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是無故平地假摔,一旦從沈瑜嘴裏說出來,分量就是不一樣的了。


    馮棠連顧勍摔的前因都沒問,就嗤之以鼻地說:“那該多摔幾下,讓他老實點。”


    沈瑜眉頭一皺。


    “你沒什麽事就好,快期末了,還是省級聯考,不要為了這些小事分心。”馮棠語氣又恢複如初,溫和地道:“老師聯係一下顧勍的家長,你先回去上課吧。”


    沈瑜指尖微蜷了下,默然轉身。


    剛出了門,就聽到馮棠和她對麵辦公桌的某班語文老師說:“我們班這顧勍家裏,可各個都是大忙人,每次接電話的都是助理,說會轉達回電話過來,也沒看回過。家長會也從來沒人來,賺那麽多錢有什麽用,對孩子不聞不問的,估計哪天坐牢了,才到牢裏去看看他……”


    “管那麽多幹什麽,通知到了就行了,我班上跟顧勍一起混的那幾個,也一樣,以後注定是社會的渣滓……”


    沈瑜站定,波瀾不驚的冷眸中,破天荒地閃過一絲怒意。


    雖沒有一個髒字,可那不屑一顧將顧勍和其他人混為一談的語氣,無端讓他覺得刺耳。


    那幹淨漂亮到不染塵埃的眼睛,飽含淚水時,比水晶還耀眼;濕濡的臉龐,下頜處滯留的淚滴,勝過清晨帶露最嬌豔的花朵;嚎哭過後,抽噎時顫抖的寬厚肩膀,像極了腹背受敵的刺蝟;眼線花了後,黑了一圈的眼周,儼然比國寶還可愛……


    疼了,哭的像孤立無援的小孩兒。真的有她們說的那麽不堪麽?


    ……


    明明是和自己不相幹的人,不相幹的事,可那狹窄小巷子裏色彩斑斕、鮮活生動的一幕幕,卻像烙印般刻在了沈瑜的記憶深處。


    至此紋絲不動,頑固至極。


    突然,想拉他一把。


    *


    新風高中一周隻放一天假,臨近月底那周放兩天。


    但因臨近期末,學校跟個吸血鬼一樣,把周末那天改成了半天假,意圖隻讓住校生出去放個風,晚上再回籠乖乖上晚自習。


    對於住校生來說,滿打滿算,隻有六小時;但對於某些經常翹課的走讀生來說,可以有好幾天。


    顧勍已經連著三天沒有到學校溜一圈了。


    可一班的學生,對此早已習以為常——校霸一星期不來上課,他們也不會感到驚奇。


    這天周末。


    按著顧勍往常的出勤規律,他是不會出現在校園的;多半是呼‘朋’引‘伴’,直接潛到某間網吧開黑去,亦或是跨著摩托,去新川市最大的遊戲廳玩個一整天。


    所以,當一班的學生,看到校霸單手拎著件校服,風風火火地踩著第一節 課的鈴聲進門時,齊齊愣了十多秒,連到嘴的英語單詞都忘了背。


    當然,除了沈瑜。


    而幾乎同時進教室的英語老師陳夏語,也愣了。直到顧勍坐到最後一排座位上,她才大夢初醒般地用英語說了聲同學們好。


    *


    教室是雙人課桌,統共四列六排,最後一排三張桌子,顧勍單人占一張。


    沈瑜在第五排,就坐在顧勍的斜前方,隻要餘光一瞥,就能看到他的狀況。


    ——校霸到了座位上,什麽也沒幹,抱著校服就趴桌上睡了。


    沈瑜原本正做著和英語不相幹的物理競賽卷,見此筆尖一頓。


    校霸臉下壓著的那件校服,百分之百是他的那件。


    ——口袋上,有奶奶繡的兩寸大小的‘沈’字。


    沈瑜抵著上牙關,許久後,輕輕嘖了聲。


    早上的陽光,不似午時那般火辣;他看到金芒透過玻璃窗,打在了顧勍烏黑的短發上,發絲變成了漂亮的金棕色,單薄的耳廓隱隱透著紅,溫潤無害極了。


    然後,不算難的一題物理題,寫的竟有些吃力。


    餘光再次掠過斜後座——


    那埋在校服裏的腦袋,卻倏爾抬了些起來,隻露著一雙陡然凶狠的眼睛,於餘光裏對上了他的。


    繼而,沈瑜看到顧勍瞪著他,咬牙切齒地低嗬:“別你媽看了!”


    “校服下課給你,再讓老子墊一下!”


    沈瑜勾了勾唇,一句沒回,晃了下筆杆,埋頭做起了卷子。


    可最後,那張物理卷子,比尋常多花了十多分鍾時間。


    *


    下課鈴聲響起,陳夏語出教室的一瞬間,校服就自後朝沈瑜方飛了過來。


    同時伴隨著一句簡短有力的話:“出來。”


    登時,沈瑜周圍的同學,紛紛擔憂地朝他看了過來。


    沈瑜的同桌孫處河,連忙小聲說:“要不要我去喊班主任……”


    “不用。”沈瑜涼聲說。


    隨後站起了身,淡定地跟在了顧勍的身後。


    到了樓梯間,脫離了班上同學的視線,顧勍立馬化身餓虎,猛地將沈瑜撲在了扶梯欄杆上:“有沒有把老子的秘密泄露出去?!”


    沈瑜上半身後仰著,冷靜地說:“如果你希望的話。”


    顧勍:“……希望個鬼。”


    他冷哼了聲,又扯住了沈瑜的衣領:“警告你,不要跟老子玩陽奉陰違那一套!現在老子腿好了,可以一天二十四小時盯著你!”


    沈瑜嘴角一抽:“……”


    然後讚同似的點頭,說:“可以。但一天,好像最多隻能八小時。”


    他不上晚自習,一天隻上八個小時的課。除非顧勍跑他家裏覺也不睡地監視著。


    “誰說的?!”


    顧勍忽而福至心靈,粗聲粗氣地命令道:“手機拿出來,加微信,以後老子叫你,必須隨叫隨到。”


    沈瑜眼睛眨了下,扯了抹似有若無地笑。


    然他方要掏手機,卻忽然感到顧勍的身體僵了下。


    下一秒,顧勍就飛快縮回了手,像甩著什麽髒東西。


    沈瑜:“?”


    他望了眼繃著下頜的顧勍,站直了身體;而後不緊不慢地拿了手機,調出了微信二維碼界麵。


    而在沈瑜低頭擺弄手機時,顧勍的視線,極為不自然地閃了閃。


    ——沈瑜今天穿的體恤,比往日的寬鬆,由於衣領被他揪起,露出了精致又冷白的鎖骨,且大片肌膚毫無保留地闖進了他的視野。


    格外的性感。


    手指、心髒,觸電似的。


    顧勍咳了聲,見沈瑜還不自知地露著鎖骨,遂虎聲虎氣地朝著他吼了句。


    “衣服就不能穿好?!”


    作者有話說


    這章粗長~~


    感謝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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