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糾纏對峙,韓皎已經估摸出,眼前這個中年男人,並不似他手下那般好身手,但多少有兩下子拳腳功夫。


    這種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坐以待斃,他得博一把。


    至少在耐力上,韓皎占優勢。


    “啊!”劉常卿麵容猙獰,猛地一匕首刺過來!


    韓皎往旁一閃,刀刃擦著右胳膊衣袖,“呲喇”一聲撕出一道裂口。


    緊張讓韓皎整條胳膊一陣發麻,左手下意識揉了揉胳膊,沒摸到血。


    劉常卿又是一刀揮過來!


    韓皎朝後退了一步,迅速彎身,在地上摸了塊拳頭大小的石頭,朝對方腦門砸去。


    砸歪了!


    石頭還沒落地,劉常卿狀似瘋狂地一刀一刀狠狠刺來!


    接連躲避了十多刀,韓皎後退時,不慎被石子絆倒,摔倒在地。


    來不及起身,劉常卿已經撲上前壓住他雙腿,雙手舉刀,捅向韓皎胸口!


    韓皎奮力往左扭身,半途中身子忽然一頓,感覺右胳膊被死死拉扯住了,轉頭一看,發現衣袖被匕首釘在了地上,一時拔不出來。


    他想趕緊脫了外衫,可腰帶一時半會解不開。


    劉常卿沒有拔出釘住韓皎衣袖的匕首,抓準時機,勒住韓皎脖子,齜牙咧嘴地奮力掐勒!


    韓皎一隻袖子被釘在一旁,手夠不著,也掙脫不開,隻有一隻手能夠反抗,瞬間落了下風,脖子上致命的力道,刹那間讓他臉色爆紅、雙目外凸。


    韓皎一隻手瘋狂去推劉常卿雙手,卻根本推不開,情急之中,目光急切地斜看向遠處樹下的謝奪。


    他剛剛跟謝奪眨眼時,做的口型是:“我引他過去!”


    他想引發狂的劉常卿接近謝奪。


    然而兩人跟謝奪距離太遠,韓皎接連躲開二十多次攻擊,居然隻移動了大半路程,距離謝奪還有近一百米。


    謝奪此刻一隻腿跨向他的方向,盡可能接近,另一隻腿被鐵索禁錮,急切地對著韓皎做口型。


    大概說的是“再過來一點”。


    可韓皎已經盡力了,缺氧,很快讓他手上沒了力氣。


    他把求生的目光,從謝奪那頭收了回來,絕望又不甘地看向馬車裏弟弟所在的方向。


    好像聽見弟弟哭著在喊自己。


    該死!


    該死……


    眼前的景物,忽然變成刺目的一片白茫。


    韓皎開始激烈的耳鳴。


    就在快要失去意識的瞬間,勒在他脖子上的力道忽然鬆懈了。


    恢複呼吸的韓皎,猛然間倒抽一大口氣,喉嚨裏發出破風箱般的銳鳴。


    使勁甩了甩腦袋,眼前的一片白芒,恢複出模糊的景象。


    韓皎捂著脖子,無力地揮動左手,試圖繼續抵抗反擊,卻沒碰到剛剛壓在身上的人。


    血液恢複流動後,眼前的景象才完全清晰——


    韓皎發現半邊身子壓在自己腿上的劉常卿,此刻上身已經歪躺在一旁,一根長劍從劉常卿的側頸貫穿而過,把他歪斜著釘在了韓皎右側,眼睛銅鈴似的暴睜著,視線落在韓皎側腰的位置。


    這瘋子死了。


    韓皎渾身的力量瞬間被抽空,想立即把壓在腿上的屍體推開,才想起右手衣袖還被卡在一旁,隻好先伸手去拔匕首。


    不遠處投劍成功的謝奪,此刻也是大汗淋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主要是被嚇的。


    距離實在太遠,剛剛韓皎與那人扭打在一起,謝奪手邊隻有身旁昏厥的打手留下的一把長劍。


    如果投歪了,別說沒能戳死劉常卿,不小心砸死小神童也不是不可能。


    好在,剛剛劉常卿勒住韓皎的過程中,位置保持穩定,才讓謝奪下定決心,一劍猛地朝他側頸砸過去。


    老天開眼,一擊即中。


    謝奪回過神,拖著腳下的鎖鏈站起身,朝韓皎招手:“把劍拿回來!”


    驚魂未定的韓皎大腦嚴重缺氧,用力撐起身子,雙手都在發抖,奮力推了幾下,都沒能把壓在腿上的屍體推開。


    不遠處的暴躁九皇子快要急得翻臉了,罵罵咧咧地催促:“用腳踹啊!你是棉花做的嗎?快點!韓小白!你先把劍拔出來,扔過來!”


    男性的尊嚴在此刻發揮了重要作用,“棉花做的韓皎”因缺氧而半身不遂的身體,不知從哪兒生出了力氣,一鼓作氣拔出被屍體壓著的雙腿,喘著粗氣搖搖晃晃站起身,一手握住釘在泥地裏的劍柄,閉著眼睛,猛地拔出來。


    屍體頸動脈滾燙的液體,跟噴泉一樣朝著他潑灑,韓皎渾身浴血,提著劍,踉踉蹌蹌朝謝奪走去。


    “鎖鏈在哪?”韓皎一副“我還可以”的篤定模樣,搖搖晃晃舉起劍,要幫謝奪斬斷鐵索。


    “我自己來。”從韓皎手裏接過劍,謝奪單膝跪下,開始用力砍砸鐵索。


    然而腳鏈相當粗壯,劍也不夠鋒利,不一會兒,劍刃兩邊都被砍得卷刃了,鐵索卻毫發無損。


    一旁行屍走肉般紅色的韓皎,低頭看著鐵鏈,給出了學霸的判斷:“這樣不行,砍不動的。”


    九皇子此刻已經急得瀕臨打滾,抬頭挑眼瞪向小神童,凶巴巴嘲諷:“多謝提醒,你不說我還看不出來。”


    “噗通”一聲坐到謝奪麵前,韓皎低頭注視他腳腕上鐵索銜接處,因驚嚇過度而呆滯的目光,隱約恢複了一絲學霸的犀利。


    “有鎖孔。”韓皎麵無表情伸手摸了摸鐵索縫隙:“得找根鐵絲,我能開鎖。”


    “真的?”謝奪扔掉手裏砍廢的長劍,盤腿坐在地上,用“那你還不去找”的眼神看向韓皎。


    韓皎立即搖搖晃晃站起身,鐵絲附近肯定找不到,隻能在四周尋找柔韌一些的野草草根。


    找到幾根硬度勉強足夠的,韓皎單膝跪到謝奪腳邊,將草根結成三個環,連接在一起,分別探入接口和鎖縫。


    謝奪根本不相信幾根草能把鐵索給打開,可小神童全神貫注地折騰了一會兒,居然真勾中了什麽。


    鎖縫裏發出生鏽的摩擦聲,似乎有拉扣在緩緩移動。


    韓皎抿嘴凝神,擔心稍微用力會把草根拉斷,隻能勻速緩慢的往外勾。


    眼瞅著鎖扣就快要解開了,坐在麵前的大boss卻忽然猛地提起他後脖領子,往旁邊一甩!


    韓皎被遠遠甩開,後背砸在樹上,開鎖功虧一簣。


    滿腦子髒話還沒來得及出口,就看見一直箭矢嗖地釘在自己剛剛低頭開鎖的位置。


    那買弓的車夫回來了!


    韓皎驚愕地抬眼,就見謝奪一把拿起卷刃的鐵劍,迅速揮舞,擋開了兩根飛來的箭矢。


    謝奪朝著遠處草叢厲聲嗬斥:“你主子已經去見閻王了,想跟他一起,你就再射一箭我看看!”


    “嗖”地一聲銳鳴,草叢裏的人果然又射了一箭給皇子看看。


    “殿下!”韓皎忽然大喊一聲。


    謝奪轉頭看向他。


    韓皎一指他身後的大樹:“你繞著樹躲箭!”


    謝奪還沒來得及對這個建議發表看法,就看見韓皎調過頭,奔向馬車,一把抱起馬車裏的孩子,飛也似的朝樹林深處逃跑了,頭都沒回一次。


    韓皎竟然臨陣脫逃了。


    九皇子氣得快要揮不動劍了。


    這無措的當口,草叢裏的人竟然把劍換成了弩!


    麵對加速的箭矢,格擋和躲避變得更加困難,謝奪隻好閃身躲至樹後。


    然而一條腿被鎖鏈牽製著,收不回來,成了對方對準的目標。


    大概是沒用過弩,草叢裏連續飛出的幾箭都偏了。


    這麽下去遲早要完,謝奪拔出周圍散落的箭矢,徒手朝對麵草叢投擲。


    可距離太遠了。


    謝奪衝草叢喊話:“你主子已經死了,你效忠給誰看?”


    草叢裏的箭矢忽然停下了。


    半晌,一個嘶啞的吼聲忽然傳出來:“他不是我主子,他是我舅舅!”


    謝奪一愣,沒說話。


    草叢裏的人哭吼道:“你們這些狗日的權貴!不給咱留活路!老子跟你們同歸於盡!”


    謝奪預備格擋,反問道:“究竟是誰不給誰留活路?”


    草叢裏那人吼道:“就是你們!我舅舅隻是個當差的,燕王突然派了一堆凶神惡煞的人把帳調走了,上頭人得到消息,一層一層追責下來,最後都來欺負咱們這些最沒權沒勢的!拿不回賬冊就要咱全家老小的命!你們權貴自個兒都不敢去找燕王論理,欺負咱們,算什麽本事!”


    一陣沉默。


    謝奪低頭把劍插在地上,沉聲詢問:“‘上頭人’是哪些人,你知道麽?”


    草叢裏傳來委屈地吼聲:“老子憑什麽告訴你!”


    “都說出來,替你一家人討個公道。”


    草叢裏沉默了片刻,語氣變得有些畏懼:“你……你是個大人物嗎?”


    “要看跟誰比了,但處置你的上頭人,足夠了。”


    草叢裏的人沉默了。


    似乎在思索謝奪是不是在誆騙自己,草叢裏的人許久沒有動靜。


    “啊啊啊啊啊啊啊!”一陣瘋狂的咆哮打破了沉默。


    謝奪轉頭望向聲源,看見個渾身血的人抱著個大木樁子,脫韁的野狗般,朝自己的方向衝過來!


    藏好弟弟的韓神童又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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