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日是沈聽眠的生日,在當天,鄭文英給他買了個大蛋糕。


    兩個人是吃不完的,沈聽眠把剩下的蛋糕帶去給李牧澤吃。他本在今天約好去李牧澤家,但前兩天兩個人鬧了矛盾。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吵架,沈聽眠的情緒至今仍不算穩定,好的時候與常人無異,不好的時候則很磨耗人的耐心。


    他和李牧澤實在太過親密,在他麵前也不再那麽懂事。那天李牧澤也不過是露出了一點點不耐煩的表情,他很敏銳地捕捉到了,兩個人就此鬧得不太愉快。當時是生氣的,傷心的,現在想想卻也不是害怕,他清楚李牧澤已經堅持太久了,他做得很好了,而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因此分開。


    鄭文英問他:“今天晚上不回來了?”


    沈聽眠點點頭:“不回了,你早點睡。”


    鄭文英沒說什麽,在他打開門的時候忽然叫住他:“生日快樂啊,眠眠。”


    沈聽眠怔了下,並不知道作何反應比較好,他隻是點點頭,退出去,要把門關上。


    快要關上的一瞬間,他卻跑了進來,用力抱了母親一下:“愛你,媽媽!”


    鄭文英驚笑著推他:“這孩子!”


    沈聽眠買了十根烤腸,用塑料袋包起來,和蛋糕一起提著去見李牧澤。


    他事先沒打電話,也沒發消息給他,手機響了兩次,他注意到了,邊等公車邊看,思來想去,還是打算給李牧澤個驚喜。


    他猜李牧澤一定以為他生氣了,這麽想著,又舍不得他著急,上了車後給他撥了過去。


    李牧澤剛放學,接了電話就說:“你在哪呢?”


    “我?”沈聽眠看了眼窗外,沉默了會兒,想著是告訴他呢,還是捧著這個驚喜去見他。


    李牧澤把這個理解成了別的意思,他再開口順暢得很,明顯是早就準備好的草稿:“對不起,我也會有控製不住的時候,你不要太在意,就算我忍不住對你發火,對你不耐煩,你也不要懷疑我對你的感情。”


    他這樣說,不知道的人會以為他做了多大的錯事。


    但其實呢,沈聽眠回想,他也不過是微微皺著眉說了句:“別哭了。”


    這句話說完之後,他們兩個人都愣了,隨後李牧澤飛快收住了表情,手忙腳亂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當時就道歉了,真心實意:“對不起,我最近太累了。”


    沈聽眠當然知道,現在則更清楚李牧澤的累,他笑著對那頭的李牧澤說:“多大點事,過去了,我是壽星我說的算。”


    李牧澤在那頭鬆了口氣,他貼著手機柔軟地說:“你等會兒,我去你家給你過生日。”


    沈聽眠沉默著。


    李牧澤又開始緊張:“你不想我去嗎?”


    “什麽都往壞裏想,咱倆這輩子可是有事兒幹了,得一直哄著。”沈聽眠歎著氣,嘴唇微妙地揚起來,“你老老實實在家等著吧。”


    沈聽眠心猿意馬地敲了敲李牧澤的家門,驚喜沒有了,小壽星現在很惆悵。


    結果一開門,他倒是愣了。


    動感超人手忙腳亂地擺出了pose,象征性大笑三聲,笑聲卻逐步減弱,最後隻剩氣音。


    大眼瞪小眼。


    沈聽眠:“……”


    動感超人:“……”


    沈聽眠默默走上前,摸了摸動感超人僵硬的手臂。


    裏屋傳來李媽媽隱忍的笑聲,她捂著嘴巴拿著攝像機在拍,沈聽眠覺得自己不能再這樣了,他瞪著眼睛,驚喜地邊叫邊後退:“哇!哇,哇……”


    李牧澤:“眠眠,你真的一點演技都沒有。”


    沈聽眠:“是麽?”


    李牧澤:“是。”


    沈聽眠:“……”


    進屋後,沈聽眠才後知後覺笑到開懷,李牧澤剛進入房間把門關上,沈聽眠就笑著去掐他的臉:“哇,這個麵具好真實。”


    他不忘揉揉李牧澤身上的道具衣,笑到不行:“這個衣服居然呲溜呲溜的,你從哪買的?”


    “萬能的某寶啊,”李牧澤手都伸到麵具上了,剛要摘下來,又問,“你要不要和動感超人親個嘴?”


    沈聽眠好笑地問:“你覺得小新會想和動感超人親嘴嗎?”


    李牧澤理所當然地說:“會啊。”


    沈聽眠:“……還真是。”


    他看著李牧澤壓過來的臉,卻躲了下,李牧澤疑惑地看著他,他把李牧澤的麵具撩上去,捏著他的下巴親在嘴上:“但我不想親動感超人,我隻想親李牧澤。”


    李牧澤被他撩得一愣一愣,老臉一紅,揉了把沈聽眠的臉:“小壽星嘴巴這麽甜。”


    沈聽眠覺得他五顏六色的衣服很二次元,摸上去還滑溜溜的,忍不住說:“等會兒讓我穿穿。”


    “別了,特別緊,不舒服。”李牧澤無奈地勸道,捏了下沈聽眠還有些發涼的鼻子,“真的!傻孩子。”


    “哦,”沈聽眠點點頭,不再執拗,有點貧地問,“那你送我的生日禮物就是這個?”


    他本以為李牧澤會貧回來,但李牧澤沒有,他眼睛閃爍不定,麵頰發紅,反複抿著唇,低聲說:“還有。”


    沈聽眠呆呆地問:“嗯?是什麽。”


    李牧澤答非所問,又好像意有所指:“你知道嗎,你總是給我一種很穩的感覺,不管發生什麽都特別淡定,不急不躁的……”


    沈聽眠以為他指的是上次的不愉快,便解釋說:“上次是真的發病了,我沒有故意鬧你的意思……”


    李牧澤愣愣地笑了,他低下頭,飛快在沈聽眠臉上親了口,把人抱到懷裏,用力地、小聲地說:“傻瓜!誰跟你提這個了,你這個……”


    他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又舍不得真罵,隻能酸澀地柔聲道:“這個……小笨蛋!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啊?”


    沈聽眠張開雙臂,茫然地說:“我不明白。”


    李牧澤歎著氣,咬了他柔軟白嫩的耳垂一口,啞著嗓子說:“算了。”


    算什麽!沈聽眠縮了下脖子,摸著耳朵往後麵退了一步,氣喘籲籲地說:“別鬧。”


    這樣也算鬧啊,李牧澤往後靠去,抱著胸露出個耐人尋味的表情。


    李媽媽很會搞氣氛,她在牆上貼了很多不小彩燈,還弄了很多氣球來,然後把燈關了,這個氛圍讓沈聽眠很羞恥,他局促地不停道謝,李牧澤好笑地在他耳邊說:“不用這樣吧,都是一家人,咱媽……唔!”


    他不知道沈聽眠是如何做到一麵在下麵掐他,一麵又笑著跟自己的媽媽說話的,李牧澤握住沈聽眠那兩根手指頭,順著指尖一路滑到手腕處,用指甲輕輕刮著他光滑的小手臂。


    李媽媽坐在對麵,看著倆神色怪異的小孩,心裏直歎氣:我真的是好多餘啊。


    她走進廚房端出來一個蛋糕,沈聽眠有些不好意思,他剛想說自己還帶了蛋糕,卻不想掃他們的興致,看著李牧澤把蠟燭一根根插上,聽他對自己說:“我們眠眠也要成年了。”


    沈聽眠飛快眨了眨眼睛,讓酸意褪去。


    李媽媽說:“李牧澤,來起個頭。”


    李牧澤唱歌不在調上,在兩個最親近的人麵前卻也不至於扭捏,他哼著稀奇古怪的生日快樂歌,拍著手掌在燭光中對著沈聽眠笑,這個笑讓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變得不那麽令人感到恥辱,它們得以在愛人的眼中與真理同位。


    後來他們回到房間,李牧澤悄悄問他:“許了什麽願?”


    沈聽眠坐到床上,仰著頭看他:“長命百歲啊。”


    李牧澤的動作戛然停止,他緩慢地直起腰來,五官隱在黑暗裏。


    沈聽眠是個小騙子,他總能讓錯誤變得酸澀,李牧澤無法怪罪他,卻也無法真正相信他,他慢吞吞坐到沈聽眠身邊,歎了口氣。


    沈聽眠去握他的手:“我還給你許了一個哦,你也要長命百歲。”


    “來年你生日,你記得加注。”他笑笑說,“雙重保險,它敢不靈?”


    他總是這樣真摯,李牧澤的眼神滑下去,手向沈聽眠的腰上探去,輕輕捏了捏。相不相信沈聽眠都不重要,他尊重沈聽眠的一切選擇,包括謊言。


    沈聽眠觀察著他的神情,忽然想起來什麽,要去找他的手機:“你是巨蟹座吧,那我們……”


    “不用查,我看過,天蠍巨蟹,咱倆絕配。”


    李牧澤悶悶地說著,抬起眼睛看著沈聽眠驚訝的樣子,忍俊不禁:“早就查過了,你是不是要說我迷信?”


    “沒有,”沈聽眠也在笑,“我隻是驚訝你怎麽會知道我在想什麽。”


    李牧澤把他往懷裏帶了帶,眯著眼睛:“那你知不知道我在想什麽?”


    沈聽眠笑得好像傻小孩:“想怎麽給我驚喜,送我第二個禮物?”


    李牧澤對著這麽一張笑臉,感覺自己在犯罪,於是放開了他,口幹舌燥地說:“咳……那什麽,先讓我把今天作業做了。”


    沈聽眠點點頭,看了眼表:“那估計要十二點了。”


    李牧澤意有所指地笑:“十二點更好。”


    沈聽眠:“?”


    沈聽眠:“你不是想做什麽壞事吧。”


    看著李牧澤笑而不語的模樣,沈聽眠有些恍然大悟:“哇。”


    李牧澤看向他:“哇?”


    沈聽眠又“哇”了聲,眨著眼睛:“牧澤,我覺得你現在主要任務應該是學習的。”


    李牧澤一本正經:“我是啊,我每天都在好好學習,我不是嗎?”


    沈聽眠瞪大眼睛:“是。”


    李牧澤:“還有問題嗎?”


    沈聽眠懵懵地說:“沒有了。”


    李牧澤在他頭發上抓了抓:“嗯,乖。”


    沈聽眠低頭眨巴著眼睛,消化著這些內容。


    李牧澤偷偷看他一眼,眼裏映出了個青色的小桃子。


    (見作話)


    結束之後,沈聽眠從床上趴起來,皺著眉埋怨他:“跟你說了會髒的。”


    “那怎麽辦?”


    李牧澤仍把沈聽眠抱在懷裏,用腦袋去蹭他的頸窩。


    沈聽眠感覺他的話沒有誠意,他在他懷裏挪動了幾下,半推著他說:“你給我換一條。”


    李牧澤明知故問:“換條什麽?”


    沈聽眠沉默了會兒,不如他的意,低低地說:“去洗一下。”


    李牧澤抬起頭:“洗什麽?”


    這玩意兒!饒是好脾氣的沈聽眠都有些怒意,他別開臉不去看他,凶巴巴喊:“洗一下內褲!”


    李牧澤愣了會兒,笑了:“現在?”


    “明天洗會被你媽看見,”沈聽眠躲著他的目光,催促地推了他一下,“洗完拿到屋裏晾,快點,沒跟你鬧。”


    李牧澤蹭著沈聽眠發燙的臉,鼻尖拱了下沈聽眠柔軟的耳垂:“那就讓她看。”


    沈聽眠忍不住攥住李牧澤的衣服,縮著脖子躲他:“我沒有跟你鬧……”


    李牧澤按住他的後腦勺,含著他的嘴唇吮了會兒,氣息溫熱:“別洗了,送給我算了。”


    他這樣說,已是知道自己壞極了,可就是想看沈聽眠和他著急,於是笑著去打量沈聽眠,等待他惱羞成怒,等待著他的失態。


    李牧澤知道沈聽眠羞慘了,事實也的確如此,沈聽眠紅著臉愣愣地看著他,卻並沒有打他,而是在愣了十幾秒後,突然湊上前親了他一口。


    李牧澤在猝不及防的心悸中聽到信以為真的沈聽眠軟聲軟氣在哄他:“好牧澤,別欺負我了,我可以給你的別的,這個……真不行。”


    李牧澤嗚咽了聲,臉埋在他懷裏,在此刻認定這份愛至死方休:“你讓我死我都願意。”


    五分鍾後,倆小孩悄默默從房間裏探出頭來,外麵是黑的,李牧澤舉起手機,用屏幕發出來的亮光照前麵的路,拉著沈聽眠的手往外走。


    走到半路,他才發現沈聽眠沒有穿鞋,也沒有穿襪子,睡褲下麵是赤著的腳,踩在樓梯上,發出輕微的吱呀吱呀的聲響。


    “你幹嘛不穿鞋?”李牧澤問他,聲音有點大,瞬間被沈聽眠捂住嘴巴。


    沈聽眠焦急地小聲嗬斥:“你小點聲。”


    李牧澤抓住沈聽眠的手,輕輕拿下來親了口:“讓你穿我的,你不穿。”


    沈聽眠飛快垂下眼睛,支支吾吾地說:“我不想穿你的。”


    李牧澤笑的眼睛都彎了:“我說拖鞋。”


    沈聽眠怔了下,掙紮著說:“我……我也說的是拖鞋!”


    底氣不足,李牧澤也沒再為難他,拉著他幾步走去衛生間。


    關上門後,沈聽眠終於放鬆了點,他沉沉鬆了口氣,騰出手去從李牧澤手裏拿內褲,李牧澤卻把手臂抬高了,對著他挑眉毛。


    沈聽眠輕易不生氣,一生起氣就容易鬧紅臉,他搶了幾次沒搶到,又羞又氣:“李牧澤!”


    李牧澤順勢把他往懷裏一摟,在他臉上親了口,哄著說:“乖,我給你洗。”


    沈聽眠推了他一下,沒推開,大晚上的也沒力氣了,靠在他身上悶悶地說:“你洗幹淨點。”


    李牧澤揉著他的腦袋瓜,貼著他耳邊說:“我仔細著洗。”


    這句話順著沈聽眠的耳神經一路蕩到心窩,讓他猶如夢中,他並不敢看李牧澤,臉燒得厲害,低著頭退到一邊,聽著那邊嘩啦啦的流水聲,突然悶悶地出了聲:“牧澤。”


    “嗯?”


    “以後再做點別的。”


    李牧澤抬起頭來,看著鏡子裏沈聽眠的側臉,看著他糾結又決絕的模樣,羞紅的小耳朵,聽他的眠眠告訴他:“你考完試。”


    剛剛的逗趣都是幌子,在真正聊到這個羞窘的話題時,李牧澤緩了很久也說不出像樣的話,隻是含含糊糊表達了自己委婉的意思:“嗯……我想想,到時候家裏沒人就好了。”


    沈聽眠認真的可愛,他用商榷的語氣說道:“可以不在家,去旅館,咱們開房。”


    李牧澤驚了一下:“啊?真的。”


    “真的,到時候咱們就是大人了,怎麽都可以。”沈聽眠眼珠轉向他,“你怎麽想?”


    “我……我想你穿校服。”


    “嗯?那會兒已經畢業了呀。”


    “不,我是說,我想你那個時候穿著校服……”


    “……噢。”沈聽眠沉默了會兒,低低地說,“也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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