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征羅州的請求,雖然得到了太子的認同,但滿朝文武都已經被上回燕王黨栽的大跟頭嚇怕了。


    哪怕皇帝病好了出來,再雷霆震怒一次,都沒人敢順從聖意,站出來要幹仗,安全起見,大家一致諫言以安撫代替征戰。


    太子爺親自在朝會上解釋:上回討伐並沒有失敗,隻是因為韃靼突襲的緊急軍情,讓征討羅州的大軍半路返京。


    上一次征戰的重大失誤,在於調兵失策,如今川貴地區已經招募了大量當地土人民兵,這一次征討的勝算,要比上回帶著西北騎兵去打山地戰大的多。


    朝堂上仍舊一片沉寂,即使上趕著對太子投誠的一些燕王黨,也不敢再攬這個鍋,第一場戰前動員失敗了。


    下了朝,李閣老立即西苑求見。


    謝奪也早已經站在門口等他了。


    屏退侍從之後,李閣老立即詢問謝奪為何答應燕王的領兵請求。


    目前這樣的局勢下,如何能保證燕王不會帶著這十多萬官兵與數萬民兵,去找羅州土司聯合叛變。


    到時候羅州占據地形優勢,又有了熟悉地形且擅長山地戰的大量戰鬥力,一旦割據一方,那便固若金湯。


    李閣老分析得頭頭是道,謝奪卻隻問他:“你了解謝廣麽?你了解那些民兵對羅州土人的仇恨麽?你了解羅州土司張牧山麽?”


    三個問題讓李閣老啞口無言。


    燕王的性格他當然了解,就是死,也不可能以這種方式叛國自立。


    而當地招募的民兵,都是長年受羅州悍匪搶掠燒殺的弱小部族青年,對羅州土人的仇恨不共戴天,不可能選擇投奔仇人,反抗更加強大的朝廷。


    而羅州土司張牧山,為了當上土皇帝,不惜豁出全族性命跟朝廷動真格的,又哪能忍受大楚皇子占了他的老巢騎在他頭上?


    太子不是個好糊弄的人,事情他能想得明白。


    李閣老思忖須臾,低聲開口:“殿下認為此戰勝算如何?”


    “七成以上。”


    “如此說來,燕王或將立下不世之功,隻略遜於殿下伏擊韃靼扶危救國之偉業。”


    “閣老在擔心什麽?”謝奪平靜看著他:“父皇已經立我為儲,更何況六哥隻是再一次代天子出征,替上回白白犧牲的戰士爭口氣,而主帥另有他人,你何必擔心六哥沾這點軍功?”


    李閣老沉聲道:“老臣隻擔心燕王黨借這點軍功死灰複燃。殿下,臣以為,仗可以打,軍功卻不能讓燕王染指。”


    謝奪上前兩步,俯頭湊近,輕聲道:“閣老,這一戰,至少持續五個月,六哥要離京半年左右,這還不夠你我二人徹底鏟除那群無根之木?哪裏還會有死灰?”


    李閣老目光一閃,思忖須臾,頷首道:“殿下深謀遠慮,隻恐怕皇上未必應允。”


    謝奪蹙眉低下頭,“父皇那裏由我來勸。”


    皇帝每日昏睡地時辰越來越長。


    太醫私下對謝奪坦白:未排出的毒素恐已侵蝕髒腑,恢複如初已是不可能,至於還能支撐多久,太醫不敢直言。


    謝奪忙完政務,經常會搬來一張圈椅坐在床邊,注視著龍床上昏睡地父皇,一坐就是一下午,天黑前離開。


    皇帝多數在半夜才會清醒片刻,所以這些天來,能與謝奪談話的次數,不超過三次。


    除了第一次醒來相見,皇帝提及過謝奪的身世與皇位等大事,之後幾次,他每次醒來都會抓住第一個瞧見的人,問:“她肯來嗎?”


    李閣老告訴謝奪,皇帝想要再見他生母一麵,已經讓三名親信前往江南,求她來京探望。


    謝奪不想了解任何有關生母的舊事,可他從未見過強勢的父皇如此小心翼翼地求見某個人,即使不知道還能不能活到明天,他都沒有采取強製手段。


    這讓謝奪很好奇,忍不住詢問生母與父皇究竟有何過結。


    這其中內情,李閣老並不敢過多透露,隻說導致皇帝與楊氏徹底決裂的那件事——換子。


    謝奪被產下沒多久,皇帝就派人偷了孩子換入皇後宮中。


    皇後因為產後昏迷,沒見過親生兒子,所以沒有察覺異樣,可楊氏卻一眼就看出繈褓裏那脆弱的早產兒,並非自己的兒子。


    一切都失控了,楊氏那樣一個天性高傲灑脫的聰慧佳人,因為丟了兒子,什麽威逼色誘、行刺闖宮的下作手段,全都用上了。


    可皇帝告訴她,兒子不可能換回來了,一旦驚動後宮宣揚出去,楊氏的兒子將會性命堪憂。


    此後楊氏便絕食了,任憑皇帝如何震怒抑或乞求,她隻一心求死。


    最終救回她性命的人,卻是皇後的兒子。


    那一日,就在侍女給昏迷的楊氏灌下粥湯不久後,楊氏迷迷糊糊醒了過來。


    她是被門外的嬰兒哭聲喚醒的,成為母親後似乎對這樣的聲音格外敏感,


    恍惚間,以為是自己的兒子肚子餓了,她慌慌張張地撐著床沿和牆壁,一路摸索出門,去東廂給繈褓中的嬰兒喂奶吃。


    自那以後,不知楊氏是清醒的,還是徹底瘋了。


    她把那孩子當成了自己的兒子,每日悉心照料,但並不喚他“阿奪”,隻喊他“回兒”。


    她給這個孩子起名叫“楊回兒”,等出了月子,她就抱著那孩子,幾次企圖溜出那座皇帝給她搭建的牢籠,卻縷縷被抓回。


    皇帝那時候對楊氏的癡迷,如今是難以想象的。


    看著楊氏日漸枯瘦憔悴的麵容,皇帝最終主動放手,以終身不見為代價,隻求她接受他的供養和守護。


    得知這段舊事,謝奪的心情更加複雜,他發現自己不但讓母後壓抑仇恨這麽多年,還在一出生時就給生母帶去那麽多痛苦。


    他問李閣老,楊氏有沒有要求過回京私下見他。


    李閣老委婉地表示不清楚此事。


    很顯然,楊氏已經徹底拋棄了自己的親生兒子,一心照料養子楊回兒。


    於此相對,皇後卻並不想要謝奪這個養子。


    這樣的事實,讓謝奪更加感覺自己不值一文,這世間似乎沒有一個人對他有所期待,沒有人在等他回家。


    韓皎呢?


    謝奪無法肯定,他太喜歡韓皎,以至於根本無法分辨韓皎的話語是真是假。


    可至少在一起時的快樂是真的,韓皎的懷抱是他唯一能夠逃避痛苦的避難所,哪怕是虛假的,他也不敢撕碎這唯一快樂的夢境。


    *


    麵對著一日比一日神色冰封的大boss,韓皎簡直滿腦袋問號。


    他在想是不是因為上次x生活不和諧,導致大boss抑鬱了。


    為此,韓皎豁出老臉,自己戴上罩著臉的鬥笠,去藥鋪求問關於男性行房要用什麽膏藥。


    一口氣買了三瓶油膏回到府裏,抱著必死的心,打算今晚一定要讓大boss痛快一下。


    然而,謝奪居然沒有提那方麵要求,悶悶不樂地用完晚膳,泡了澡,就抱起他去二樓歇下了。


    韓皎“假期”結束後,才得知朝廷準備再次征討羅州,燕王要再次代天子出征。


    大boss這些天是在因為這件事發愁嗎?


    不應該啊,戰神boss不可能為任何關於打仗的事發愁啊。


    韓皎想親自去向燕王問明情況,又立即拋掉了這個危險的想法。


    他不敢在謝奪麵前表現得太關心燕王的事。


    隻能聽同僚們討論了。


    翰林院裏的同僚們觀點各異,但多數都不太看好燕王這次出戰。


    畢竟上一次出戰損失了四千大楚精銳,羅州叛民死傷卻不足四百人,這次沒有西北精銳騎兵,帶著一幫民兵去討伐,能慘勝就是最好的結果了,至於最壞的結果,大家都心照不宣地用眼神交流。


    這些悲觀的預測,讓韓皎有些憂慮,先後又去找自己的父親和林翁私下探討。


    韓老爺對於再次征討羅州的決議非常不滿,他認為此前四千對四百的陣亡數目,已經能說明問題,太子應該乖乖學老祖宗的策略,以安撫代討伐,不要徒增傷亡。


    至於林翁,他委婉地告訴韓皎,燕王此番請戰,很可能是受太子鼓動,很不理智。


    似乎所有人心裏都覺得這一戰贏不了。


    想得淺些的,都覺得是燕王意氣用事,想得深些的,都覺得太子想借機徹底扳倒燕王黨。


    可韓皎覺得這兩種猜測都不靠譜。


    因為謝奪覺得能打得仗,根本不可能輸,謝奪不是個願意耗費大量代價扳倒政敵的人,他既然答應讓燕王出征,這一戰應該有把握。


    不止韓皎這麽認為,遠在羅州的土司張牧山,同樣極度不安。


    本以為,以四千傷亡為代價無功而返的朝廷,會徹底放棄武力征服羅州。


    沒想到川貴總督非但沒來給他獻上物資安撫,反倒加強守備,還派使者送來蓋章文書,一派隨時宣戰的強硬態度。


    這讓氣焰囂張的張牧山也有些犯嘀咕,他知道,近期當政的人,是皇九子謝奪。


    此人以零傷亡的驚人戰鬥力,全殲了韃靼騎兵,在民間早已成了神一般的存在,他要是親自帶兵攻打羅州,張牧山心裏根本沒底。


    因為張牧山祖上也曾經在亂世中聯合其他部族,抗擊韃靼搶掠,沒有一次不是慘敗不堪、縮回老巢。


    ∵他們族人打不過韃靼


    韃靼打不過謝奪


    ∴他們族人打不過謝奪


    雖然沒上過學,但這麽簡單的證明題,張牧山還是能做出來的。


    如果這位戰神太子親自出馬,要來跟他過過招,他就打算服個軟,安分些時日。


    所以,這兩日跑來張牧山麵前痛斥川貴總督猖狂挑釁的屬下,都被張牧山給安撫回去了,他打算暫時不要撕破臉,先派人去打探這次的帶兵將領是何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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