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omega一生中必須要有一個人標記的話,我希望那個人是小魚,我心甘情願。”遊夜笙看著李紅道:“你想害他,不如先來弄死我!”


    李紅被這句話刺痛了心,悲哀地說:“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你好啊!媽媽想護著你好好活著你怎麽就不明白呢?我怎麽可能害你呢?”


    夜笙眼眶含淚,偏過頭不去看母親:“你要是真為我好,就不要再針對小魚。”


    “好,好好,笙子,媽媽怕你了,媽媽再也不敢了。”李紅抹了抹眼淚,起身拿走那碗摻了農藥的魚湯,拿去廚房倒了,又折回來坐下,哀求一口飯都沒動過的兒子:“這些菜都沒有問題,你吃一口吧?”


    夜笙不動,隻眨了眨眼,兩顆淚珠就滑落下來。


    李紅急道:“病剛好,不吃東西怎麽行啊?”


    喻疏野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轉而握住夜笙的手,也勸:“吃點吧。”


    李紅看這外人一眼,終是沒多話,隻與夜笙道:“你不吃飽,身體不養好,媽媽怎麽放心讓你跟他離開呢?”


    喻疏野察覺到她這是鬆口了。


    李紅拿起筷子,夾起每道菜都往自己嘴裏塞一口,還沒咽下去就急著說:“這些都沒有毒,沒有毒…”


    遊夜笙看她這副模樣,心底陡然生出一股悲涼之感,他也不止一次問過自己,為什麽會生在這樣的家庭裏,為什麽他一出生就要麵對種種痛苦,為什麽自己的生母會有這樣惡毒的一麵,可她對自己好時,又是真情實感的好,他越來越不知道要怎麽麵對這個母親了。


    喻疏野主動拿起了筷子,他夾了一口青菜,夜笙見了想攔著,喻疏野卻已經把菜送進嘴裏,咀嚼了兩下便吞了下去,他又夾起一塊紅燒肉放到夜笙碗裏:“先把肚子填飽,聽話。”


    李紅眼見著小魚說完這句話,夜笙就拿起了筷子,開始把肉往嘴裏送,雖然他吃得慢,但好歹肯吃了。


    從這一刻起,她便知道,夜笙不屬於自己了。


    她都忘了,夜笙原本就不屬於她。


    這一日,海上的海霧有了消退的跡象。


    一直等到夜笙入睡,李紅才敢一瘸一拐地上樓。


    小魚正站在陽台上,對著海麵的霧氣發愁,這種天氣狀況,什麽時候才能出海?


    既然已經和李紅撕破了臉皮,他就不想再多待一刻。


    阿山一次,李紅一次,他不想再看到夜笙為了自己拿命去賭。


    身後響起一輕一重的腳步聲時,他便猜到是李紅,這個女人又想怎麽樣?他已經疲於應付。


    “小魚?”


    李紅在背後喚了他一聲,喻疏野隻得先應付她,隻是在轉身時,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一束紅光,轉瞬即逝,他迅速回望過去,海麵上依舊黑壓壓一片,並沒有什麽光亮。


    難道是看錯了?還是海上有什麽動靜?!


    他無法確定。


    正在驚疑間,李紅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她抓過小魚的右手,塞進去一個紅布包,alpha這才把注意力從海麵上移開:


    “這是什麽?”


    重量不輕,喻疏野下意識以為這是什麽微型炸彈,畢竟這個人是想殺死自己的。


    “這裏麵有10萬現金。”


    喻疏野:“……”


    李紅說:“是我這些年來所有的積蓄了,我年輕時也在外麵生活過一段時間,知道大醫院治病貴,笙子的病肯定是棘手的,可我能拿得出的錢隻有這些,你帶他出去後,還要再想辦法賺一些。”


    10萬塊是很沉的,女人這句話又使得這些錢更重了些。


    喻疏野改為雙手拿著這個紅布包。


    “你怎麽可以把他標記了呢?”她褪去了惡毒與刻薄的外殼,顯露出為人母者的真切感情:“這真的會連累夜笙的!”


    “是因為遊立危嗎?”喻疏野挑著重點問:“他到底是誰?夜笙跟他是什麽關係,為什麽,夜笙會跟著他姓?”


    “……”


    李紅欲言又止,她先走回裏屋。


    夜笙在房間裏睡覺,門隻是虛掩著,喻疏野站在陽台外看著女人進屋,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給夜笙掖了掖被子,又親了親他的額頭,眼中含著的是濃濃的疼愛之情。


    這樣的李紅,在喻疏野眼裏是陌生的。


    李紅確定夜笙睡得很熟,這才起身,放下了蚊帳,離開臥室時順便將門緊緊關上了。


    她重新走到alpha身邊,說的第一句話是:“夜笙不是我的親生兒子。”


    “什麽?!”


    “我親生的兒子,兩個月的時候就夭折了,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李紅的聲音很低,遠遠聽著,像是在低泣。


    “夜笙是遊立危抱來的,我不知道他從哪裏抱過來一個這樣可愛的孩子,他把孩子交給我時,給他取了名字,叫‘夜笙’,跟著他一起姓‘遊’。因為這一層關係,鎮上的人對夜笙算是恭敬。”


    “遊立危答應我可以把這個孩子寄養在我身邊,前提是我要保護好這個孩子的血液。”


    喻疏野:“血液?”


    “聽起來很奇怪的要求,但這很難做到。”李紅說:“你也知道,這個鎮上每家每戶都不幹淨,他們製的那些害人玩意自己也吸,任何一個孩子出生在那些家庭中,走的路都會是同一條。”


    “但我不一樣,我是從外麵被拐進來的,被拐過來時,我18歲,我也上過學,認識字,和鎮上愚鈍的人不一樣。我沒有碰那些東西,就算有人逼我,我也沒碰過。”


    “誰逼你?”喻疏野下意識問:“你丈夫?”


    “……”李紅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陷入了回憶:“夜笙被養在我身邊是相對安全的。他剛到我身邊時,還是軟軟的一小團,一直哭一直哭,我哄了好久好久,這小家夥才願意看我一眼,才願意讓我抱得久一點。”


    她抬手抹了一下眼角的淚花:“我把他當成我自己的親生兒子,盡心撫養到3歲,那三年,我把他保護得很好很好,為了讓他補充點營養,我自己學會了捕魚,我把魚湯熬得和牛奶一樣白,再用奶瓶一點一點喂他喝下去,這裏物資貧乏,我想盡辦法讓他的營養能跟上。隻要能讓他平安長大,我做什麽都願意…任何人都可以犧牲。”


    最後一句話,壓得非常低,喻疏野甚至沒有聽清,他尚在為夜笙的身世震驚猶疑,所以那日自己的猜想居然是真的,夜笙果然不是李紅親生的,那麽他的親生父母又是什麽人呢?


    無論他的親生父母是誰,夜笙過往十八年的人生都是錯位的。


    李紅:“直到笙子三歲那年的夏天,遊立危又上了門,這是三年來他第二次上我家,他抱走了夜笙,說要帶他去鎮上剛開的醫院做個檢查,他原本不打算讓我跟著,但夜笙哭鬧得厲害,隻有我抱著他才肯乖一些,我這才被允許跟過去。”


    “去了才知道,所謂的醫院根本不正規,所謂的身體檢查,就是抽血,那天抽了好多血,孩子嘴唇都白了,他們才肯停手。”


    “為什麽遊立危會要求我保護好夜笙的血液?因為他的血能救遊立危的命。那一天我才知道,夜笙究竟是作為什麽而存在的。”


    “在遊立危眼裏,笙子不是一條命,他隻是一個可以被用作藥引的血庫,是一劑藥。”


    喻疏野不可置信地質問:“你就任由夜笙被他們那樣對待?”


    “我不是沒有反抗過,我曾經想過帶夜笙跑,但很快被抓回來了,我的右腿就是在逃跑時被他們用槍打瘸的。”


    “……”


    “我沒有逃成功,他們還要把夜笙抱走。”李紅漸漸崩潰:“我已經失去過一個孩子了,我不可以讓他們把夜笙帶走,他是老天彌補給我的,隻要他能留在我身邊,我什麽條件都答應,我可以妥協,也隻能妥協…”


    “我沒有再反抗過,我變得順從,每個月定時送夜笙去那個醫院抽血打藥,每個月中旬,遊立危會讓人拿錢給我,多則一萬少則幾千,讓我買些好東西給夜笙補身體,為了下一次抽血做準備。”


    “夜笙是個傻孩子,吃著他最喜歡的紅燒肉還要問一句我們家哪來的錢買豬肉吃啊,那時他才六歲吧?吃口肉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他多吃幾口我就要挨餓了,我就騙他說,我去外麵捕魚,賣魚能賣很多錢,他就信了,再長大一點,主動想著要幫我忙了。”


    “我不知道這孩子的生身父母究竟是誰,但多少也能從笙子身上看得出他的親生父母也該是很好的人,我早就任由自己墮落麻木了,可這孩子卻沒有被我教壞,他很善良,善良得我想要罵一句愚蠢,我多希望他能和我一樣,自私一些,刻薄一些,這樣就算被人厭惡看不起,至少能保證自己的利益不受損,可他終究和我流的不是一脈血。”


    “他從海邊把你救回來,還護著你不讓你被下藥,圖什麽呢?”她還是忍不住責怪道:“你不想著為他好也就算了,你還標記他,你知不知道你在害他啊?!”


    李紅的論調和中午一樣,隻是中午在飯桌上,她是帶著恨意說出這些話的,而現在,喻疏野隻能感覺到她的無奈與辛酸。


    他難得對李紅產生了一點耐心,再次跟她保證道:“我會對夜笙負責,也能保護好他。”


    “你連自己是誰都想不起來,談什麽保護?”李紅反問道:“你知道遊立危是什麽人嗎?”


    “姓遊的,在這裏,是邊海鎮的土皇帝,在外頭,是國家特級通緝犯。”


    “外頭那些軍隊都拿他沒辦法,你又是個什麽人?他隨手一捏,我們這些螻蟻就要死得幹幹淨淨了。你拿什麽跟他去抗衡?”


    “……”


    喻疏野給不出答案,確實,他現在的力量太渺小了,可他想帶夜笙離開這個人間地獄,他想改變現狀。一刻都不想多等。


    “如果真要抗衡。”融在骨子裏的好勝心和野心讓他不由自主地說出這句話:“我不見得會輸。”


    李紅一楞,隻當他是在說什麽大話。


    她隻認可小魚一句話:改變現狀。


    夜笙的身體不能再這樣任由他們糟踐了,她沒有勇氣和能力付出行動,小魚卻可以。


    每年夜笙生日,她都給他煮長壽麵,但這孩子如果繼續任由那夥人糟踐,還能有幾個生日呢?


    李紅甚至不敢去想。


    “海上的霧這兩天應該就會散幹淨,你盡快帶他走吧。”


    她要幫小魚,幫小魚就是在幫夜笙。


    “何伯那裏我已經說好了。他是鎮上少數幾個對夜笙真心好的人,你可以信任他。”


    喻疏野應道:“好。”


    “……病治好了,能讓他回到我身邊嗎?”


    “……”喻疏野毫不猶豫地搖搖頭:“我最多讓他跟你打電話,送他回這裏,絕無可能。”


    “…好吧…好吧。”


    李紅知道自己不該再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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