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鬼流!


    這才是柳生雄一真正的劍術,而不是他曾經在擂台上威風顯赫過的“迎風一刀斬”。


    九鬼流劍術飄忽不定,如鬼似魅,妖異非常。


    甚至比太極劍的變化還更加繁複。


    “妖刀……”


    雪花般的刀芒劍影之中,響起了譚軒驚詫的聲音。


    “夫人真是淵博。”


    柳生雄一讚歎地說道,隨即又輕輕歎了口氣。


    “可惜我這不是真正的妖刀,隻是仿製品而已……”


    真正的“九鬼妖刀”,隻存在於傳說之中,那是“村正妖神”的佩劍,隻有村正妖神才配擁有和使用。柳生雄一盡管十分自負,卻也知道,自己在有生之年想要在劍術造詣方麵趕上村正妖神,那是不現實的。如果此刻和譚軒交手的,是村正妖神,哪裏還用得著這麽麻煩?


    妖刀一出,任何對手都必死無疑!


    譚軒哼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


    她嘴裏的“妖刀”,自然指的也不是刀而是柳生雄一此刻施展的刀法。九鬼流傳承的劍術不止一種,其中最高明的劍法,就叫“妖刀流”。隻有九鬼流天賦最高最傑出的弟子才有資格修習這種高明至極的“妖刀刀法”。


    在東島,刀法和劍法其實是同一個名詞。


    東瀛劍本來就是仿唐刀的製品。


    柳生雄一自稱手持的“妖刀”隻是一個仿製品,那麽以此推論,他的劍術也不是九鬼流的最高境界。然而已經如此了得。卻不知真正的“九鬼妖刀”擁有者,劍術是何等高強。


    隻是仿製品也不好對付。


    如今生死相搏。柳生雄一這個鬼子,終於拿出了壓箱底的本事。


    妖異的刀光一圈圈地蕩漾開去。如同水波一般連綿不絕。無論譚軒的短劍上挽出多少劍花,隻要一碰到刀光,便立即湮滅,仿佛雪花掉入湖水之中,隨即消融,再也找不到半分痕跡。


    刀光慢慢向著譚軒壓過去,劍花一點點地縮小著防禦圈子。


    終於,劍花已經差不多貼在譚軒身前不過半尺左右的範圍,再壓下去一分。這個防禦圈子就破了。譚軒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試圖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


    妖異的刀光忽然大盛,變得如同狂風巨浪,劈頭蓋腦向著譚軒壓來,甚至遠比譚軒後退的速度要快得多。


    無疑,柳生雄一絕不會允許譚軒再次形成一個新的防禦圈。


    “噌……”


    一串清脆的兵刃交擊之聲連綿而起。


    “嗡!”


    如山的刀光劍影驟然而止,一道寒光衝天而起,如流星點點,遠遠飛了出去。


    是譚軒的短劍!


    脫手而飛了。


    萬千刀光凝成一道。閃電般向著譚軒的頭頂斬去。


    “小心……”


    便在這個時候,不知從暗處的哪個角落傳來一聲低喝,聲音極其低沉蒼老。


    其實不用提醒,柳生雄一也已覺出不對。譚軒的短劍雖然被他絞得脫手而飛,卻並不表示譚軒會就此束手待斃,甚至於譚軒的短劍都是故意脫手的。為的是以此化解他的“妖刀刀法”。


    短劍脫手飛出的瞬間,連綿不絕的妖刀刀法。就此從中斷絕。


    盡管柳生雄一立即揮刀劈向譚軒的腦袋,終究還是慢了那麽半拍。一股森然的勁力。猛地擊到了他的胸前。這股勁力之龐大,簡直就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沛然無可與抗。


    “上當了……”


    柳生雄一腦海中隻來得及轉過半個念頭,胸口便驟然一痛。


    “砰”!


    一聲脆響傳來,柳生雄一仿佛斷線的風箏一般,往後直飛而去,眼看著就要撞在廊柱之上。譚軒這一掌,凝聚了渾身勁力,柳生雄一挨得親切,再要撞上廊柱,非死即傷。


    黑暗之中,人影一閃,一道身影鬼魅般飄然而出,手掌一伸,在柳生雄一腰間搭了一下。柳生雄一一個魚躍,翻身下地,雙腳剛剛一觸到地上,頓時踉蹌了兩步,身子靠在廊柱之上,才算是穩了下來。


    柳生雄一一張嘴,“哇”地一聲,噴出一口鮮血。


    “多謝老祖援手……”


    柳生雄一隨即一挺身子,伸手擦去嘴角的血跡,咬著牙齒說道。又伸手探入懷中,從胸口位置取出一麵直徑約二十幾公分的圓形镔鐵護心鏡,隻是那護心鏡此刻已經布滿裂紋。


    幸好他準備齊全,早就在和服之下穿了全套的甲胄。否則,單單譚軒這一掌,他就未必能夠挺得住。


    這支那女子看似身材嬌小,內力如此深厚。


    一掌之力,竟至於斯,連百煉镔鐵護心鏡都應聲而碎。


    所幸老祖及時援手,不然,縱算有镔鐵護心鏡,也隻能護住前胸要害,那股恐怖之極的巨力不能及時消除,撞在廊柱之上,前後夾擊,也是絕對受不住的。


    譚軒雙目一凝,猛地盯住了暗處的那個陰影。


    宅院內點著幾支蠟燭,光線原本就十分昏暗。


    這人影隱藏在黑暗之中,似有似無,詭異非常,給人一種極度陰森的感覺。


    這宅院裏果然還隱藏著其他的人,難怪譚軒一進來,就感覺到說不出的危險。


    “閣下何人?”


    譚軒一提丹田內息,凝神戒備,沉聲問道。


    自己剛才那凝聚著畢生功力的全力一擊,到底有多麽恐怖,沒有人比譚軒更清楚了。這暗處的黑影輕輕一出手,就將柳生雄一身上的勁力化解掉,修為之高,內功之深,可見一斑。


    柳生家族傳承了數百年,“九鬼流”在北方島大名鼎鼎,果然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你是趙止水的徒弟還是徒孫?”


    稍頃,黑暗中隱藏的人影低聲問道,聲音蒼老嘶啞,一字一頓,似乎已經有點不習慣與人對話了。


    譚軒的雙眉猛地揚了起來,終於掩飾不住驚詫之情。


    “你怎麽知道我是無極門的傳人?”


    “嘎嘎,你剛剛打敗我孫兒的這一招,幾十年前我就見識過了。趙止水這個老東西,當年可是威風得很……嘎嘎,嘎嘎嘎……”


    暗處的黑影冷冷地笑著,陰惻惻的,如同夜半鬼哭,令人渾身的雞皮疙瘩都不自禁地冒了起來。


    “我原本以為,再也沒有機會報仇了。誰知道幾十年過去,老家夥的傳人又主動送上門來。呦西,呦西……趙止水那個老東西,早就死了吧?”


    暗處的黑影咬牙切齒地說道,對止水祖師,當真是恨入了骨子深處。


    “胡說八道!”


    譚軒一聲怒喝。


    “我師父是活神仙,好好的呢。就算你們這些魑魅魍魎都死光了,他老人家也還是會好好的。就憑你,也敢去找他老人家報仇?當初他老人家手下留情,那是因為你命大,在這裏當了幾十年的烏龜,很好玩麽?”


    “噢,趙止水是你師父?當年的事,你也知道?”


    暗處的黑影倒是沒有大為生氣,隻是略有些奇怪地問道。


    盡管是在晚上,屋子裏燈火昏黃,看不真切,但從譚軒的聲音也能聽得出來,她的年紀不會太大,最多也就是四五十歲,居然是止水祖師的徒弟。止水祖師收她為徒的時候,至少也該是古稀之齡了。


    譚軒冷“哼”了一聲。


    止水祖師雖然沒有和她談到過當年殺鬼子的事情,但譚軒何等聰明,從這老鬼子的話語之中,就能推測出來,此人當年肯定吃過師父的大虧,不然,也不至於幾十年過去,還這麽切齒痛恨不已。


    “你們東島人,表麵上彬彬有禮,實際上殘忍暴虐。當年侵犯我們的國家,犯下了滔天的罪行。你們這些老鬼子,一個個死有餘辜。我師父隻恨殺得太少。時至今日,你們依舊是狗改不了吃屎。綁架人質,卑鄙無恥。”


    “八嘎牙魯!”


    暗處的黑影暴怒起來。


    “你們支那人,就是劣等民族,天生就應該被奴役!我們大和民族,才是天照大神的子孫,是神的民族,是最高貴的。你敢侮辱我們大和民族,今天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老祖,殺了這個支那女人,為我們柳生家族的前輩英靈報仇!”


    柳生雄一在一旁恨恨地說道,盯住譚軒,雙眼射出狼一樣的寒光。


    到了這當口,這鬼子滿嘴的仁義道德自然都拋到了一邊,露出了本來麵目。


    “滾出來!”


    譚軒又是一聲怒叱。


    “別像頭老鼠一樣,永遠躲在陰暗的地溝裏。有本事出來和我決戰。當年我師父放你一條生路,讓你苟且偷生了幾十年,今天就讓我來了結你!”


    “嘎嘎,好大的口氣……你不過跟著趙止水那個老東西學了點武術的皮毛,就自以為了不起。好,我就親自出手教訓教訓你,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是真正的‘九鬼流’功夫!”


    暗處的陰影大笑起來,深夜之中,如夜梟狂叫一般,遠遠傳了開去,令人渾身寒毛倒豎。


    隨著這陣夜梟般的狂笑,被黑暗籠罩的陰影終於一步步向前走來,漸漸在慘淡的燭火之下顯現出他真實的模樣。


    “……”


    饒是譚軒膽氣甚豪,在終於見到此人的真麵貌之後,也禁不住一股寒氣之脊椎處升騰而起,寒意瞬間傳遍全身。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


    鬼臉!


    這絕對是一張鬼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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