及無辜,本來已經準備隨時疏散員工的老管家見小少爺沒了影子,這才把懸著的心放了回去,上前收拾了秦阮留下的水杯,不由疑惑道:“老爺,你真的不管少爺和那個男人的事?”


    他本以為秦淮會有些惱怒,誰知道男人隻是平靜地喝了茶,就連聲音也不帶任何感情波動,


    “算了,年輕人一時新鮮而已,我越要管他就越和我杠,反而看不見那個男人不好的地方。小孩子總把事情想得太美好,他很快就會明白,當男人真正為工作忙起來的時候,那些風花雪月的東西除了讓本來就很少的休息時間變得更累根本沒其他作用。”


    秦淮說話時視線一直落在桌上的白玉玫瑰,他的辦公桌上隻有這一個裝飾品,隱約記得好像是那次妻子哭了之後去玉器店定做的。那時候他想既然花謝了那麽難過,送個不會凋謝的擺件總該好了吧,可惜那之後馬上就是跑遍西北去談生意,每天都是睡在火車上,隻要醒著就是琢磨怎麽拉投資,回來已經是三個月後,這件事自然也就忘了。結果,直到她死後才從辦公桌的抽屜裏翻出來。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永不凋謝的愛情,戀愛的新鮮感一過,日子就沒那麽好過了。


    努力工作的人和在家玩樂的人時間流速是不同的,秦阮就像曾經的秦水靈一樣,要愛自己喜歡的人,要過自己喜歡的生活,卻不知道得到這樣的人生需要多大的本事,所以總是為現實的落差鬱鬱寡歡。


    現實會教這個傻兒子做人的,他隻要等著臭小子哭著回來找爸爸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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