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師,下個學期見啦!”


    “再見。”


    周奕朝最後一個走出教室的學生擺了擺手,低下頭,開始收拾自己的課本和教案。


    他把資料都裝進公文包裏,正要轉身走時,發現門口被一道高挑的身影擋住了。


    一抬頭,就見聞遇抱著手臂,倚在教室門口,默默地看著他。


    周奕心頭一突,也不知他在這裏站了多久。自從他搬到新的辦公室後,他跟聞遇偶爾也會在路上碰到,但他最多就是禮貌地朝他笑笑,從來沒有多跟他說過一句話,而聞遇也不會主動跟他攀談。


    兩人的關係早就冷了下來,連基本的同事情誼都很難維持,也不知聞遇來這兒是想幹嘛。


    “周老師。”


    聞遇走進來,打量了一眼他手裏的公文包。


    “我聽說你們oga班這次的期末考核成績不錯。”


    周奕笑了笑,把公文包提在手上。


    “還過得去吧。”


    “有兩個學生的專業課分數都快比alpha班的尖子還高了,這是還過得去嗎?這幾乎是奇跡了。”聞遇笑著道。


    “奇跡談不上,都是他們自己努力的結果。”


    聞遇點點頭,又道:“周老師,當初我的想法確實偏激了,我為我當初那番輕視oga學生的言論跟你道歉。”


    “這都多久之前的事了,用不著道歉。”


    周奕不以為然。


    “明天就放假了,周老師,你暑假有什麽打算嗎?”聞遇問他。


    周奕不知想到什麽,眉頭皺了皺。


    “暫時還沒想好,看情況吧。”


    聞遇“嗯”了聲,見他眉頭皺著,似乎在擔憂什麽的樣子,忍不住道:“周老師最近有什麽煩心事嗎?或許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


    聞家是中央區有名的書香世家,不說權勢滔天,但也出過幾個高官。隻是周奕並不想跟他再扯上任何關係,略顯冷淡道:“不用了,我應付得了。”


    聞遇無奈地點了點頭,期待地看著他:“今天是在學校的最後一天了。周老師能賞臉跟我吃個飯嗎?我絕對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跟周老師表達一下歉意。”


    周奕麵露猶豫,說實話,他下個學期如果繼續在軍大執教,肯定是要跟聞遇搞好關係的,畢竟兩人都教指揮係,天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可是這飯要是吃了,回去被林柯知道……


    周奕正糾結時,背後忽然響起一個聲音。


    “好啊,聞老師,不介意多加一雙碗筷吧?”


    聞遇看到周奕身後的林柯,臉色微變。


    “林副司令。”他臉上的笑有些僵硬。


    林柯笑著走過來,若無其事地攬著周奕的肩膀:“周奕,聞老師好歹是你的同事,我們一起請他吃個飯也是應該的,你說呢?”


    這家夥什麽時候來的?平時不是看聞遇最不爽嗎?怎麽還請人吃上飯了呢?


    周奕不解,朝林柯使了幾個眼色,都沒得到回應,隻好有些無奈道:“好吧,那就請聞老師賞臉了。”


    “聞老師,你說呢?”林柯又看向聞遇。


    聞遇沒想到形勢轉眼間就變了,不過他也不是會輕易認輸的人,揚起下巴,自信道:“當然沒問題,兩位請吧。”


    三人一起去了學校附近的餐廳。


    林柯要了個包廂,三人坐下後,都沒人說話。周奕是最見不得氣氛尷尬的人,立刻找起了話題。


    “聞老師,聽說你們二班有個學生,這次格鬥課拿了滿分?是真的嗎?”


    “嗯。”聞遇喝了口茶,看著周奕,麵帶笑容道:“這個學生很有格鬥天分,幾個教官都打不過他。學校打算……”


    看著周奕和聞遇其樂融融地聊起了學校的話題,林柯一時有些後悔請聞遇吃飯了。他給周奕倒了杯果汁,重重放在他麵前。


    “先喝點東西墊墊肚子。”


    “你喝吧,我不餓。”周奕把那杯果汁推回他麵前。


    林柯眉頭皺了皺,見對麵的聞遇若有似無地瞥了他一眼,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一咬牙,把那杯果汁端起來全喝了。


    周奕轉過頭,咋舌道:“你傻啊,菜都沒上來呢,你打算先喝果汁喝飽?”


    “我口渴,不行嗎?”林柯硬聲道。


    “行行行,那你喝吧。怕了你了。”周奕無奈地笑笑。


    等菜上來,林柯拿起筷子,第一件事就是給周奕夾菜。


    聞遇也沒說什麽,隻是把麵前的一盤香辣蝦轉到周奕麵前,溫聲道:“周老師,聽學生說你很喜歡吃這家店的香辣蝦,來,趕緊嚐一嚐。”


    “謝了。”


    周奕拿起筷子,正要去夾蝦肉,林柯快他一步,瞬間就夾了一隻肥嫩的紅色大蝦丟進他碗裏。


    “吃吧。”


    “你自己吃你自己的就行了,不用管我。”


    周奕哪能看不出林柯請聞遇吃飯的目的,無非就是想在聞遇麵前秀一次恩愛,最好能讓聞遇看了後受到打擊,心灰意冷,再也對他沒有非分之想。


    不過,林柯顯然低估了聞遇的心理素質。


    “周老師,這個菌菇湯是這家店的招牌,你嚐嚐。”


    聞遇完全無視林柯跟周奕親昵的姿態,讓服務員把陶瓷盅端過去,放到周奕手邊。他這人極有心計,既要獻殷勤,又不想做得太明顯,便總是打發服務員給周奕端湯送水。


    周奕本來碗裏就堆滿了林柯給他夾的菜,加上聞遇頻繁的“關懷”,他又連著喝了幾碗湯,好不容易練起來的腹肌都快被撐沒了。


    “你們喝吧,我真的吃不下了。”


    周奕放下筷子,果斷決定尿遁。


    “我去趟洗手間,你們慢慢聊。”


    周奕一走,包廂裏瞬間安靜下來。


    林柯沒什麽表情地夾了塊魚肉,放在嘴裏嚼著。


    聞遇喝著茶,漫不經心地瞥了他一眼。


    “林副司令,不高興了?”


    林柯冷冷看著他:“聞遇,你最好別在我麵前耍什麽心機。”


    聞遇輕笑了聲:“林副司令說得嚴重了,我能耍什麽心機呢?不就是陪你們吃個飯嘛,何況還是林副司令自己邀請我的呢。”


    “你有自知之明最好,我跟周奕已經結婚了,希望你時刻記住這一點。”


    聞遇把玩著手裏的茶杯,清俊的臉上閃過一抹諷刺。


    “這年頭,結了婚又離婚的夫妻不知道有多少。林副司令不會以為靠一張薄薄的證書,就能拴住一個人的心吧?”


    林柯放下筷子,目光有些陰鷙。


    “那也是我跟周奕的事,與你無關。”


    “嗯,林副司令說得沒錯,我就是個看客而已。不過就連我這個看客,都能看出來,在這段婚姻裏,恐怕林副司令付出的,遠遠要比周將軍多吧?一段感情中,最怕的就是一方的付出遠遠大於另一方,長久的心理失衡,可能會造成不少問題呢。”


    林柯聽著他幸災樂禍的語氣,深邃的眸子微眯。


    “那又如何,我喜歡他,自然甘心為他付出。何況他也喜歡我,不然當初也不會答應我的求婚。”


    “是嗎?我怎麽記得,周將軍結婚的時候,肚子裏就懷了孩子吧?而且還處在那樣的輿論環境下,說是被迫結婚都不為過……”


    林柯捏著手裏的茶杯,怒瞪了聞遇一眼。


    “至少我們現在婚姻幸福,而你這種人,隻有在心裏冒酸水的份。”


    聞遇自嘲一笑:“是,我心底是有些泛酸。不過你我都清楚,習慣性依賴是很可怕的,有的人就算一開始不喜歡,習慣了他的存在後也會誤以為自己喜歡上了他。如果……當初幫周奕的人是我,說不定今天周奕的丈夫還不一定是誰呢。”


    林柯聽到這句話,臉色猛地變得陰沉,一腳踢開椅子,走到聞遇麵前,揪住他的衣領。


    “你再說一句試試?”


    alpha濃烈而尖銳的信息素撲麵而來,聞遇半點都沒有退讓,同樣釋放出強大的alpha威壓。


    兩人在包廂裏對峙著。


    “林副司令,開個玩笑而已,沒必要這麽激動吧?”


    還是聞遇先退讓一步,畢竟他隻是個沒上過戰場的大學教授,論體力,他比林柯遜色太多,真打起來他肯定不是林柯的對手。


    林柯輕嗤了聲,放開他的衣領。


    “你們幹嘛呢?”


    周奕正好從洗手間回來,看到包廂裏椅子都倒了,還以為林柯跟聞遇打了起來。不過還好,兩人還好好地坐著,隻是全都麵色不快,似乎剛發生過口角。


    “林柯,沒出什麽事吧?”周奕不放心道。


    “沒有,你吃飽了嗎?吃飽了我們就回家吧。”林柯連裝都懶得在聞遇麵前裝了,隻想趕快離開這裏。


    “我早飽了,那就回去吧。”周奕轉向聞遇,笑了笑:“聞老師,今天招待不周,還請你見諒,家裏有點事,我們現在得回去了。”


    “沒什麽,你們有事就回去吧,這兒的湯不錯,我再喝一碗。”聞遇笑著道。


    出了包廂,林柯的臉色還是陰沉的。


    聞遇那番話,像根鋒利的刺紮進了林柯心裏。他忍不住想,如果周奕當初沒懷他的孩子,如果周奕沒變成oga,那他們還有機會在一起嗎?會不會就像聞遇說的那樣,周奕對他的喜歡,隻是因為慣性,因為他們是伴侶關係,又一起養育孩子,所以周奕把對自己的依賴當成了喜歡?


    林柯越想臉色越是陰沉,他的確深愛周奕,可這不代表他不計較感情中的得失,他總是以為自己能感動周奕,能讓他也喜歡上自己。現在他似乎做到了,可這種單方麵的付出換來的喜歡,又能維持多久呢?


    “林柯,你想什麽呢?還上不上車了?”


    周奕戳了他一下。


    林柯頓時回過神來,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不好意思,我剛剛沒注意。”


    周奕開著車,時不時打量他一眼。


    “你跟聞遇剛剛不會在包廂裏打架了吧?怎麽兩個人臉色都這麽臭?”


    “沒有。我不是那種衝動的人。”林柯神情平靜。


    周奕笑了聲,調侃他:“你現在知道搬起自己的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麽感覺了吧?我本來想拒絕他吃飯的提議,結果你突然就進來了,非要弄這麽一出,何必呢。”


    林柯很淺地笑了笑。


    “不會有下次了。”


    兩人回到家沒多久,周野就來了。


    他氣勢洶洶的,一進來就質問周奕:“哥,你為什麽要把小野帶走?不能讓他留在首都星嗎?”


    周奕坐在書房的沙發椅上,目光冷凝地看著他。


    “周野,你這是什麽語氣,覺得是我故意想把小焰送走?”


    周野臉色僵了僵,放緩語氣道:“哥,我知道你肯定有難處,可是王後他們是喜歡小焰的呀,就算陛下要為難小焰,我們還可以找王後幫忙,為什麽非要把小焰送走呢?”


    周奕滿臉失望地看著他。


    “周野,你太年輕了。當初小焰生下來的時候王後沒能保護他,你覺得現在王後就能保護他了嗎?以陛下的手段,就算我們把小焰藏在首都星任何地方,都會被陛下的人找到。如果陛下震怒,到時候就不是把小焰關起來這麽簡單了,你想眼睜睜地看著小焰被親生父親折磨嗎?”


    周野聽到周奕的話,眼眶漸漸紅了。他聽說小焰要走後,第一時間就是氣憤和不解,明明他哥都把小焰帶回來了,為什麽又要把他送走?


    他慌忙地衝到這裏,想找他哥要個說法,可聽完事情的原委,他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多麽天真和幼稚。


    “哥,對不起……是我太衝動了。我沒有你考慮得那麽周全。”


    周野垂下頭,眼眶無聲地紅了。


    周奕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


    “我知道你舍不得小焰,我也舍不得他。這次我送他走,不代表以後你就見不到了。邊緣星係的局勢瞬息萬變,陛下也不一定會一直狠心下去……我們還是有機會的。”


    周野點點頭,兩行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


    “哥,那我能跟你一起去嗎?”


    “不行,陛下隻讓我帶人送小焰走,而且這件事必須做得隱秘。這次在路上就要花兩個月的時間,你能請這麽長的假嗎?工作不想要了?而且媽身體一直不好,萬一我們離開後,媽出點什麽事,誰來照看她?”


    周野聽到他的話,目光中最後一絲光亮也熄滅了。


    他耷拉著肩膀,有氣無力地點了點頭,往書房外走去。


    林柯站在書房門口,在他經過時,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周野恍若未覺,隻是神思恍惚地往前走。


    林柯進了書房,就看到周奕站在窗邊,看著夜空中的一輪明月,不知在想什麽。


    剛才兩人的對話他也聽到了大概,周奕雖然態度嚴厲地拒絕了周野,可心裏肯定也不舒服。


    “管家榨了葡萄汁,你要不要喝一點?”林柯問他。


    周奕轉過身,勉強笑道:“不用了,你喝吧。我去看看木木。”


    “那我先讓管家放冰箱裏,你想喝的時候再喝也不遲。”


    “嗯,隨便。”


    周奕進了嬰兒房,把正趴在烏龜墊子上玩手指的木木拎起來,放在手心掂了掂。


    “這家夥這兩天倒是乖了不少。”


    林柯笑了笑。


    “估計他是知道你要走了,舍不得,不忍心吵你了。”


    周奕捏了捏兒子柔嫩的臉頰,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兒子,等大爸走了,你在家要乖乖聽二爸的話,聽到沒有?”


    木木睜著黑亮的大眼睛,不解地看著他,嘴裏發出無意義的咿呀聲。


    周奕攥著他肉乎乎的手指,在自己臉頰上蹭了蹭。


    “等大爸回來,帶些新奇的玩意兒給你玩,好不好?”


    木木似乎聽懂了他要給自己帶玩具,眯起眼睛,咯咯笑起來。


    “跟那隻肥貓小時候還挺像。”


    周奕抱著木木哄了一會兒,看著他睡著後,便把他放回了搖籃裏。


    回到臥室,周奕衣服都沒脫,就被林柯按在了門上。


    林柯今天的動作格外焦躁,似乎在他身上索取著什麽,那雙漂亮的眼睛也閃動著說不出的幽光。


    “林柯,你他媽的慢點行不行……”


    周奕有些受不住,輕喘道。


    林柯一口咬在他後頸的腺體上,聲音低啞。


    “不行。”


    他受夠了溫情脈脈的偽裝,他想要什麽,就直接去掠奪,去占有,他再也不想顧忌任何東西。


    周奕以為林柯是受了聞遇的刺激,估計這晚過去就好了。


    沒想到隔天一整天,他都沒從床上下來。


    第三天早上,楊理開著懸浮車來接他和小焰去太空港,他的腰都還是酸的。


    行李箱林柯都幫他收拾好了,早放進了車裏。周野和小焰在門口依依惜別,林柯單手抱著木木,站在階梯處看著他。


    “周奕,我等你回來。”


    林柯克製住自己上前擁抱他的衝動,冷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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