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離開韓皎後,謝奪在外徘徊了很久,因為背部受傷,昨日又吩咐車夫將自己留宿韓宅的事情告訴了六哥,如果帶著刀傷回宮,事情難免會追究到韓皎身上。


    思前想後,謝奪決定溜回東宮寢殿,假裝自己一早就回宮了,而後在寢殿遇到了刺客。


    一切進行得都還算順利,畢竟沒人會懷疑太子爺閑的蛋疼,會偽造自己被偷襲的地點。


    此後,太醫與滿東宮的侍從驚慌失措的圍著太子轉悠,太子爺卻氣定神閑的趴在床上,直到傷口包紮完畢,都沒吭一聲。


    謝奪在回憶昨晚發生的一切,以至於陸續趕來探望的人嚷嚷些什麽,他全都沒聽見。


    韓皎那夜與第二日一早的態度變化,實在太大了,這讓謝奪很不安。


    接下來的一整日都無心思考其他事。


    直到深夜,收到李閣老的眼線送來的密信,謝奪的思緒才被徹底打亂了。


    信中說,謝奪撿回來的那把斷刀,已經查出了鍛造出處。


    李閣老整理了一部分線索,給出的結論是:刺客很可能是燕王府暗衛。


    這封密信把謝奪給氣笑了。


    沒想到李閣老那樣心思深不可測的人,也會有這般狗急跳牆的時候,為了挑撥他跟燕王,竟然說出這等蠢話。


    可當謝奪把整件事細想一遍,前後發生的所有事實,炸雷般轟碎了他所有信心。


    那夜的意外在發生時,他沒有覺察任何古怪。


    從韓皎一杯酒下肚,忽然倒進他懷裏,到馬車裏突然主動摟住他脖頸,再到哭著求他不要走,此刻想來,竟如此反常。


    那時候,韓皎訴說愛慕,主動求歡,讓謝奪始終處在一種無法恢複一絲理智的瘋狂狀態。


    然而,天快亮時,韓皎忽然情緒大變,驚得他出門尋藥,而後遭遇了刺客。


    謝奪那時候根本無心追究行刺之事,火速回到那夜纏綿的臥房外,門卻被鎖上了,韓皎的情緒從抗拒幾乎變得畏懼,甚至不肯開門讓他見一眼。


    如果這一切不是發生在他與韓皎之間,換任何一個人,前後變化如此突兀,謝奪都不可能暈乎乎一整日沒察覺任何反常。


    他拿著李閣老密送來的證據,在桌邊枯坐一整夜,情緒不斷在驚怒和懷疑之間掙紮不定。


    如果說六哥的宴請、韓皎的投懷送抱,都是為了那一刻的行刺,又怎麽可能隻請來一個暗衛埋伏他?


    可細細想來,六哥出宮早,謝奪不曾在校場對他展露身手,被低估也不無可能。


    最讓他想不通的,是韓皎的反常。


    那一夜,謝奪隻顧著狂喜,此刻冷靜下來審視整件事,那個可怕的猜測不斷變得合理了。


    意識到韓皎嚇得不肯開門,可能是因為行刺敗露,謝奪霎時間陷入一種絕望的癲狂之中。


    周圍所有人都變得麵目可憎。


    他一夜間失去了對所有人的信任,第二日便故意找茬,把整個東宮的禁衛,都換成了從前跟自己打過仗的龍吟衛。


    即便如此,心中的絕望也沒有絲毫減輕。


    活著徹底變成了一件痛苦的事。


    所有人在他麵前都帶著麵具麽?甚至包括韓皎。


    韓皎說他是自己見過最優秀的人。


    是不是他沒有優秀到能搶走六哥皇位的地步,所以母後盼著他死,韓皎也盼著他死?


    在此之前,謝奪心裏隻有委屈和痛苦,在那一刻,他心裏燃起了滔天的仇恨。


    憑什麽他要步步退讓,把自己的命交給這些虛情假意的騙子!


    他偏要搶走六哥的一切。


    讓母後和韓皎看清自己的選擇有多麽愚蠢。


    仇恨代替痛苦主導了他的思緒,謝奪確定自己不會再為從前的任何一絲感情犯蠢。


    可此時此刻,看見韓皎僵硬的走路姿態,謝奪的身體還是快過思考,先一步衝上去,扶住了韓皎。


    這個舉動在韓皎看來卻十分受用,他想謝奪還是跟那天一樣在意他,這幾日一定是因為要養傷,才沒去找他。


    可謝奪說的話有些古怪,韓皎疑惑地問他:“殿下傷好了,我怎麽會失望呢?昨日聽得此事……我……”


    他不好意思說自己多麽擔心,繞開話題小聲說:“刀傷哪能這麽快恢複?殿下可要耐心將養著,政務我可以替您分憂。”


    謝奪勾起嘴角:“隻是分憂就夠了麽?幹脆讓先生跟六哥替我接手政務。”


    韓皎發現大boss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變了,從前是那種壓抑興奮的熱烈眼神,此刻卻帶著點危險的寒芒。


    果然發生那種關係之後,態度就會有變化,這是傳說中充滿占有欲的眼神嗎?


    想想還覺得挺開心,就是可惜那晚,韓皎沒有任何記憶,也不知道做那種事是什麽感覺。


    不過能想象得出,身上的人是謝奪,光是這一點,都讓他開心得升天。


    他相信大boss各方麵都有過人的天賦,在床上自然也會技巧了得。


    就是不知道為什麽事後會這麽疼。


    謝奪與平日不同的目光讓韓皎晃了神,居然忘了回話。


    他的沉默在謝奪眼裏,自然成了默認。


    於是,韓皎回過神時,就看見大boss滿臉驚怒地望著他,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


    這表情怎麽越來越不對勁了?


    “殿下是不是遇上什麽麻煩了?”韓皎有些不安。


    謝奪突然收斂眼中戾氣,輕聲開口:“先生為何有此一問?”


    韓皎湊近些,小聲道:“您眼神好像要吃人似的。”


    謝奪輕笑一聲:“不是好像。”


    韓皎一愣,茫然注視他。


    謝奪歪頭在他耳邊低語:“遇上麻煩的人也不是我。”


    他危險的語氣,逼得韓皎後退一步。


    謝奪低頭挑眼看著他:“等著瞧吧,韓皎,政務難不倒我,麻煩也難不倒我,你該擔心的,是想給我添麻煩的人。”


    “殿下是不是在生我的氣?”韓皎八百米厚的濾鏡都失效了,他察覺謝奪對他的態度全然沒了以往的溫柔。


    “我怎麽敢生先生的氣?”謝奪挑眉自嘲。


    韓皎沉下臉色,他已經從初戀的喜悅中清醒過來,能確定謝奪此刻已經氣大發了。


    公平的講,謝奪雖然性格有些霸道,但並不是個易怒的人。


    事實上,韓皎感覺這是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謝奪真正的怒氣。


    韓皎應該冷靜下來應對這件事,可他在這一瞬間,心情一下跌到了穀底。


    因為此刻發生的一切,與他期待的落差實在太大了。


    來之前,他充滿信心地認為,自己能讓眼前這個男人對自己情有獨鍾,以為那晚的意外會是甜蜜的開始,可這男人此刻就像一頭發怒的雄獅,不斷對他示威。


    是因為臨別時情緒崩潰將他拒之門外嗎?


    韓皎覺得委屈,但又想到之前從沒跟謝奪坦白過自己沒法記起酒後發生的事,或許是因為前後態度的落差,讓謝奪感到無法接受。


    “去書房說話好嗎?”韓皎覺得自己有必要表現得比臭弟弟成熟一點,所以態度溫和地注視謝奪。


    他的柔和讓謝奪出乎意料。


    眼裏的戾氣被驅散了一些,謝奪反而不再掩飾怒火,別過頭,沒有回答。


    下一刻,韓皎握住了謝奪左手,神色平靜地拉著他往西苑走。


    不止是謝奪,不遠處守候著的幾名侍從,也都被韓皎大膽的舉動震驚了。


    韓皎聽見身後雜亂的腳步聲,立即停下來,轉身吩咐跟上來地侍從:“我與殿下有秘事商議,你們先退下吧。”


    侍從們麵麵相覷,沒有回應,也沒有乖乖走人。


    韓皎回眸看向謝奪。


    謝奪也疑惑地注視著他,頓了片刻,揮手讓身後的侍從退下。


    韓皎這才拉著謝奪的手走進書房,輕手關上門,回過身,韓皎深吸一口氣,傾身貼向謝奪胸膛,抬手緊緊環住他後腰,閉上眼,側臉貼在謝奪頸窩,眉心刹那間舒展開來。


    謝奪僵愣原地,垂著雙手,低頭看向懷裏的人。


    這個擁抱不同於那晚突兀的親昵,而是帶著點青澀的疏離感,反而讓謝奪感覺到懷裏的人更加真實。


    “我那天晚上喝醉了,什麽都想不起來。”韓皎靠在他肩頭,溫聲開口:“清醒後都嚇傻了,又不想驚擾你,所以才想讓你先離開。那個擁抱我現在還給你,別生氣了好不好?以後我可以還你更多。”


    沒得到回應,韓皎不滿地直起身,挑眼看向大boss,十分硬氣地吹牛逼:“雖說酒後吐真言,但我酒後的情緒過於激動,話說得可能太誇張,我不知道那晚我對你說了什麽,但其實我隻是有一點愛上你了,沒到無法自拔的地步,謝奪,你要是凶我,我會變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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