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倏地瞪大眼睛,細腰魚似的彈起,直退到脊背緊貼到牆壁才停下。牆壁冰涼冷硬的觸感硌得他一激靈,睡意頓時四散。


    他摸到床頭的開關,顫抖著打開了燈:“劉宇?你、你幹嘛……”


    那雙眼睛,讓他想起緊盯獵物的大型肉食動物,而他則是被鎖定的目標,季眠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季眠,我剛剛才發現……”劉宇慢條斯理地摸到自己襯衣的紐扣,輕輕一扯便扯斷了線,捏在手裏,“你好香啊……”


    他話音幽幽的,伴著吟唱似的語調,將那顆黑色的紐扣向上一拋——


    上升,落下。


    紐扣在劉宇指尖一轉,瞬間飛出。


    砰!


    一陣玻璃碎裂的聲音後,房間內重新暗了下來。劉宇往前走了一步,踏入月光能照到的範圍,抬手解開第二顆扣子。


    “太香了……”他喉結滾動,“大半夜的,讓我……有點餓了呢。”


    季眠這麽大個人了,倒也不是什麽傻子,這句話裏的暗示意味顯而易見,更何況,男性beta的生理構造和二十一世紀的男人乍一看並無不同,某些身體變化一目了然。


    讓他驚訝的是這種事居然會發生在他的身上。


    而且……香??


    香什麽?他又不是菜!


    季眠退到了床角,看著劉宇一步步地靠近他的床,大腦飛速地轉了起來。


    如果所謂的“香”指的是信息素的話……


    季眠知道自己沒有腺體,不存在分泌信息素這種可能,但劉宇是個純正的beta,也許今晚他突然分化了也說不定。


    劉宇猛地向他一撲,季眠看準時機,朝邊上滾了出去,一下滾到床尾落地,跑向臥室門,抓住門把就是一擰——


    為什麽動不了?裏麵填了東西?!


    “很驚訝?”劉宇一撲未成,卻也沒氣餒,笑了笑說,“‘辦事’之前,我當然要先把門鎖上,要不然……有人來打擾我們怎麽辦?季眠,今晚你跑不掉的,別掙紮了,我知道你很會打架,但是我現在……”他扶著床沿緩緩起身,輕描淡寫地一按,直接把季眠那張床給按塌了,“……力氣很大呢。”


    季眠瞳孔一縮。


    每個公民都要接受基礎的生理衛生課教育,旨在讓每個人了解自己、了解他人,從而消除性別歧視,課程內容多而雜,可是真的沒有那節課教過季眠alpha分化的時候會變成這樣。


    力大無窮……甚至陷入結合熱?


    開什麽玩笑,如果每個alpha一分化就會陷入結合熱的話那這個世界不是早就亂套了!


    有關結合熱的具體內容隻供alpha/omega選修,季眠隻了解到最基礎的一點,那就是,這幾乎是一種人類意誌無法抵抗的潮熱狀態,必須至少做臨時標記才能短暫恢複理智。為了解決這個生理問題和自由戀愛等社會問題之間的衝突,科學家們做出了很多努力,比如去味劑、抑製劑、臨時標記敷貼之類的輔助藥物,用來推遲結合熱發生的時間或是減輕潮熱的影響。


    “強/奸室友是違反法律的,”季眠抽了抽嘴角,“你……你不要衝動……很難受的話,我可以幫你去買抑製劑……”


    劉宇像是聽見了什麽笑話,慢悠悠地走到季眠麵前,衝他輕蔑一笑:“指控我需要證據,但是這裏沒有監控,你又是個beta,做完連標記都不會留下……違法又怎麽樣?”他伸手摸了摸季眠的臉,“你能拿我怎麽辦呢?”


    距離太近了,季眠的心髒狂跳起來,鼻尖滲出汗珠。


    不過這個時候,應激反應可能是唯一能救他的東西。


    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囂,拒絕陌生人的靠近,洗澡時感覺到的那一點刺痛隱約有加重的趨勢,季眠看準時機,在劉宇低頭準備吻他的時候,一拳揮出,砸在了對方的眼睛上。


    接著是一擊沉重的膝踢。


    力量再強大的人也會因為脆弱部位受到攻擊而本能瑟縮,季眠抓住這個空檔從劉宇邊上靈活地滑了出去,再一次跑向房間靠內的位置。


    “嘶——”要害被打,劉宇的麵孔疼得扭曲了,語氣自然也變得不妙,“真是個不乖的小beta,房間就這麽點大,你能逃哪兒去?不如乖乖地讓我疼一疼,我會輕一點的……”他動了動鼻子,“不過,你還真是……好香啊……太香了……”


    最後幾句呢喃簡直像個中毒已深的癮君子,季眠被他惡心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推開窗戶,跳上窗台。


    “我季眠,”他吞了口唾沫,盡可能地大聲說,“就是死外邊,從這兒跳下去,也絕不可能束手就擒!”


    “咱們住五樓,寶貝兒。”劉宇嗤笑一聲,“你一個未分化的beta,跳下去不死也要落個終身殘疾,我們特裏爾學院入學成績第一的小天才,為了月考這麽點小事鬧自殺是何苦呢?下來吧,我跟你保證,會很舒服的。”


    季眠聽得目瞪口呆——這人居然連自己出事以後跟校方申報的口徑都想好了。


    特裏爾學院課業繁重,大小考試能比其他新生多出兩三倍,學生們壓力大,叫苦不迭,自殺的事情從前不是沒發生過——這些都是“八卦小助手”米洛曾經和他八過的,季眠還有印象。


    但是——


    “誰說我要自殺了?”季眠看了他一眼,轉頭就往外跳。


    新生剛入學的一到兩個月內,恰恰是學校活動最多的時間,自古如此。在季眠所在的宿舍樓和對麵宿舍樓之間,學校用高聳如雲的兩根立柱撐起了一塊塊橫幅似的長方形屏幕,疊加向上,每兩塊之間的空隙大約半人高。


    季眠猛地跳了出去,整個人在夜風裏像麵小旗似的向外飄,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其中的一塊屏幕的邊緣,掙紮著爬了上去。


    劉宇這才在窗戶後麵露了麵,慢吞吞地向窗外爬:“原來你還有這一招……”


    季眠回頭看了一眼,貼著長屏幕的上表麵匍匐前進。


    如果不是劉宇故意放他走,那就是對方現在的移動速度很慢,季眠不知道這是不是alpha分化時必有的症狀,但至少這個症狀對他有利。


    夜深了,他開終端看了一眼,淩晨兩點多,這個時間校園裏連個鬼影都沒有,隻有電子保安還在街上盡職盡責地巡邏著。


    據說那種電子保安具有一切“人工智障”的特質,夜間巡邏時具有一定的誤識別概率,一不小心被它們定義成“入侵者”,十個人裏有九個人吃不了兜著走——而剩下那個必然是個優秀的alpha。


    對麵是另一根衝天的立柱,以及另一幢外牆光滑方方正正的宿舍樓,順著立柱滑下去會碰到電子保安,而他並不能確定劉宇目前的身體素質能否直接跳到樓下。


    看上去向下跑不怎麽劃算……


    不過,如果沿著立柱爬到樓頂上,一樣缺少監控,他得找點活人來處理這件事。


    思索間,劉宇已經半個人攀到了屏幕上,季眠加快了前進的速度,一邊爬,一邊拉出終端上的聯係人列表。


    社恐的劣勢暴露無遺。


    通訊錄上s大的人隻有……四個。


    同宿舍的劉宇、同伴又自來熟的米洛、班裏的班長,以及……


    蘇星沂。


    他們班明天一早就有課,班長和米洛還沒睡的可能性很小,季眠不抱希望地分別給兩人發去了一條“睡了嗎”,接著將目光停留到了蘇星沂的名字上。


    隻猶豫了兩秒鍾,他閉著眼發了條消息過去。


    消息石沉大海,季眠的心像吹在身上的風。


    瓦涼瓦涼的。


    “沒想到啊季眠,從背後看,你這小屁股還挺翹。”劉宇的聲音從背後傳來,“別跑了,再跑我可不保證我會繼續對你‘憐香惜玉’——”


    玉你個青天棒棒錘。


    季眠理都沒理他。


    手上的終端終於輕輕震動了一下,他精神一振,迅速點開了消息。


    蘇星沂:有事?


    個人終端連接腦電波,發消息並不影響季眠向前爬行,他迅速給蘇星沂回複。


    季眠:我的室友好像分化了,現在他可能想強/奸我,你能不能……幫我呼叫一下警衛處?


    蘇星沂:你在哪兒?


    問完這句話,蘇星沂順手發來了一個定位請求,季眠看都沒仔細看都點了通過。


    他爬過了長方形屏幕,終於摸到了另一邊的立柱,回頭一看,劉宇已經爬到了屏幕中間。


    或許是夜色,也或許是遠處的照明,他的臉一半亮著,一半隱沒在黑暗中,臉上的笑容怎麽看怎麽猙獰,季眠甚至隱約看見他的眼睛呈現一種詭異的紅。


    也許是錯覺……但是這也太嚇人了。


    他摸了摸立柱,用手抱著,整個人掛了上去,借著上麵用來安裝屏幕的各種卡口機關,一點一點地向上爬。


    幾隻電子保安似乎發現了上方的異樣,來回巡邏時增加了在立柱附近遊蕩的時間,季眠不敢賭自己的運氣,隻能拚命向上爬。他們的宿舍樓總共隻有七層高,和恨不得把房子堆建到天上的“平民區”一點都不一樣,季眠爬著爬著,已經能看見身邊宿舍樓六樓的窗戶了。


    身邊這扇窗戶拉著窗簾,裏麵熟睡的人可能萬萬想不到一窗之隔的地方正在發生什麽慘烈的事故。


    等季眠終於能夠到樓頂的時候,他向下一看,劉宇也爬過了屏幕,正在試圖向上爬。


    他咬了咬後槽牙,向著幾十公分外的宿舍樓整個人撲了出去——


    衝啊小棉花!你可以跳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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