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殿下給他的小廚師專門造了一間私人廚房,臥室則安排在廚房的隔壁。


    夜笙並不需要負責王子寢宮中其他人的飲食,他隻需要服侍小魚一個人,這是不成文的規定。


    然而總有人不這麽認為。


    這日,喻疏野一早就被老國王叫去商談事情。


    唐薇打扮得精巧,在雪地的襯托下,像隻花精靈,她照例來找疏野培養感情,卻在門口就被仆人攔住了。


    仆人畢恭畢敬地道:“殿下說了,唐小姐不必日日過來。”


    唐薇看了一眼彎腰的女仆,趾高氣揚地:“我是殿下的未婚妻,是這座宮殿未來的女主人,你攔我,可想清楚後果了嗎?”


    女仆道:“這是殿下的意思,請唐小姐自重。”


    夜笙在小廚房裏聽到了外麵的動靜,他放下洗到一半的米,走到廚房外,便看到小魚的未婚妻正在門口為難著仆人。


    他有心想幫,但人微言輕,生怕自己開口反而給人家招來麻煩。


    唐薇卻是一眼就看到了廚房門口怯怯懦懦的omega,她冷哼一聲,不再過多爭執,而是抬手粗暴地推開了攔她的女仆,徑自走進了殿裏,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命令夜笙:“我來得早,還沒吃上早飯呢,你給我做點吃的來。”


    夜笙:“……”他局促地問:“你想吃什麽?”


    其實,他隻會熬粥,而且隻會熬小魚愛喝的粥。


    其他的菜式,他一概是不會的。


    唐薇道:“你給我做一份太妃糖布丁。”


    “…什麽?”omega搖搖頭:“我不會…”


    “你不會?”


    唐薇看他一臉無知,沒忍住嘲笑道:“這種常規甜品,你都不會做?”


    “……”夜笙不會做,隻會吃。


    他在晏斐家中住時,倒是吃過許多以前聽都沒有聽過的美食,自然也包括這個甜布丁,因此倒不至於不懂布丁是什麽東西,隻是知道這道甜品和會做這道甜品又有本質的差別。


    喻疏野也從來沒要求他要會做魚片粥以外的食物。


    唐薇又說:“那你給我烤個胡桃麵包。”


    “……”


    “也不會?”


    夜笙被她逼得十分窘迫,隻好道:“我可以給你做粥喝…”


    “…倒也行。”唐小姐高抬貴手,施舍一般地道:“你平時給疏野做的粥,一模一樣地做一碗給我嚐嚐。”


    她倒是想知道這個omega究竟在粥裏下了什麽迷魂藥。


    夜笙這才折回廚房,原先準備給小魚的米隻能先讓給唐薇。


    外頭的小雪轉成大雪,地上的積雪又厚了一層時,夜笙的粥才做好。


    唐薇看著眼前這碗食材單調外觀乏味的白粥,實在也提不起食欲,但為了知道疏野的口味,隻能勉為其難地舀起一勺粥。


    兩秒後,她將粥吐進小碗裏。


    “你這做的是什麽?!”


    她將勺子摔到地上:“這粥能吃嗎?!又腥又鹹!你在敷衍我嗎?!”


    “…沒有啊…”


    夜笙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他給小魚做的粥也是這個味道的。


    唐薇無法接受這碗東西居然可以把自己千辛萬苦學來的美食給比下去。


    疏野恐怕喜歡的不是粥,而是做粥的人才對。


    在邊海的那一幕又浮現在她眼前,難道真是情人嘴裏出美味?那她這個未婚妻算什麽?!


    疏野排斥自己的問候,卻願意讓這個毒販與他共睡在一個屋簷下,朝夕相處,三餐同食!


    遊夜笙算個什麽東西,他憑什麽?!


    唐薇嫉妒到發瘋。


    “你去外麵跪著!!”


    她指著夜笙命令道:“敷衍未來王妃,就該受罰!!”


    她帶來的人立刻上前將omega鉗製住了,夜笙一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喻疏野不在,沒人壓得住唐薇的囂張氣焰。


    正如她所說,她是喻疏野的未婚妻,是未來的準王妃,若是王子殿下爭氣點,唐薇就是未來的王後了,誰敢輕易去惹啊?


    夜笙再度像個犯人一樣被押到露天的院子裏,押他的人猛踢了他的膝彎,迫使他下跪。


    兩厘米的積雪包裹住了omega的膝蓋,唐薇在暖和的屋裏看著,猶嫌不足,她剛剛就注意到了,這人身上穿著的衣服是某高奢品牌的冬季限量款,這件外套他哥哥甚至都訂不到,卻在一個卑賤的平民身上穿著了。


    “把他的外套給我扒了!”


    不管這件衣服是不是疏野給他的,唐薇都無法容忍。


    夜笙在海邊長大,之前根本就沒見過雪,沒領略過真正的冬日是怎麽樣的,是晏斐提醒他這邊的冬天難熬,並且備好了足夠的冬衣,因此前幾天降溫時,他能用衣服很好地為自己做好保暖,可現在,最為暖和的一件外套被人暴力地扒了下來,他想要反抗,得到的是一腳狠踹。


    外套被剝下後,他身上隻剩一件單薄的秋衣。


    唐薇看他凍得瑟瑟發抖,這才滿意,折回了屋裏。


    雪越下越大,沒有要停的意思。


    ——


    “殿下!”


    喻疏野剛從父親寢殿出來,就被這一聲吸引了視線。


    他轉頭看去,候在雪地裏的是祁將軍。


    祁淩冒著鵝毛大雪小跑了過來。


    喻疏野示意隨從的衛兵遞傘過去,祁淩接過,道了謝後說:“我可以請您給我批個通行條嗎?”


    他要做的這件事,隻有喻疏野能幫。


    “最近降溫降得厲害,我想往監獄裏送點東西。”


    喻疏野在父親那裏和喻高卓打了一天“太極”,現在都餓了。


    眾所周知,米粥不頂飽,他現在隻想著快點回去吃一碗小廚師做的熱粥,而後腦子才能正常運行。


    不過祁淩說的這件事倒是小事。


    他心中有數,隨意問道:“又給那位送東西啊?”


    “對,他怕冷,舊傷到了冬天也會疼的。”祁淩對著喻疏野完全不避諱,他已經發現了,


    最近因為小廚師的存在,殿下明顯變得和以前一樣好說話了,他膽子就更大了:“阿祤被喻高卓的人盯著,我想送點東西都難,隻能找您幫忙了。”


    藍祤當初刺殺喻高卓沒成功,被祁淩親手送進了監獄,這件事發生時,喻疏野還沒回王宮裏。


    但當時鬧得沸沸揚揚,他多少也知道些,最開始聽到的消息是,祁淩這個中間派在喻高卓被刺殺時,主動站了出來,打了藍祤一槍,同時將他親自送進了監獄中。


    所有人都以為祁將軍這是要站到喻高卓的陣營裏,然而喻疏野回來那日,祁淩卻是第一個上門拜訪的外客,他求喻疏野保住藍祤的命,代價是日後隻為他效命。


    當時情況緊急,如果祁淩不站出來開那一槍,藍祤很可能當場被喻高卓的手下槍殺,祁淩開的那一槍,打在心髒那邊的肩膀上,看似嚴重,其實並不致命。


    他用這種極端的方式保住了藍祤,並約定一年內救他出來。


    一年內,他要幫助喻疏野搞垮喻高卓。


    “說起來,藍祤的母國不管他了?”


    “他們不管,我管。”祁淩說得堅定。


    他知道,一個刺殺失敗還被捕的間諜已經被他的國家所放棄,藍祤是一顆廢棋了。


    但誰都可以放棄他,唯獨祁淩不會。


    “祁將軍還是個癡情種。”喻疏野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他很樂意成全祁淩的姻緣,這是收人心的一種方法,更重要的是,他和藍祤一樣,都想殺了喻高卓。


    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印章在宮裏,你跟我回去取吧。”


    “謝謝殿下!!”


    喻疏野的宮殿與國王住處不算近,走回去要花個10分鍾。


    這十分鍾裏,跟在他身邊的祁淩大概聽到了三聲咕咕叫——那是肚子餓的聲音。


    某位王子假咳一聲,掩飾了一下自己的尷尬。


    祁淩主動道:“殿下最近胃口恢複了,氣色也跟著好上許多了。”


    “是嗎?醫生也是這麽說。”喻疏野想到了日日在廚房裏忙活的小人兒,笑著道:“我得回去獎賞一下我的小廚師。”


    說這話的功夫,他們剛好就邁進了宮殿的大門,喻疏野臉上的笑還沒融下去,乍然看到雪地中跪著一個人。


    雪花嵌在那人瘦弱的肩膀上,一旁的小樹枝幹砰地一聲,被積雪壓斷了。


    “…夜笙?”


    喻疏野脫口而出,他的腳步漸漸加快,最後疾跑到那人麵前。


    夜笙被凍得暈乎,他已經無力睜眼,隻以為是出現了幻聽。


    死前還能聽到小魚的聲音,也算是知足了,他再撐不下去,就要栽進積雪時,喻疏野一把撈過他凍僵的身體,與此同時,唐薇興高采烈地從屋裏出來,喻疏野抱起omega,無視女人的殷勤招呼,徑直將夜笙抱進屋裏,並急切地吩咐仆人,去準備熱水和毛巾,再把王宮裏的醫生請來。


    祁淩已經反應迅速地跑去找醫生。


    喻疏野一回來,殿內的仆人都隻以他為中心,再沒人多看唐薇一眼。


    一樓所有人都有條不紊地忙碌著,唐薇不覺得自己有錯,又提著裙子跑上了二樓,她剛剛看見,疏野直接將那個卑賤的平民抱進了主臥。


    那是連她這個未婚妻都還未有資格涉足的寢殿!!


    喻疏野把夜笙放到床上,寢殿裏的地暖最為充足,但他碰到夜笙的肌膚時,所能感覺到的依然隻有雪的溫度,omega緊閉著眼,長睫被碎雪染白,呼吸已然微弱至極。


    他身上未清幹淨的雪花慢慢在室內融化成水,但呼吸和心跳卻有減弱的趨勢。


    喻疏野行過軍,不至於一點急救的常識都沒有。


    他解開夜笙身上的衣服,這時才注意到,這樣冷的天氣,他身上居然隻穿了一件單薄的襯衫,明明今早出門前,他還看到他裹得嚴嚴實實,當時還在心裏想著這個小o是有多怕冷。


    “疏野…”


    唐薇在門口,出聲喚了喻疏野一句。


    喻疏野分神看她一眼,這個令人煩躁的恩人眼含淚花,一臉委屈。


    夜笙在這裏地位特殊,沒人敢真正使喚他做什麽,今天他被扒了衣服跪在雪地裏,還能是誰的命令?


    喻疏野不蠢,稍微想想就知道是怎麽回事了,可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


    這時拿著熱水的仆人相繼進屋,唐薇就這樣被排擠了出去,剛剛在門口被她訓斥得不敢抬頭的女仆終於強硬起來,借著王子的名頭厲聲讓唐薇去樓下等候。


    隻是剛剛那一會兒對視,唐薇便能察覺到喻疏野生氣了,她還注意到,遊夜笙裸露在外的雙臂布滿了黑點,像是她在新聞裏看過的吸毒殘留針孔。


    她似乎抓到了遊夜笙的大錯處,難得冷靜下來,下了樓。


    喻疏野起先嚐試用熱水袋為夜笙取暖,後來發現收效甚微,體溫再回複不過來,他的小廚師很可能心髒驟停。


    必須換一個方式,他讓仆人去臥室放了一浴缸熱水,溫度暫時控製在35度上下。


    而後讓所有人都出去,隻留下自己和夜笙獨處。


    這時,他才上手脫了omega身上的所有衣物,心無雜念地將人抱進溫水裏,這種複溫方法效果明顯,不過五分鍾,夜笙慘白的臉就被熱水熏出了一絲血色,喻疏野小心地去試他的呼吸和心跳,已然比剛才好多了。


    他將水溫再調高了五度,穩定在40度上下後,再度湊近omega,聽他的呼吸,感受他的心跳。


    夜笙做了一個短暫的夢,夢裏的自己變成了一塊冰塊,四肢僵硬,動彈不得,直到有人大發慈悲地將他扔進了熱水中,他才開始融化,融化到最後,和那熱水幾乎融為一體了。


    他的意識回籠,能感覺到自己確實在溫水之中,他在一片溫暖中睜開眼,睫毛似乎掃到了什麽東西,等視線聚焦後,小魚的臉就放大在他眼前。


    “……”


    “……”


    喻疏野察覺到他醒了,還來不及高興,忽然腳下一滑,整個人往前傾倒。


    夜笙還在迷糊中,忽然被某人重重地砸下一個吻。


    “……”


    這個戲劇性的親吻在雙方都呆滯的情況下持續了十秒。


    “!!”


    喻疏野撞進了夜笙亂顫的水眸中,下一刻,他扶著浴缸邊沿猛地起身。


    木質的信息素狂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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