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韓皎的餘光測距,燕王走到大boss麵前,還需要五步。


    他現在有兩個選擇,一是主動向boss坦白“這是你六哥的座位麻煩讓一讓”,很顯然,這是個會送命的選擇。


    那麽僅剩的一個選擇,就是轉頭攔住燕王,勸他換一個座位。


    於是,韓皎猛一轉身:“殿下!”


    燕王:“啊?”


    九皇子:“嗯。”


    兩位皇子殿下同時把目光停在了韓皎身上,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這裏風景真好啊!”韓皎戰術性回避了關鍵問題。


    “是不錯。”燕王其實沒怎麽覺得風景好,但還是給麵子的應和了一聲,而後兩步邁至九弟身旁,低頭對著九弟招招手:“你怎麽坐在六哥這裏?去去去,跟老八老十做那邊去,這裏要陪你大哥喝酒的,你會喝酒麽?”


    boss揚起的臉上浮起一絲詫異,旋即凶惡地一轉淺瞳,看向小神童!


    懷疑小神童拚命搬桌子,是為了跟六哥坐在一起!


    求生欲讓韓皎立即開啟影帝模式,茫然看了看四周,裝傻地呢喃:“原來這裏是六殿下的坐席啊?”


    boss臉上的怒意這才散去了。


    警報解除。


    “這座上寫六哥名字了?”謝奪泰然自若地賴在了座位上。


    “你小子……”燕王抬手指向不遠處的主席位,耐心地指給弟弟看:“從大哥座位開始,你順著數,到這裏,剛好第六,看見沒?”


    “會數數了不起麽?”九皇子用奇跡般的轉移矛盾技能,對六哥抬杠。


    “你別鬧了!”燕王走到謝奪身後,雙手抄起弟弟胳膊往起拉,催促道:“快去你自個兒坐席坐好,弟兄們一會兒都要入座了。”


    謝奪紋絲不動,麵容冷肅地垂下眼眸,兵出奇招,抬手端起麵前的茶碗喝了一口茶,抬眼告訴六哥:“這茶具,我用過了。”


    燕王見招拆招,沉聲道:“沒事,哥不嫌棄你,快起來滾蛋。”


    韓皎上前勸解燕王:“……殿下,要不您就換個座罷?”


    大boss嘴角微微一勾,露出勝利地微笑。


    燕王轉頭對韓皎解釋道:“這位置一會兒要上酒的,我怕這小子偷著喝酒,回宮叫母後瞧見了,又要罵我!”


    謝奪臉色一沉,硬氣道:“什麽叫偷著喝酒?爺喝口酒,還用得著費這心思?”


    “你果然是想偷酒喝!”以為猜到弟弟心思的燕王一蹲馬步,氣沉丹田,手裏動了真格,猛地把賴在座位上的弟弟往起一提!


    韓皎隻覺眼前人影一晃,都沒看清大boss動作,就瞧見燕王被弟弟掄倒在地,半躺在矮幾上……


    “本王無礙!本王無礙!”燕王抬手製止一臉驚恐的韓先生過來攙扶自己。


    本著當哥哥的尊嚴,燕王一個鯉魚打挺又站了起來,低頭看向賴在座上不肯起的九弟:“好小子,你敢跟哥動手!”


    “哥不是自己滑倒了麽?”謝奪抓準六哥的劣根性,靠拍馬屁逃脫罪責:“弟弟哪裏是六哥的對手?”


    “啊……對……”燕王餘光睨了一旁韓先生一眼,為了保持自己高大的形象,就坡下驢道:“這地太滑了。”


    韓皎:“……”


    您開心就好。


    “你手不準動!”燕王不信今兒還治不了弟弟了,一手警惕地捏起謝奪左耳,準備施展母後傳授的揪耳朵神功!


    謝奪目光一凜,寒意畢露!


    韓皎心裏一咯噔,可別為這點屁事兄弟反目!


    剛要上前阻止燕王揪boss耳朵,就見boss目光一轉,對著荷花池邊凶惡地大喝一聲:“三哥!”


    燕王五雷轟頂,電光石火間鬆開手,驚恐地轉過頭,就見收到召喚的三皇子如同脫韁的野狗般,衝了過來!


    這場座位之爭,在護犢子老三的幹預下,最終逼得燕王妥協了。


    然而爭鬥的結果,都化成了虛無。


    此刻,戲台上的歌女已經彈起了琵琶,悠揚慵懶的歌喉,遊蕩在周圍皇子們的歡聲笑語中。


    唯獨坐在第六席位的九皇子,神色絲毫沒有放鬆,眉心緊促,一臉嫌棄地朝身旁並排而坐的人瞪了一眼——


    被瞪了一眼的燕王懶得計較,反正自己就在一旁坐著,料弟弟也偷不著酒喝。


    沒錯,六皇子與九皇子最終坐在了一起。


    皇子們帶來的客人,都是坐在院子北邊專門的席位。


    韓皎費老大力氣搬來的矮幾,最終成了燕王的席位。


    韓皎此刻跟一群公子哥們坐在一起,一共八個人,其中有國公府的公子,也有年輕武官,身份高低有別,但都是些二十出頭的青年人。


    韓皎在這群公子哥裏穿得最樸素,彼此敬酒交談時,他經常被旁人忽略過去。


    開席許久後,得知他就是最近被燕王納入麾下的那位神童進士,鄰座公子哥才對韓皎熱絡起來。


    而前方坐著的五位公子,反而對韓皎更加冷漠,這五個人,是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帶來的客人。


    隻有三皇子帶來的兩個客人,把韓皎當成了自己人,拿來坐墊,跟韓皎同桌攀談。


    韓皎問了些問題,便大致搞清楚了皇子之間的陣營劃分——


    還在宮裏時,六皇子八皇子和九皇子,都是三皇子的小跟班,而四皇子和五皇子,則是二皇子的小跟班。


    大皇子因為年齡大出許多,很早出宮開府,所以兩邊都沒站。


    十皇子因為年紀太小,也沒來得及明確站隊,哥哥們就陸續出宮開府了。


    剩下的七皇子端王,被人當成空氣。


    二皇子黨跟燕王黨不合,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因此二皇子黨跟李閣老關係不錯,也算是端王黨。


    韓皎是燕王帶來的客人,自然就被那五個人劃分在了敵對陣營。


    “喂。”


    韓皎正暗自琢磨著皇子們之間的關係,就聽前麵那個武官轉頭喊了一聲,抬起頭,發現對方目光不善的盯著自己。


    “喂”可不是什麽有禮貌的打招呼方式,韓皎是燕王的人,自然也沒必要表現得太過禮讓,麵無表情回應道:“你跟我說話?”


    那武官閉著眼睛點了下頭,態度傲慢地開口:“你真是神童?”


    韓皎定定看著他,擔心他想借酒醉找自己麻煩,便冷冷回道:“兄台說笑了,韓某齒歲十八,早過了稱童的年紀。”


    “那就是說小時候是神童嘍?”那武官咧嘴笑起來:“有多神啊?韓大人,給咱背個《傷仲永》聽聽唄?”


    韓皎下意識一捏拳頭。


    《傷仲永》說的是有個叫方仲永的神童被養廢成了普通人,讓韓皎背這個,顯然是有意戲弄。


    “神童大人,別愣著呀?快背給咱聽聽。”武官咧嘴笑起來,周圍幾人也轉身戲謔地打量這位燕王的新寵。


    韓皎微微勾起嘴角,朗聲道:“韓某沒聽說過《傷仲永》,倒是會背《討曹操檄》,諸位要聽麽?”


    他這是諷刺這些人跟著李閣老炒冷灶,目無祖製,企圖篡燕王的嗣君之位。


    那五人中隻有兩人聽明白了韓皎的嘲諷,另外三個人臉色茫然,彼此小聲詢問《討曹操檄》是什麽。


    那武官是個武人,自然沒聽懂,但他看得出韓皎挑釁的神色,立即昂起頭催促:“你堂堂一甲進士,怎麽可能沒聽過傷仲永?咱哥幾個可都是王府常客,你一個新來的,咱讓你顯擺一下才學,不難為你吧?可別太不給麵子!”


    “真沒聽過。”韓皎笑著嘲諷道:“兄台是個武人,怕是不清楚咱們進士考的是什麽內容。”


    那武官額角青筋一蹦,冷冷道:“好,既然背不出來,就請神童大人罰酒一壇!”


    韓皎一皺眉,剛要拒絕,那人就拆開一壇酒,直接舉到他嘴邊往下潑!


    “你們幹什麽!”韓皎身旁兩個同黨立即幫忙推開酒壇,奈何對方有五個人,很快架開韓皎的幫手,一起幫著那武官灌酒。


    韓皎一腳狠踹跟前矮幾,順勢把灌酒那武官撞開了,然而滿頭滿臉都已經被酒打濕了。


    “你們眼裏還有沒有在坐的皇子!”韓皎厲聲嗬斥,然而戲台上的響動太大,根本無法驚動遠處的皇子們。


    那五人七倒八歪的一陣大笑:“哎呀我的韓大人,咱勸你喝點酒,不至於跟咱們翻臉吧?”


    韓皎瞪了他們一眼,拂袖轉身,走去不遠處的回廊,想找個仆從幫他找塊幹布擦擦臉。


    剛踏入回廊拐角,韓皎就瞧見燈籠下,一個侍女正仰著頭,在對什麽人說話。


    侍女手裏端著托盤,托盤上放著幾壺酒,同她說話的人身形被廊柱擋住了,但韓皎能分辨出,是大boss的嗓音。


    韓皎很好奇,大boss是不是在撩妹?否則那侍女為何臉這麽紅?


    boss級別的撩妹技術是怎樣的?單身狗韓皎趕緊走近幾步,蹲牆角準備偷學技術。


    “就是說,那個角門也可以通往後門?”謝奪一臉嚴肅地低頭看著侍女,一抬手,故意指錯方向。


    侍女沒想到自己說了兩遍,九皇子還是認錯了方向。


    若換作其他皇子,她一定暗自認為皇子腦子不好使,可換做眼前這個仿佛在發光的少年,侍女居然覺得這皇子太惹人憐愛了!真是個小迷糊!


    於是,侍女轉頭看向南邊的角門,伸手指給九皇子看:“殿下,是那個門呢!”


    回過頭,侍女目光立即落回九皇子的臉上,滿臉紅暈。


    謝奪神色鄭重地點點頭:“明白了,你忙去吧。”


    侍女依依不舍的離開了。


    九皇子這才把藏在身後的那壺酒拿出來,好奇地湊到鼻尖嗅了嗅。


    而剛剛那一幕——九皇子聲東擊西迷惑侍女,順勢偷了一壺酒的可怕罪行,已經被韓皎看得一清二楚!


    boss居然真的想要偷酒喝!


    十六歲也該能常常酒味了,韓皎覺得自己沒必要阻止大boss,於是悄咪咪轉身想要溜走。


    “站住。”


    身後傳來boss冷冷地嗓音。


    韓皎暗道不妙,卻也知道自己跑不過boss,隻能乖乖站住。


    “又是你。”謝奪認出了蹲牆角的人。


    韓皎轉過身,就看見大boss滿臉寫著“你總偷偷跟蹤我作甚”。


    “臣是想……”韓皎已經絕望了,反正boss已經認定他是跟蹤狂了,百口莫辯。


    “你怎麽回事?墜河了?”謝奪發覺小神童滿臉水漬,走近兩步,才發現他隻有上半身被打濕了。


    “是酒。”韓皎苦笑道:“賓客們喝大了,剛剛勸酒給勸的。”


    謝奪不相信勸酒能勸成這落湯雞的模樣,眸色一冷,沉聲問:“是誰潑的?”


    韓皎愣了愣,感覺大boss想要替他出頭的樣子,心裏微微一暖,還是勸道:“算了,別壞了大皇子殿下的興致。”


    謝奪走近一步,垂眸嚴肅盯著小神童,鄭重開口:“你聽著,韓小白,每一個棉花做的男人,一生中都有一次機會,成為鐵打的真漢子,如果你今天頂著落湯雞似的腦袋,選擇讓步,那你這一生都別想挺直腰杆。告訴我,是、誰、潑、的。”


    韓皎:“………………”


    這是哪門子歪理!


    居然說得熱血沸騰了怎麽回事?


    而且你說誰是棉花做的男人?


    上回推不開屍體那都是因為缺氧使不上力氣好嗎!


    誰是棉花做的了!


    你是想幹架嗎臭弟弟哦算了韓皎不想跟這家夥打架因為可能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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