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客們要做的事。天馬行空。無跡可循。如果真的對“天網計劃”構成威脅。觸犯了美國人的根本利益。隻怕他們的死期也就不遠了。


    放下電話。我有十幾秒鍾的失神。為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燕。更為了曾經通過話的語音美妙到極點的燕遜。一個有那種聲線的女孩子。想必也是花容月貌。豔光四射的吧。


    蕭可冷忽然開口:“風先生。尋福園方麵有十三哥電話過來。說有位姓顧的小姐已經抵達劄幌機場。三小時後會到尋福園。她說自己是您的朋友。您的電話占線。所以打到尋福園那邊去了。”


    我在後腦勺上敲了一記:“噢。差點忘了。顧傾城要過來。”


    蕭可冷的反應變得很遲鈍。竟然沒有追問顧傾城是誰。隻是楞楞地對著那張風景照。照片上滿眼都是堆疊枝頭的粉色櫻花。。


    “風先生。我想問您一句。假如赤焰部隊開價。要我用‘大殺器’換大哥的人出來。我該怎麽做。您會幫我嗎。”她的聲音極盡苦澀。一夜之間。短發變得幹枯散亂。毫無造型。已經不是昔日主掌尋福園的那個幹練灑脫的女孩子。


    我沒有一秒鍾的猶豫。立刻回答:“我會幫你。”


    她“哦”了一聲。緩緩地扭頭看著我:“真的。”


    我用力點頭:“真的。當年朝鮮宮廷的風雲突變。很明顯是金純熙先生受了‘功高震主’的讒言迫害。手術刀先生曾說過。如果由金先生順利入主朝鮮權柄。這個國家的未來十年將會天翻地覆。趕上亞洲一流國家的發展水平。可惜。‘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他的表現太搶眼了。自然會遭到別人忌恨。植物人恢複正常的先例少之又少。或許咱們可以抱著姑且一試的態度。接他出來。為他延醫求藥。你是蘇倫的妹妹。你的事就是我和她的事。”


    我說的。都是絕對真話。非但是手術刀如是說。連美國最精明的政治觀察家們都說過。如果金純熙執政。今後的“亞洲經濟四小龍”將會順理成章地變為“五小龍”。而朝鮮將會成為東北亞地區的第二個“東方之珠”。。香港。


    蕭可冷的眼睛裏突然開始閃光。像是枯涸的泉眼裏陡然滲出了甘露。或者逆境中的人。無論男女。都需要別人的肯定和鼓勵。


    “謝謝您風先生。如果……如果方便的話。請給我一個擁抱……”她的兩頰紅了起來。


    我走過去。張開雙臂。真誠地用力擁住她的肩膀。她的雙手則順勢環住了我的腰。緊緊扣住。她的身子不如關寶鈴柔軟。卻也不像蘇倫那麽挺拔有力。帶著剛剛發育完全的女孩子那種淡淡的青澀。在我懷裏緊張不安地扭動著。


    擁抱可以為彼此傳遞勇氣和力量。這一時刻。我心裏根本沒有曖昧的男女之情。隻把她當成愛哭鼻子的小妹妹。可以替她遮風擋雨。搪開一切霜刀寒劍。


    有人輕輕叩響了門框。篤篤篤地連響三聲。蕭可冷“啊”的一聲。羞怯萬狀地從我懷裏閃了出去。連額頭都羞得通紅起來。


    “哦……打擾一下。兩位有沒有興致踏雪遊寺。或者去寺院外麵看看雪景。在港島。近五年來都沒下過這樣純淨的雪了。不好好看一下。真是糟蹋了人間盛景。。”


    關寶鈴彎著眉、翹著嘴角笑著。洞察一切。但卻不著一字。陽光落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鍍上了一層燦爛的金暈。披拂的長發依舊帶著無窮無盡的風韻。讓我情不自禁地心動。隻是。她耳根下的齒痕又多添了一枚。越發觸目驚心。


    她輕撫著新換的黑色狐裘。重複了一句:“兩位都沒興趣。”


    大亨來的時候。曾給她帶過來一整箱衣服。全都是這一季的巴黎新裝。但她獨愛黑裙、黑狐裘和黑色的高跟鞋。獨特而優雅。


    蕭可冷恢複了冷靜。搖了搖頭:“不。或者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事。。”


    我阻止她繼續說下去。不想讓關寶鈴知道廊簷下覆蓋著的死人。急促地說:“我們需要你幫個忙。再畫一些東西。”


    關寶鈴皺皺眉:“嗯。畫畫。還是上次那些古怪的水下石門之類的怕人的東西嗎。難道就沒有什麽新內容。”當她皺眉的時候。我的心也仿佛被憑空而來的針刺中。引起一陣短暫的心疼。


    “隻是兩朵花。蓮花。”我並不確定自己能運用邵黑的“傳心術”。畢竟他說過。如果不能跟邵白雙劍合壁。他們兩個的任何一種異能都會大打折扣。


    關寶鈴的眉頭又展開了:“好。我喜歡蓮花。那麽我先回去準備紙筆。十分鍾後開始。可以嗎。”她向蕭可冷意味深長地笑了笑。然後退回隔壁去了。


    蕭可冷凝視著我的側影。忽然發自內心地感歎:“風先生。您對關小姐實在太細心了。怕鼠疫的屍體嚇到她。就算蘇倫姐也沒受到這樣的百般嗬護吧。”


    我摸摸下巴。微笑著回答:“蘇倫與你的膽識都幾乎要超過我。還需要嗬護嗎。豈不是畫蛇添足。”其實。每一個女孩子都是需要精心嗬護的。但隻有關寶鈴能引起我身不由己的心疼。勝過其她任何女孩子。


    蕭可冷還要開口。我及時舉手阻止她:“先做正事要緊。或者這一次能從兩朵蓮花裏找到某些秘密。哦對了。座鍾裏的那柄。。”


    她的反應也極其迅速。從口袋裏取出那柄青色的蓮花鑰匙。在我眼前一晃:“在這裏。我會好好保存。請放心。”


    我輕籲了一口氣。笑著點點頭。一切盡在不言中。當她重新恢複精力過人的幹練狀態時。的確能給我帶來巨大的幫助。


    床單覆蓋下的鼠疫已經被凍僵了。當我用力扯動他的雙臂時。關節部位僵硬得厲害。幸好是在冬天。即使過了七個小時以上。他的手臂皮膚仍未變色。兩朵蓮花依舊帶著神秘而動人的光澤。


    蕭可冷撓了撓短發。有些無奈:“急切間沒辦法找到高倍的放大鏡。怎麽辦呢。”


    我把雙手分別覆蓋在兩朵蓮花上。默默地集中精神。學著邵黑的樣子。用心去感受蓮花的存在。鼠疫的皮膚又冷又硬。大約在三分鍾後。才在我的熱量傳導下。稍微有了暖意。依照“傳心術”的理論。必須從某個地方感悟到圖像。再把這些隻存在於腦電波裏的高度濃縮信息放到另一個人腦子裏。然後通過對方的手或者嘴表達出來。


    漸漸的。我全神貫注地感受著蓮花的凹凸感。思想一陣奇怪地波動。猶如五級地震發生時的顫抖。我感覺到了極遙遠的地方。有兩個人麵對麵盤膝坐著。雙掌掌心相對。低眉閉目。保持著道家“合力雙修”的姿勢。


    天地間一片黑暗。隻有這兩人。仿佛是聚光燈下的瑜珈表演者。一動不動。


    我注意到他們打坐的方位。處於絕對的南北方向。就在他們的手掌垂直投影的位置。放著一枚黑色的指北針。“南方丙丁火、北方壬癸水、水火相濟、陰陽衝撞、黑白分明、真理乃現……”一個聲音空蕩蕩地回響著。那是已經煉化了的邵黑的聲音。我的聽覺絕不會出錯。那兩個人的側影明白無誤地告訴我。他們是邵白和邵黑。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骨灰也被張百森投入到大海裏。隨波濤逐浪而去了。”


    我的心情一陣躁動。蓮花上的刻痕立刻變得極其鋒銳。刮得我的掌心隱隱作痛。但同時也感受到了數字的存在。幾百個幾百個地印在我腦子裏。時間仿佛凝固了一樣。隻有那些數字在急速閃動……


    我睜開眼。蕭可冷蹲在我對麵。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好了。我已經讀到了蓮花裏的秘密。不過……不過我感覺到邵黑邵白並沒有死。他們在某個地方打坐修行。邵黑還是能夠用‘千裏傳音’的方式點化我。讓我不斷地學習到更深厚的知識。”


    蕭可冷向後一跳。瞪大了眼睛。駭然問:“什麽。他們沒死。”


    我放開鼠疫的手。塞回床單下。又小心地掖好。


    “我感受到他們的存在。是在一個極遙遠的地方。也許是永遠不死的靈魂……如果張大師不走就好了。可以細致地向他請教。”我知道自己說的話很難理解。畢竟我跟蕭可冷是親眼看到邵家兄弟被焚化。然後骨灰傾入大海的。


    兩朵蓮花的完整圖像已經印在我腦子裏。接下來要做的。便是把它們移動到關寶鈴腦子裏。順利地用畫筆表現出來。


    蕭可冷急匆匆地取出了電話。手指顫抖著按了一個號碼。抬頭向我解釋:“我打張大師的電話。看他有沒有合理的解釋。”


    我們的心意仍舊是可以順利相通的。她做的。就是我剛剛想到的。


    她的眉頭越皺越緊。因為根本沒人接電話。隻有一陣緊似一陣的電話振鈴聲。


    我走向關寶鈴的門口。向蕭可冷做了個“繼續”的手勢。兩個人采取“分工合作”的方式。做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我對她很有信心。特別是剛剛有那麽一個溫暖熱情的擁抱之後。我們倆的心貼得更近了。幾乎毫無隔閡。


    關寶鈴坐在桌前。手裏握著鉛筆。麵前攤開了一疊白紙。另一隻手托著腮。好像是在想什麽心事。


    我很嚴肅地告訴她:“關小姐。我會用以前邵黑先生用的‘傳心術’跟你合作。如果你能感覺到我的思想。隻管把它畫出來。每一次會持續五分鍾左右。要是有什麽不適、不舒服之類的。請及時打手勢告訴我。聽懂了嗎。”


    “傳心術”是高級催眠術的文明稱呼。隻要是對外人催眠的功夫。都或多或少會在人的腦組織結構裏留下陰影。終生無法修複。科學家曾用嚴格的試驗數據做了推論。如果一個體格健全的男人。每天被催眠超過三次。持續進行一個月的話。腦細胞會損傷七成以上。比接受醫院胸透的傷害要大幾十倍。


    我不舍得傷害關寶鈴。上次邵黑的“傳心術”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關寶鈴點點頭。隻是一瞬間的停頓。她突然低頭唰唰唰地畫起來。


    我湊過去。她畫的果真是一朵蓮花。隻有短短的半分鍾。蓮花便被清晰描繪出來。毫無疑問。無論是比例尺寸還是古畫的神態。一切惟妙惟肖。毫無偏差。又過了半分鍾。另一朵花也出現了。跟鼠疫手臂上的一模一樣。


    “你能感受到我。這麽快。”我覺得此時的“傳心術”跟邵黑所用的有本質上的區別。在我發功之前。關寶鈴已經得到了我腦子裏的信息。


    “對。我明白你想的是什麽。就像我親眼看到的一樣。所以可以信手描畫出來。但我知道。花瓣的中心不是用顏色來隨意塗抹的。而是無數顏色、灰白度、字體都不相同的阿拉伯數字拚合而成。那些。是用心感覺到的。卻沒法用筆尖表達出來。對不起。”


    她抬頭望著我。就在眼神交錯的一刹那。我的眼睛唰的一亮。突然讀懂了她腦子裏一直存在的另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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