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歸助理出現在茶樓不是偶然,此時,易歸正和秦淮在頂層包廂相對而坐。


    易歸收到來自秦淮的請柬還有些驚訝,不過小少爺已經開怪,大魔王變成紅名也不意外,他還是按時赴約,當然,把助理留在外麵以便隨時脫離戰場也是一招後手。


    這家茶樓有些年頭了,早些年這裏還沒變成商業區的時候老板就在經營,秦淮以前很愛來這裏,可惜最近幾年茶樓重新翻修倒是失了一些老地方的韻味。就像他麵前的這個後輩,看上去是個正經人,可惜骨子裏已經和他們老一輩完全不一樣。


    秦老爺審視著易歸,隻對老管家淡淡吩咐,“易先生不愛老式的東西,給他煮咖啡。”


    “秦先生還是不夠了解我,我這個人對未知領域的接受能力還算不錯。”


    高手過招就是無形中見風雲,易歸同樣平淡地止住了老管家腳步,瞥了一眼秦老爺的茶杯就繼續道,“秦先生喝的是九曲紅梅,給我同樣的就可以了。”


    易歸年輕時候常年熬夜,現在仍然隻愛讓自己清醒的咖啡/因,然而,這並不影響他針對大boss的喜好做一番攻略。


    秦淮也知道這樣認真研究對手的男人不好對付,眼看易歸喝得有模有樣,不由警惕地眯了眯眼,“你是個人物。”


    硬核玩家對此欣然接受,“過獎了。”


    不管怎麽樣,易歸穩重的外表還是給了老丈人一點好印象,秦淮不再繞圈子,直奔主題,“關於我兒子的事,咱們今天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吧。”


    易歸就知道大魔王是為這事而來,隻沒什麽興致地抬眼,“秦先生這是找準了自己的人設,準備扔張空白支票叫我離開你兒子?”


    人設是什麽鬼東西?這看起來還算穩重的後生說話居然和他兒子一樣神神叨叨的。


    好印象一秒消失,秦老爺再次肯定這就是個拐他兒子的流氓,直接黑著臉問:“我知道易先生對錢不感興趣,說吧,什麽條件你才肯收手。”


    秦老爺不相信什麽感情,在他看來易歸會纏上自己兒子無非是想在秦家糾紛裏分一杯羹。易歸對這種想法也有些無奈,隻能繼續平靜應對,“秦阮交我這個朋友對秦漢總不會是壞事,我很好奇秦先生為什麽一定要我離開他。”


    這個問題讓秦淮的眼神稍稍犀利了一些,男人經過歲月沉澱出的氣勢令氣氛緊張了起來,讓人感覺整個包廂隻能有他一個聲音,除此之外一絲茶水聲也無,“十九歲拿世界冠軍,二十歲創業辦公司,三十歲就積累了不遜色於我們老一輩實業家的身家,你很有能力,可惜在家庭這方麵隻會給我兒子帶來不好的影響。”


    大boss的平a都堪比普通玩家的大招,提到家庭這個話題易歸神色一頓,“看來秦先生調查過我了。”


    秦老爺回以冷笑,“你自己荒廢學業出國加入什麽遊戲戰隊,又因為性向問題和父母決裂至今不打交道,現在是想要我兒子也走上這條路?”


    “我和秦先生不同,既然不喜歡女人就不會和女人結婚,那會耽誤人家一輩子。”


    秦漢的情報網果然厲害,就連易歸那從沒有告知任何人的往事都給查了個一清二楚,讓一貫泰然自若的高級玩家都露出了嚴肅神色。


    說到性取向問題,易歸眉目間就有了一絲憂色,“秦先生可能要認真考慮秦阮的性取向問題了,我原本以為他是直男,可他的關注列表裏居然沒有一個女主播,並且熱衷於和男主播炒cp,可見潛意識裏對男性更感興趣。”


    易歸早就確定了自己喜歡男人,對同類多少有些感應,他當初第一眼看見秦阮就以為這小孩是個0,或許也不能說是錯覺。


    然而,就和他擔心的一樣,秦淮並不是能夠接受兒子性取向異常的父母,聞言還是以冷漠態度回應:“也就你們年輕人吃得太飽才有那麽多事,我們那個年代條件合適下了聘就可以結婚,隻要能一起過日子,感情這種東西可有可無。”


    在秦淮那個年代愛情是很奢侈的東西,隻有無所事事的富家子女才有空講究什麽羅曼蒂克,即便引進了自由戀愛的概念,大部分人還是依靠父母親戚介紹對象,條件不錯就結婚生子,半分不談感情。甚至很多富豪還沒擺脫三妻四妾的舊觀念,即便娶了妻子,在外麵仍然會金屋藏嬌,並理所當然地認為隻要不弄出私生子和嫡子爭家產就算對老婆負責了。


    秦淮不止和兒子存在二十年的代溝,和易歸也是相差了十年,易歸早在出櫃時就意識到了老一輩的觀念根本改不了,現在也不和他爭,隻淡淡道:“前輩們奮鬥了那麽多年,為的不就是讓下一輩過上衣食無憂的好日子?有些東西秦先生自己沒有條件去享受,總不能要求兒子也和你一樣毫無樂趣地活著。”


    秦淮也沒興趣和外人討論自己兒子的擇偶觀,麵對易歸的勸告隻是冷漠地回到正題,“男人要以事業為重,結婚的事不急,但我兒子絕對不能和你一起。在你這裏,他不止可能沾染斷袖之癖,還會變成一個被男人包養的廢物。”


    他的態度很堅決,易歸卻是瞬間抓出重點,“也就是說,在秦先生看來,隻要兒子的事業結局足夠成功,cg裏的結婚對象是誰都無所謂。”


    秦淮早就聽聞易歸是個怪人,然而真的碰上他這隨時在遊戲模式和商人模式之間無縫切換的談話方式還是沒招架住,這就沒忍住把茶杯重重放在了桌上,“我沒這麽說!”


    這反應就是回答,易歸和大魔王的第一波互相試探算是旗鼓相當,硬核玩家這就發起第二波攻勢,“說來也巧,秦先生調查我的時候,我也找到了一些關於你的資料。”


    素來都是秦老爺查別人,這被調查還是第一次,他頓時有些警惕地看向了易歸,“哦?說來聽聽。”


    “當年刊登你和東南亞女富豪的行跡傳媒在一年後就因融資失敗宣告破產,當時有一家天示娛樂傳媒派出記者試圖偷拍你的反應,第二天就被一家小公司收購直接整治成了軍事報紙,那個偷拍你的記者也被派去非洲成了戰地記者。這家神秘小公司,是秦先生的私人產業吧。”


    秦淮做事很隱蔽,即便媒體都知道這是對他們的警告,但沒有一個敢戳破,也就易歸神通廣大才能將一切都調查清楚。他見老爺子隻是喝茶不說話,又繼續擺出調查結果,


    “還有一家雲獅傳媒,因為在國外拍到了秦阮的照片試圖刊登就被收購,從此隻準出紀錄片,現在記者們都還在澳洲拍野生動物……這些年秦漢收購了很多家娛樂報紙,誰拍你誰破產,以至於娛樂行業將你稱作不能說出名字的魔王,就連你兒子的照片也不敢向外麵泄露一張。


    秦先生看似對兒子毫不關心,其實在你心裏,除了你自己誰都不能傷害你兒子。”


    那些媒體能搞到秦家的情報自然有其獨門的消息渠道,如今最優秀的狗仔隊全都被秦老爺收編在自己手裏重新改造,這天下哪還有他查不到的事?


    誰都想不到秦漢那個宛如擺設的新聞部門居然就是秦淮的消息網來源,但秦淮也沒想到易歸早就在網絡上對自己個人信息設置了防護程序。他們盛名的殺毒軟件廣受好評,做出來的追蹤程序自然也是相當好用,憑借對方的調查痕跡反向追蹤這就找到了秦漢內部網絡。


    秦老爺用人很謹慎卻想不到世上還有黑科技存在,此時雖然疑惑這個男人是怎麽查出這些事的,仍然強硬地回應:“易先生既然知道我的作風,就該把我兒子乖乖送回來。”


    如易歸所料,電子科技是秦淮的弱項,而他偏偏就擅長這個領域。硬核玩家確定了這波能打,這就把話挑明了,“秦先生今天約我見麵應該已經有所準備了,我很好奇你有什麽殺招,難道要收購盛名?”


    秦老爺聞言就冷笑一聲,直接向管家抬了抬手,“老李,把東西給他。”


    事實證明就算是高玩也不能小看大boss,被管家放上桌子的文件終於成功讓易歸沉了臉色,他皺眉看著文字內容,頭一次感到了棘手,“整頓網絡遊戲倡議書……”


    “易先生做的遊戲很受歡迎,可惜有點太逼真了對小孩子影響很不好。如果開始整頓,你們那什麽比賽就得延期了。若是背後再加一點助力,可不確定得延期到什麽時候。”


    秦老爺不擅長電子產品,但他很擅長對付人。易歸也是人,是人就會有弱點,比如他發自內心熱愛的遊戲產業。


    電競這個行業最怕的就是政策,所以易歸不惜自己出資也要讓行業走上台麵,這第一屆作為主辦方的賽事絕對容不得任何錯漏。秦淮這個時機抓得正好,比賽即將開幕,即使易歸想要出手疏通也沒有時間了。


    這種靠走位也避免不了傷害的boss真是久違了,易歸不由長歎一聲,“果然不愧是秦先生,一出手就是會心一擊。”


    “我說過,男人最愛的永遠是事業。以易先生的條件什麽漂亮男人找不到,何必和我家小孩子糾纏。你把他送回來,你我兩家自然還是井水不犯河水,這東西也就可以扔進垃圾桶了。”


    易歸很喜歡秦阮,可是比對他自己的事業更喜歡嗎?秦老爺認為不是,所以他胸有成竹,有恃無恐。


    “不得不承認,你抓住了我的痛處。”


    易歸很清楚,他不是秦阮,在秦老爺這裏是沒有免死金牌的,老爺子發狠起來真能把他往死裏整。然而,雖然是艱難的開荒,經過剛才的一番試探他也不是沒有找到boss的弱點,這就同樣泰然自若地看向未來的老丈人,“所以,禮尚往來,我也威脅一番秦先生吧。”


    “如果你對我的比賽動手,我當天就帶著你兒子去國外結婚並環遊全球直播蜜月。”


    “你——”


    秦老爺子對付人的經驗太強了,易歸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懟不過他,然而,這種大家公子出身的少爺最不擅長對付的就是耍橫的流氓,尤其是他這樣有錢有勢還不怎麽講究臉麵的不正經老流氓。


    你封我遊戲,我就泡你兒子。這看上去極其荒誕的威脅對秦老爺卻是出乎預料的有效,畢竟易歸才三十歲,他以後還能做出更多更精彩的遊戲,但秦淮和秦水靈的兒子隻有這一個,彎了就真的絕後了。更可怕的是,他兒子看起來還真的很容易被這男人拐去結婚。


    “十年前我站在世界電競的戰場,明明拿到了冠軍獎杯,屏幕上閃爍的卻是別國的國旗,歡呼聲中也沒有我熟悉的語言,讓我感覺自己被排除在了世界之外。從那時候我就想,冠軍不是我的終點,終有一天我要自己成為主辦方,讓天下高手來到我的主場,為爭奪我給的榮譽而奮鬥歡呼。


    這是我年少時的一個願望,在心裏藏了十年確實很有分量,我比誰都希望它能漂漂亮亮地完成。但是,就算願望不能實現也不影響盛名的運營,無非是我虧個幾千萬而已。老實說現在秦先生要出手我也沒辦法阻止,所以,心靈受創的我隻能用愛情治愈自己了。”


    易歸不和秦老爺爭,坦然承認自己很受威脅,言語裏滿是惋惜。然而,分明是求饒的語氣,秦老爺聽著卻隻有暴怒,到最後一句入耳竟是連形象都不顧了,恨不得直接把茶杯砸在這無恥之徒的腦門上,“你好大的狗膽!”


    兩個大佬都抓


    住了對方的弱點,互相威脅誰也不退讓,就在彼此都有些束手無策的時候,小少爺終於趕到戰場,不顧阻攔就闖進了包廂,隻氣衝衝地叫道:“臭老頭,放開那個男人——”


    在他身後,小時候就被秦老爺嚇哭過的尤大少弱弱地探了個頭,“大家好啊……”


    當事人的出現讓氣氛頓時詭異了起來,秦老爺想起易歸的威脅就覺如鯁在喉,再正眼瞧了眼自己兒子更是有氣,臭小子,平日裏怎麽罵都要打扮得跟國外小混混似的,今天怎麽就穿得跟要結婚一樣?特地來給你老子添堵的嗎?


    歐美嘻哈風在秦老爺眼裏就是街頭混混,然而,一想到兒子難得像個人樣了居然還要和這男人住在一起,他倒寧願自己兒子還是那副鬼樣子。


    小少爺可不知自己爸爸挨了一記易歸大招內心有多糾結,眼看這大魔王真的把易叔約了出來,立刻就憤怒地瞪了過去,“是我自己要住在易叔家裏,也是我求他保護我,你有什麽衝我來,不要殃及無辜!”


    秦阮手上的傷都還沒好,易歸也怕他和老爺子再吵上一架又帶著心理陰影回家,連忙上前把人拉回自己身邊,“我沒事,和你爸聊了聊往事而已。”


    易歸的臉色看起來確實很好,小少爺進來前也悄悄檢查過,門外沒埋伏著什麽殺手黑手黨一類的危險人物,掃視了包廂一眼確定不會從哪裏突然冒出個暗器,這才懷疑地看向自己爸爸,“我爸有什麽光輝往事,一個個全是黑曆史!易叔你千萬不要給我麵子,老頭子欺負你就直接懟他!”


    秦老爺在自己兒子眼裏的形象可謂是相當糟糕,生怕易歸在意自己感受就在大魔王這裏吃了虧,秦淮看著這胳膊肘都快拐到沒邊了的兒子也是氣笑了,“你可真是個大孝子。”


    然而,小少爺一見易歸被大魔王抓住戰鬥力就飆升,麵對自己爸爸的冷笑不止不慫還直接懟了回去,“彼此彼此,你也是個溫柔慈愛的爹啊!”


    這對父子一見麵易歸就能聽見戰場激昂的戰鼓聲,他可不想真獻祭了自家大賽,果斷拉著小少爺退出戰鬥,還自發找了個借口,“和秦先生談話很愉快,我侄子好像有些不舒服,今天就先告辭了。”


    他們神仙打架尤文是不敢插嘴的,得了叔叔暗示才機靈地發揮演技捂頭哀歎,“可能是加班過多了,我怎麽有種突然需要住院的感覺……”


    尤大少毫無誠意的演技當即就讓秦老爺的臉色沉了下來,然而易歸已經一手一個拉著小孩子們向外走了去,走出了包廂門才悠悠飄來了一句話,“其實你得到的情報也不怎麽準確,不是我要和父母斷絕關係,是他們不需要一個不能傳宗接代的大兒子,把我趕出了家門。


    秦先生,如果換做是你,兒子不願意和自己不喜歡的人結婚也屬於不可原諒的錯誤嗎?”


    易歸的聲音很正經,半分也聽不出往日裏遊戲人生的態度。秦阮是第一次聽見易叔這樣說話,他就知道自己的魔鬼爹總是能挖出人的心理陰影,這便擔憂地看向了易歸。


    然而男人下一秒就恢複了平日的隨便態度,隻是對他低頭一笑,“我給他加了沉思buff,要跑路了,跟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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