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功不受祿,案子還沒有頭緒,韓皎哪好意思收下這份豪宅大禮包?


    剛欲推脫,又想到燕王說的是讓他“暫且”住下,大概隻是讓他算賬期間改善一下住宿條件,差事辦完了,還得卷鋪蓋滾蛋的。


    於是韓皎也就欣然接受了。


    急著去豪宅體驗一下富豪人生,韓皎立即告辭,剛轉身走了幾步,又被燕王喊住,忙回身詢問:“殿下還有吩咐?”


    “本王有些好奇。”燕王問出心中納悶之事:“韓先生似乎與我九弟私交甚篤?”


    韓皎一愣。


    他跟大boss哪來的交情?


    腦中閃過大boss一次次嫌棄的目光,韓皎苦笑道:“還好……殿下何故有此一問?”


    “隻是還好?”燕王愈發納悶:“聽你審訊口供——九弟為了從綁匪手中救出你,單槍匹馬追了十多裏?平日可從未見我九弟對外人如此熱心。”


    韓皎:“……”


    燕王還挺了解自家親弟弟的。


    大boss當然不是為了救韓皎追了十多裏。


    用大boss自己的話說,他這麽努力地追擊綁匪,隻是不能容忍綁匪試圖從自己眼皮底下逃脫,本質上,跟救人關係不大。


    至於一開始,殿下為什麽會追出酒樓,以韓皎對boss的了解,很可能是因為派來的太監被拒絕了,boss一氣之下追上來,想廢了韓皎他丫的,一不留神又把自己給坑了。


    韓皎已經習慣大boss這種搬起石頭砸自己腳的行為模式了。


    但這口供,關係到九皇子偉岸的形象問題,哪能說實話?


    韓皎隻能說,大boss是為了救自己。


    “臣也沒想到九殿下如此豪俠仗義。”韓皎昧著良心拍馬屁。


    “豪俠仗義?我九弟?”燕王很懷疑韓皎認錯人了。


    韓皎抿嘴一笑,用過來人的口氣胡謅道:“九殿下有您這樣的長兄為楷模,行俠仗義的秉性也在意料之中。”


    燕王想了想,欣慰地低下頭,自言自語道:“看來那小子是真長大了,昨日問起來,他還不肯承認自己主動救人呢。”


    韓皎有不好的預感,狐疑地詢問:“九殿下是怎麽說的?”


    燕王笑道:“他說是你在馬車裏哭著喊他救救你,因為你哭得太淒慘,他才勉為其難,親自追擊綁匪。”


    韓皎目光一凜,滿臉殺氣。


    他奶奶個腿!


    幹裏涼!


    冷靜,何必跟大boss這種死要麵子的臭弟弟計較?


    他韓皎秉性如何,旁人又不是不知道,麵對皇帝震怒,他都沒掉過一滴眼淚,何論區區綁匪?


    boss要逞威風,就讓他逞好了,沒人會信的。


    燕王有理有據分析道:“照本王看,他人在馬上,遠距離追襲,哪能聽到你在車裏的哭聲呢?”


    韓皎深表讚同,不住點頭,幾乎要給燕王的邏輯鼓掌了!


    然而燕王緊接著給出了推理結論:“肯定是我九弟先主動出手救人,追上後,才看見你哭得不成人樣的。”


    韓皎:“……”


    哭你奶奶個腿!


    幹裏涼!


    燕王分析完,還覺得自己非常英明,朗聲大笑著回王府去了。


    韓皎無可奈何歎了一口氣,轉身朝新家走去。


    來到王府東邊的宅邸,門口的侍衛都認識韓皎,齊刷刷衝他抱拳一禮。


    韓皎頷首回禮,踏入門檻,繞過影壁,走進豪宅大院裏,眼前豁然開朗!


    院子裏的景色不是皇宮王府裏那類威嚴氣派的布局,而是江南園林的風格,花卉山石小巧秀致,仙氣十足。


    繞過穿堂,走入二進院,又是別樣的景致。


    不等韓皎細賞景色,不遠處紫藤下坐著的人,立即快步迎上來。


    聽見腳步聲,韓皎轉頭一看,是母親抱著弟弟走過來了,母子倆臉色都十分憔悴。


    昨日韓皎滿身是血回到家,本想悄悄收拾幹淨,哪知母親一直坐在家門口等他,一見之下,驚駭昏厥。


    晚上細細檢查一番,韓皎隻是手掌和脖頸刮出了點皮外傷,母親才緩過神。


    出了這麽大的事,瞞也瞞不住,何況阿墨也在場,韓皎把綁架案過程告訴了母親,隻是沒說得太驚險,省去了自己跟綁匪對決的過程。


    母親還是嚇得受不住,一夜間竟顯得蒼老許多,隻能慢慢將養。


    不幸中的萬幸,弟弟在韓皎跟綁匪決鬥時,半途嚇昏了,沒看見太可怕的畫麵。


    小家夥還是受驚不淺,昨晚到現在,小包子臉整日都木呆呆的,不哭不鬧,喂他吃的也肯張嘴,就是不愛說話,一刻離不得大人,要人一直抱在懷裏。


    韓皎這輩子最大的心願,就是能讓一家人安安心心度完餘生,想不到這麽快就食言了。


    官場的風雨,比他想象中險惡得多。


    得盡快解決殺良冒功案,救回父親,而後得到燕王的重用,以穩固自己的地位。


    思及此,韓皎安撫母親幾句,便又投入兵部賬目之中。


    這件宅邸裏,有燕王安排的兩個丫鬟和兩個婆子,外院還有兩個雜役。


    六個人伺候他們母子三人,韓太太沒活幹,隻在傍晚親自把飯菜端進書房。


    韓皎正一門心思計算比對賬目,哪有心思吃東西?頭也不抬,讓母親把飯菜放下,不用管自己。


    他忙得忘我,竟沒發現母親放下飯菜後,就在他身後坐下了,拿著團扇輕輕給他扇風。


    這一坐竟坐到了半夜三更。


    換作平時,韓太太早發脾氣要兒子立即歇息了,可現在,她知道兒子再為韓老爺拚命。


    她就一聲不吭地坐著。


    兒子瘦削的後背越來越彎,蝦一樣蜷在書案上,一整晚不斷的揉眼睛,墨汁全沾在臉上。


    韓太太心疼極了,不斷擦拭著眼淚,卻還憋著聲,生怕驚擾了兒子。


    韓皎竟然全然沒發現母親坐在身後,就這麽全神貫注地計算,列表,對比,反複一直到天亮。


    燕王並沒有規定他幾日內必須查出結果,可這事情不能拖,這些賬目是燙手的山芋,在他手裏多停留一日,就多一批人想將他滅口。


    頭一天賬目分類過後,韓皎猜測,自己查清賬目,需要至少三天。


    而如今,他發現兵部各項支出,比他預想中的種類少很多,天快亮的時候,他竟然就找到了想要的線索!


    此時,韓太太已經在打瞌睡了,忽然聽見兒子似笑又似哭的哼哼起來,抬頭一看,就見韓皎對著油燈,舉著手裏墨跡未幹的一疊紙,一下一下在半空中揮舞,喘息急促,像是在強忍著喜悅。


    “阿皎?”韓太太期待地站起身。


    韓皎嚇得一激靈,茫然回過頭,這才發現母親站在身後。


    “燕王吩咐的差事辦妥了?”韓太太關切地走上前,捏著帕子給兒子擦掉腦門上的汗珠。


    韓皎俯身一把緊緊摟住母親,壓抑著興奮道:“我猜的沒錯!”


    尾音哽咽發顫。


    從父親出事那天開始,韓皎肩上的壓力一日沉過一日。


    即使在燕王麵前表現得胸有成竹,事實上對於自己的猜測,沒找出證據之前,韓皎都沒有十足的把握,所以連具體計劃都不敢對燕王透露。


    而此刻,終於,一切又回到他掌控之中!


    “辦成了就好!”韓太太並不清楚兒子在給燕王辦什麽差事,欣喜地捧起兒子蒼白的臉,含淚道:“這次咱們給燕王辦成了事,等他把你爹救出來,咱就辭官回家鄉,置幾畝地,當個小老百姓……”


    “娘,”韓皎勸阻道:“我有了燕王的器重,就是未來一國之君的股肱之臣,何愁旁人再敢欺負咱家?種地也不像您想得那樣安生,這世道,權力場上波譎雲詭,可沒了權力,更加任人魚肉。您放心,往後兒子會保護好您和阿墨的。”


    韓太太已經被這次災難折騰得身心俱疲,卻找不出理由反駁兒子,隻是垂頭歎息。


    把母親哄回屋休息,天已經亮了,韓皎卻毫無倦意,順著已經找出的線索,一步步深挖賬目。


    一直忙到日上三竿,他順藤摸瓜,挖出了最後一個涉案官員!


    韓皎沒有狂喜。


    大致如他所料:順著這條線查出來的官員,全部都是李閣老手下的黨羽,這就是燕王要的結果。


    包括殺良冒功案趙亮在內,總共五個人,其中三個都是四品武官,一個是兵部主事。


    這四個人燕王對付起來不難,主要是李閣老應該不會為幾個蝦兵蟹將出頭。


    難的是最後一位——兵部左侍郎。


    這人是李閣老的女婿,想動他,那就得跟李黨徹底宣戰。


    可燕王此時並無這樣的根基。


    皇帝身邊的司禮監掌印太監,也是李閣老的黨羽。


    燕王本就不得寵,一旦皇帝身邊的人從中挑撥,那簡直就是給端王創造機會。


    七皇子端王,是皇後的二兒子,也是李閣老炒冷灶,打算擁立的儲君。


    此前追原著的時候,韓皎一直很疑惑,為什麽最得寵的九皇子,居然沒有任何黨派擁立。


    這位大boss後期在沒有任何黨羽的情況下,都當上了太子,可見皇帝對他的偏愛有多極端,但偏偏前期就是沒人入股九皇子。


    本來還以為這是原著的bug,現在韓皎身在其中才明白:作為一條真正的鹹魚,毫無權欲之心的九皇子,目前根本不鳥任何黨派……


    韓皎在翰林院待了這麽久,小道消息沒少聽說。


    據說,九皇子殿下唯一一次動用雷霆手段,暗中對禮部尚書兼翰林院掌院學士施壓,提出的絕密要求,是讓掌院學士吩咐侍講們:


    少布置點課後作業!


    殿下要踢球,球不能不踢,策論又不敢抄了,希望老師們心裏有點ac數。


    這就是大boss幼崽期唯一一次玩弄權術的經曆。


    所以,在朝廷各大黨派的眼裏,九皇子臉上明明白白寫著幾個大字:爛泥扶不上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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