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皎想不明白,轉身問道:“殿下,為什麽這張床這麽窄呀?”


    門被關上的臥房更加昏暗,大boss的臉容隱在暗光中,徒留俊美的輪廓。


    看不清他的目光,韓皎莫名心悸,有種被猛獸鎖定的錯覺。


    謝奪沒料到他突然轉身,愣了一瞬才恢複淡定,邁開長腿走近小神童,低頭看向架子床,回答:“哪裏窄?床不都是這樣?”


    “臣家裏的床比這大很多呢,前頭還有踏板,算在一起,寬度比這張床大兩倍有餘!”韓皎感覺自己腰板都直了,在皇二代麵前炫富!


    謝奪疑惑地側眸看向小神童:“你一個人,睡雙人拔步床?”


    “對啊!”韓皎得意道:“那床是請木匠打的,也不算太貴。”


    謝奪有些疑惑,但想到小神童府上門房都沒有,房屋家具擺設八成都沒請人畫堪輿圖,不講究,也不奇怪。


    見大boss低頭不語,韓皎笑道:“其實大點的床睡著自在,殿下可以試一試,讓木匠把這床麵加寬一倍。”


    謝奪哼笑一聲,抬眼看他:“加寬一倍就得兩個人睡,誰陪我一起睡?”


    韓皎納悶道:“這話誰忽悠您的?床當然是越大越自在,沒有大床必須兩個人睡的規矩!”


    謝奪道:“按堪輿大師的說法,床和臥房都得藏風聚氣,用人的精氣填滿,幾個人住,就得按幾個人的大小布置。”


    “還有這說法?”韓皎立即沒了底氣,風水師什麽的,他們窮人家沒這個講究:“可是這麽小的床,多不自在呀?”


    謝奪側眸注視他:“你躺上去試試,告訴我哪裏不自在。”


    “這不好吧?”韓皎覺得哪裏怪怪地,想打個哈哈溜出門,去別處參觀,可剛準備從謝奪左手邊繞過去,謝奪的左手就快他一步突然抬起,握住床欄,擋住去路。


    韓皎餘光瞄了眼右邊,發現大boss身體是微側著的,留下的縫隙根本不夠鑽出去。


    被困住了!


    “沒事,我準你躺。”謝奪陡然微微前傾了一下。


    韓皎下意識往後退,被床絆得一屁股坐下去了。


    謝奪低頭揚了下下巴:“把鞋脫了。”


    韓皎莫名慌得厲害,心想著趕緊幫大boss試完床逃出去,便立即脫了鞋,迅速躺上了沒有床墊的空木床,試著張開胳膊揮一揮:“您看,手會打到床欄的!太窄了,睡著不自在。”


    此刻,韓皎就這麽橫躺在九皇子的臥房床上。


    謝奪淺淡的瞳色在暗光中反射著異樣的光澤,喉結上下一滑,左手握著的圍欄發出咯咯輕響。


    “殿下怎麽不說話?”韓皎雙手支著身體緩緩坐起來,仰頭看向大boss,小聲道:“可能隻是臣睡慣了大床,殿下覺著自在,就沒問題。”


    韓皎完全沒料到,謝奪會忽然彎身把自己橫抱起來。


    驚愕中,他都沒來得及掙紮,就這麽鵪鶉似的乖乖被大boss一路抱到了門口——


    驚愕地看著大boss踹開房門,驚愕地被大boss彎身放在了門口廊柱旁,驚愕地看著大boss獨自轉身走進門,迅速把門關上了……


    “殿下?”韓皎站起身追到門口,一頭霧水地詢問:“怎麽了殿下?別生氣啊!臣隻是不習慣睡小床,那床還挺漂亮的!”


    屋裏安靜了很久,才傳來謝奪低啞地回應:“知道了,我自己試試看怎麽改才合適,你讓門口的守衛送你回去,就說是我的命令。”


    韓皎:“……”


    大boss可真是個嚴謹的人,一發現問題,就要親力親為一刻都等不得。


    “那臣先告退了?”


    “嗯。”


    韓皎暈頭暈腦地回家了。


    很多事情發生時,未必能看出它有多麽不尋常,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今後會在這一刻沉溺多久。


    晚上躺在自己的大床上,韓皎卻總感覺那少年挺拔的身影,仿佛還安靜地守在身旁,隨時要彎身把他抱入懷中。


    那時候隻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和茫然,此刻卻清晰地回憶起被那小子氣息包圍的感覺。


    謝奪不帶香囊,身上並沒有任何氣味,但很奇怪,韓皎就是感覺自己被某種氣息包圍了,即使此刻早已與他分離幾個時辰,韓皎還是能感覺得到。


    輾轉反側,恨不得一棍子把自己敲暈,深夜才似夢似醒地迷瞪過去。


    *


    八百裏加急的捷報在大年初八傳入京城。


    燕王率二十二萬大軍抵達羅州之後,隻偵查了兩日,就發起了進攻。


    如陳將軍所言,五日不到就攻破了羅州第一道防線,並開始了四麵八方深入的偵查。


    這個好消息當然讓皇上感到出了口惡氣,早上的小朝會氣氛都跟之前不一樣了,大臣們也都鬆了口氣。


    韓皎卻愈發緊張起來。


    因為接下來的兩戰才是重頭戲。


    韓皎其實並不希望燕王按照大boss的策略硬打下那兩座要塞,因為大boss說,實際地形加上防禦工事,硬打下來,死傷恐怕會達到三到五萬。


    最好的結果就是皇上消了氣,看第二仗難度太大就暫時收手,耐心做長遠計劃。


    可韓皎還沒等到羅州第二份奏報,卻等來了西北邊防將領的加急秘報。


    這日小朝會上,皇上命人當著百官,宣讀了遼東總督急報:“年初三韃靼趁夜偷襲固原邊關,固原失守,韃靼騎兵兩萬餘眾向東進犯,臣第二日方得知軍情,已調集勤王之師奔赴京城,然西北守軍三成被調往羅州,已然守備空虛,請令東南各鎮駐兵緊急馳援京師。”


    邊防失守的噩耗宣讀完畢,徐閣老手握笏板低頭不語,似乎全無愧疚之色,仿佛西北騎兵不是經他調動一般。


    不少燕王黨官員卻沒他這樣穩重,幾乎快要癱軟在地。


    然而,沉默許久的皇帝雖然臉色陰沉,卻並沒有追究徐閣老的調動責任,隻是命人緊接著宣讀了聖諭,任命一名留京老將統領勤王之師,準備集結軍隊前往瀚州增守。


    徐閣老沒有受到任何指責,因為李閣老阻攔調西北騎兵的諫言是皇帝親口否決的,皇帝不會因為這件事追究徐閣老責任,這麽做就是打皇帝自己的臉。


    京城一夜間陷入從未有過的慌亂之中,也不知怎的,百姓似乎知道了一些秘情,京畿附近的百姓扛著大包小包,瘋狂湧入京城避難。


    短短兩日內,周邊集結入京的軍隊達到三萬,加上三大營留守京中的軍隊共計七萬餘人,這些軍隊留守京師,前往增守瀚州的軍隊還在路上。


    韓皎長這麽大從來沒體會過外敵入侵直逼老家的恐懼,簡直像做夢一樣,一種求生的本能,讓他恨不得成天貼在大boss身邊。


    皇子們也都嚇傻了,謝安一整日都呆呼呼地坐在上書房裏,一個彩虹屁都沒有吹。


    謝靖抓耳撓腮地在反複翻看兵書。


    隻有大boss淡定如常。


    戰神覺得沒事,韓皎就覺得心安,於是沉著冷靜地問謝奪:“殿下,那兩萬韃靼騎兵為什麽要孤軍深入我境?就算邊防騎兵精銳被調去了羅州,京畿附近的駐兵加上城內官兵還有七萬人馬,等到勤王軍隊趕到,定能將這群韃靼全部殲滅。”


    謝奪深吸一口氣,淡淡道:“那就得看是韃靼攻破瀚州快,還是各鎮軍隊勤王快了。”


    韓皎警惕道:“您的意思是,韃靼可能在勤王之師集結前攻破瀚州?”


    謝奪沒回答這個問題,轉頭看他:“這時候,往京城裏躲其實更危險,京城就是那兩萬韃靼騎兵突襲的目的地,你若是害怕,就帶家人立即出城,往南走水陸避難。”


    韓皎腦子裏轟的一聲響,瞠目結舌地看著大boss:“您不能開這種玩笑。”


    “九哥你說什麽呢!”謝安聽見這話了,又氣又怕,轉身捶了一下謝奪肩膀:“你再嚇唬我,我告訴父皇了!”


    謝奪低下頭去,沒說話,片刻後站起身,走出了上書房。


    韓皎深吸一口氣,無措的目光漸漸變得冷厲。


    真正的危機到來時,必須放下無濟於事的恐懼感,韓皎站起身,快步追出門去。


    如果這次意外真的危及京師,那麽轉危為安的最佳策略,就是提前激活大boss的天賦。


    兩萬韃靼騎兵就能讓大楚七萬官兵人心惶惶,那又如何?


    韓皎邁出門檻,漠然望著立在廊廡下的背影——


    這家夥,就算單槍匹馬,也能讓韃靼聞風喪膽。


    兩萬韃靼騎兵若是闖入七萬精銳駐守的京城,應當成為謝奪虐菜遊戲的開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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