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坐在客廳,遲玥坐立難安。


    他之所以會主動邀請大小姐共進晚餐,主要是猜想到對方必定會上門找他,‘質問’他不接電話一事。


    恰巧當時的他需要一個合理的外出理由,便順水推舟,願意和大小姐走這一趟。


    但如果早料到顧清逸會帶他來見顧二叔,遲玥說什麽也不會上對方的車。


    讀過原著許多次,遲玥十分清楚顧禪在顧清逸心中的分量。


    ——不是父親,堪比父親。


    雖然顧禪和顧清逸隻是叔侄關係,但顧清逸幾乎可說是被顧禪親手養大的。


    在顧清逸由幼年成長至少年人的期間,一個人的價值觀構造和形成的最重要的一段時間,皆是受的顧禪的教導。


    偏偏是這樣一個人……


    偏偏是這樣一個對顧清逸重要無比的人……


    如果今晚隻是簡單的吃一頓兩個人的晚餐,遲玥或許可以不將顧清逸的表白放在心上。


    但這人是顧禪。


    這就意味著,顧清逸從前所說皆不是玩笑話,他是在認真的追求他。


    骨子裏,遲玥是一個刻板認真的人。


    他可以無視瘋癲大小姐霸道中帶著玩笑意味的追求,卻無法對真心棄若敝履。


    麵對發自內心的追求,即便是拒絕,也應當鄭重其事。


    故而等待上菜的期間,遲玥身體緊繃,背脊僵直,思考著應當如何應對接下來的飯局。


    然而想歸想,思維和大腦卻不肯同步。


    理性告訴他,飯桌上不能和顧清逸太過親密,免得叫對方長輩誤會。飯後要及時拒絕,讓顧清逸及時從這場單方麵的戀情裏抽身。


    但腦子卻完全不聽指揮,隻有一句話不間斷的刷屏。


    我想你成為我的。


    想你成為我的。


    成為我的。


    我的。


    。


    唰的一下,遲玥臉紅了個通透。


    不等顧禪和顧清逸端菜上桌,他按住桌子就站了起來。


    身下木椅被他這突然的動作牽動,椅子腿劃過地麵,響起略刺耳的‘嗤啦’一聲,往後退了一大截。


    趕來的顧清逸和顧禪皆被這聲音定住了腳步,好奇視線射向導致這動靜的罪魁禍首。


    “怎麽了?”顧清逸端著一個托盤,走向背對著他的遲玥。


    目光在對方通紅的耳上停留片刻,調笑道:“莫非是覺得太熱,耳朵怎麽這麽紅?”


    分明是睜眼說瞎話。


    眼下氣溫適宜,不冷不熱的二十度。


    遲玥穿著一身校服,不該覺得熱才對。


    聽聲音在耳後響起,遲玥這才注意到逼近的顧清逸。


    本就是煩悶的時候,顧清逸話語裏又是明晃晃的調笑。


    遲玥受不住,頭也不回的道歉說:“實在對不起,我突然想到我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先走一步了。”


    說完這句,遲玥腳底抹油,撒丫子往外逃。


    他和顧清逸什麽關係都不是,為什麽要乖乖聽話坐下來,和對方的叔叔一起共進晚餐?


    萬一造成對方長輩不必要的誤會的話該怎麽辦?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趁著什麽都還沒發生的時候,趕緊離開。


    逃避可恥,但有用。


    顧家二叔如果是聰明人,應當能夠從中看出他抗拒的態度,避免可能造成的誤會。


    “呦嗬~”顧禪看熱鬧不嫌事兒大,把托盤往桌子上一放,嘲笑小侄子道:“你到底怎麽追的人,這就把人……”嚇跑啦。


    結果話說到一半,小侄子也跑了。


    離開前,托盤往桌上重重一放,濺出不少油沫星子。


    顧禪:“……”


    他歎口氣,孤身一人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無限感慨。


    “年輕人啊,一個兩個都不省事,可憐我這一桌子菜……”


    他夾起一筷子酸辣土豆絲送嘴裏,忿忿道:“不識貨的小年輕,老子這一桌菜能賣萬把塊……”


    *****


    遲玥跑的時候,使出了吃奶的力氣。


    從顧二飯館出來後,慌不擇路,看見一個小巷子就往裏鑽。


    跑了約有十分鍾,才扶著牆停下。


    一路奔跑的後遺症開始出現,遲玥半彎著腰,大口大口的呼氣,補充運動後所需的氧氣。


    混沌的大腦開始運轉,遲玥耳朵捕捉著來自四麵八方的聲音。


    卻是除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什麽聲音都沒有聽到。


    沒有多餘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是否意味著,他成功逃走了?


    遲玥心想。


    雖然他自己也不清楚為何要用上‘逃’之一字。


    但能離開那叫他不知該如何應對的飯局,應該慶幸才是。


    這麽想著,他的呼吸漸漸平穩,始終彎著的腰也挺直起來。


    正想著該怎麽從這不知名的小巷子裏走出去的時候,耳朵突然被人吐了一口熱氣。


    有熟悉的聲音在耳後響起:“休息夠了?”


    遲玥嚇了一跳,險些從喉嚨裏溢出驚呼。


    顧清逸是什麽時候站在他後麵的?


    他怎麽一點也沒感覺到?!


    遲玥想不通,也暫時沒時間想通。


    條件反射的就要跑,卻被人自後按住了肩膀。


    眼前景物飛快變幻,重新定格時候,麵前已然是顧清逸那一張好看到無可挑剔的臉。


    此時此刻,這張漂亮的臉上勾起一抹天真又嫵媚的笑,逼近遲玥那昏暗路燈也掩飾不住的通紅的臉。


    輕聲發問:“玥玥,你的臉怎麽這麽紅。”


    他修長的手隔著衣料貼上遲玥的前胸,“你的心跳為何這樣的快?”


    他殷紅的唇來至遲玥紅的滴血的耳,“是因為我嗎?”


    “不……”


    遲玥才吐出一個字,就被顧清逸打斷。


    他堵住了遲玥的唇。


    一手攬住少年人的腰腹,一手捧著對方後腦勺防止其逃脫。


    顧清逸吻住了遲玥,靈巧的舌長驅直入,肆意品嚐著渴望已久的佳肴。


    很是熱情激烈的一個吻。


    沒多久,遲玥僵硬的身體逐漸軟化。


    顧清逸這才略微放輕攻勢,吻由深至淺,在少年人的唇上流連忘返。


    他知道他這樣的行為很是卑劣。


    但就好比他從前說的一樣,這是最快的方法。


    叫遲玥記住他的最快的方法。


    顧清逸清楚自己的優勢——他有一張足夠漂亮的臉。


    人都是感官動物。


    同樣的強吻動作做出來,醜陋的人會被罵做騷擾,但足夠漂亮的人卻被稱為霸道強勢,未必惹人厭惡。


    當霸道的對象是一個少年人時候,更是足以叫未嚐情滋味的少年陷入感官刺激之中,無法自拔。


    就好比現在的遲玥。


    明明有心抗拒,卻依舊被動卷入顧清逸親吻帶來的快感漩渦中,不由自主的迎合起來。


    理性慢慢的瓦解,遲玥的手反而環住了顧清逸的肩,張開唇,主動追逐起顧清逸的舌。


    這樣的迎合遠遠稱不上是愛。


    但那又如何呢?


    遲玥本質上是一個刻板的人,有著‘唯一’的愛情觀。


    哪怕隻是出於責任,他也會不由自主的對三番兩次以戀人自居,主動獻上熱吻多次的顧清逸產生不一樣的心思。


    甚至還可能因此同其他男男女女保持距離,即便顧清逸實際並非他的戀人。


    他或許會抗拒,或許會焦躁,或許會想要尋求辦法擺脫這層‘不太正當’的關係。


    但心底深處卻始終會記得,顧清逸是他第一個接吻的對象,是第一個對他展開熱烈追求的人,是不知多少次帶他陷入感官刺激無法掙脫的人。


    最終造成的結果就是,短期內,顧清逸會成為遲玥心中獨一無二的存在。


    顧清逸清楚,他必須緊緊抓住這一層聯係。


    牢牢抓住,決不能放鬆一絲一毫。


    不斷在他耳邊傾訴愛語,不停擋在他身前為他遮風擋雨……


    長此以往,遲玥遲早會真正的成為他的。


    而一旦這樣刻板的人認定了他……


    大概就是永恒。


    顧清逸眼中劃過一絲笑,鬆開了對遲玥腰身的桎梏。


    少年人失了依托,軟軟倒在顧清逸的懷裏。


    他的額搭在顧清逸肩上,眸子迷離無焦,雙唇水潤紅腫,全身失力,低低喘息。


    顧清逸輕輕拍打著遲玥的背脊,饜足雙眸裏笑意清淺,在遲玥耳邊低低的訴說。


    “玥玥,我喜歡你。”


    “玥玥,我愛你。”


    “玥玥,我想你成為我的。”


    “玥玥,我想帶你去見我父母兄長。”


    “玥玥,我想帶你回家。”


    “玥玥……”


    “夠了!”遲玥捂住耳朵,低聲喝斥,“你這人怎麽這樣啊?”


    他的手虛虛抓住顧清逸胸前衣襟,不滿的咕噥:“我從小到大,再沒見過一個比你還厚臉皮的人。”


    心跳聲在耳邊嗡鳴。


    遲玥分不清這是自己的心跳,還是顧清逸的。


    隻知道那跳動的頻率快的數不清,害得他完全靜不下心來。


    偏偏顧清逸還一直在他耳邊笑。


    “哎呀,雖然今天見家長失敗了,但沒關係。”


    他擁緊了遲玥,“未來的時間還長,總會叫你心甘情願的。”


    “……個屁。”


    遲玥不情不願的反駁。


    尋回力氣後,他推開顧清逸,悶頭悶腦往巷口走。


    顧清逸狗皮膏藥一樣,跟在遲玥身後,目光跟隨著他身側手腕的甩動而移動。


    臨走出巷口前,他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來至遲玥身邊,隨後……


    牽住了少年人的手。


    沒被甩開。


    大約是遲玥見識到了他的厚臉皮,幹脆無視了他們牽在一起的手。


    “接下來去哪兒吃飯?”顧清逸捏了下遲玥的手,無比愉悅的問。


    遲玥本不想理他,奈何肚子不給力,發出‘咕咕咕’的叫響。


    遲玥本就煩躁的心情更加不順了。


    不由加快腳步,好像這樣就能甩開身後的牛皮糖。


    但那怎麽可能?


    顧牛皮糖清逸跳著追上了遲玥,在他側臉上啵了一下,歡快道:“沒想法的話就去吃川菜吧~”


    他笑嘻嘻的,“心裏有火就去吃川菜,以毒攻毒~”


    遲玥:“……”


    他罵:“你個辣……”


    想起顧清逸說過他聽膩了‘辣雞’一詞,遲玥及時改口:“你個憨批!”


    卻隻換來顧清逸的笑。


    遲玥更加鬱悶了。


    並且決定進店後專挑貴的點,吃窮這個憨憨!


    雖然但是……


    吃窮顧清逸是不可能的,永遠都不可能的。


    這就叫人很不愉快了。


    於是不愉快的遲玥一個跳腳,在顧清逸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


    “辣雞!憨批!我可去你的吧!離小爺我遠點兒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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