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疾病研究中心研製出了第二支藥劑——新藥主要針對宴歸雲腿部神經的複蘇。


    在這支藥被護送至上將府的那一天早上,從絞刑台趕來的衛兵先進了上將的書房,他遞上了一份新的文件。


    “在絞死第六個犯人時,後麵目睹全過程的那8個人就已經全線崩潰了。他們願意招供知道的所有信息,但求不死,或者換一個死法。”


    意料之中。


    喻疏野清楚,這些所謂的亡命之徒,就算真的不怕死,也絕不會希望自己死後人頭和身體分家,這比幹脆利落的槍決要可怕百倍。


    他就是要讓這些人親眼看著他們的同伴是怎麽被一根粗繩慢慢勒斷脖子的,這比審訊室裏的任何心理攻堅手段都要高效。


    “審出了什麽,你挑重點講講。”


    他沒有抬頭,正用鋼筆耐心地給自己在故事中的火柴人形象畫上一把大寶劍。


    上將大人這幾日忙於重新編撰他與雲雲的愛情故事,力求構思出一個適合晚上哄睡小妻子的童話來。


    童話和現實差了十條銀河,要改編得合情合理,非常難。


    因此不得不背著雲雲悄悄列出了大綱,以更好地準備晚上的睡前故事。


    衛兵聽著上將微微上揚的語調,猜測他今天心情應該不錯,這才敢把後麵的話說出來:“他們招出了遊立危最後出現的地點,審訊組已經將這一信息送到情報局,宴斐少將讓我轉告您,他已經動用了宴家所有信息網,全力追查。讓您…”


    喻疏野有了興趣,抬頭問:“讓我什麽?”


    “他讓我轉訴原話給您。”


    “那你就說原話。”


    衛兵頗為忐忑地複述了原話:“他讓您‘先別瞎忙活,好好照顧小雲,追查的事,宴家來做’。”


    “嗯。”喻疏野用鋼筆給雲雲的火柴人畫了一朵小花:“宴家有這個本事,我不插手,讓他放開去做。”


    “是。”衛兵繼續說:“還有第二件事,他們其中一個人說出了宴家小兒子十九年前在醫院失蹤一案的細節。”


    喻疏野畫花的筆勢一頓,他抬起頭看向衛兵:“你說什麽?”


    衛兵低下頭,詳細說道:“招供的那個人是這件事的外圍參與者,他說當時看守醫院的衛兵是被大…是被喻高卓調走的。”


    一個被廢掉的王子,隻能連名帶姓地稱呼他了。


    停頓的墨水在紙上暈開一個小黑點,喻疏野及時放下了鋼筆,他往後靠到椅背上,陷入沉思。


    他早前了解過雲雲當年被抱走的諸多細節,其中最讓人起疑的就是醫院監控壞掉的十分鍾裏,剛好和衛兵換崗的時間完全重合,當時宴經緯已經憑借情報網的建立坐穩了情報中心第一把交椅,宴夫人入院分娩,軍部醫院給了她最好的醫療資源和最全麵的防護,衛兵全天24小時守在住院部,隻在早中晚各有十分鍾的換崗空隙,但換崗時間非常靈活,沒有人能提前預知,唯一能解釋得通的就是軍隊有內應在傳遞消息。衛兵被調走的十分鍾裏,相當於警戒線全線崩塌,這個時候抱走一個識別度極低的新生嬰兒出院就變得易如反掌。


    十九年前,喻疏野還隻是一個8歲小孩,他的大哥喻高卓彼時還處在權利的巔峰,那個時期,能調衛兵的崗並且擁有動機的,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人。


    喻高卓昔日為了斂財聚權和遊氏的地下製毒組織合作了長達十年之久,喻疏野把他關進監獄時,隻知道他是隱瞞消息間接讓夜笙遭受禁藥摧殘的幫凶之一,卻怎麽也沒想到,他的親大哥何止是間接加害者,他根本就是毀了雲雲十八年人生的罪魁禍首!


    ……


    上午十點,林植和研究中心的老教授帶著新藥上門時,被管家告知上將剛剛出去了,要等一等。


    林植疑惑道:“今天宴先生要試藥,他怎麽還出去了?有什麽事比宴先生還重要?”


    傑克森說:“可能也是關於宴先生的吧。”


    他怕嚇著溫文爾雅的林醫生,也就沒說,喻上將出門的時候氣勢洶洶,看那樣子,像是要去殺人。


    ——


    坐落在密林深處的蕩屠監獄迎來了貴賓。


    獄長親自給喻疏野帶路,監獄兩排的犯人被獄警提前封上了嘴——他們不允許這幫人對喻上將不敬。


    喻疏野停在了走廊最深處的一間牢房前。


    獄警不消上將開口,就主動打開了這間牢房的門,裏麵隻關了一個犯人,這是一個被化學藥物廢掉的高階alpha。


    夜笙身上十五年的毒素被分為三次,等量注**了這個曾經最被看好的王室繼承人喻高卓身上——這也是喻疏野同父同母的親大哥。


    注射藥品的刑罰是喻疏野提出來的,在監獄中進行的時候,他們的父親曾經派大臣來勸阻過,那個大臣後來被喻疏野拿槍頂在腦門上,活生生嚇回去了。


    這個曾經高大雄壯的王位競爭者,現在蜷縮在角落裏,身體退化成矮小的侏儒,因為第二次藥物注射,他的肌肉已經開始萎縮,嘴下胡子拉渣,眼下一片黑色素沉澱,他隱在黑暗潮濕裏,像隻醜陋的惡鬼,但喻高卓的神智還清醒著,他看到弟弟臉色陰沉地站在門口,還能用手指指著他,笑得非常癲狂,下一刻他就被弟弟單手拎起來重重摔在牆上。


    “我問你。”喻疏野眼中充血,信息素強悍地席卷整個監獄,化做一把利刃懸於喻高卓頭頂:“夜笙出生那天,是不是你派人把他抱走的?!”


    喻高卓肮髒幹枯的臉上,扯出一個奇醜無比的笑,用破落的嗓子嘲笑:“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蠢,現在才查出來?”


    矮小的侏儒被喻疏野一隻手摜在牆上,卻還有心思整理自己雜亂的毛發:“那個剛出生兩個月不到的孩子,白白嫩嫩,被抱走的時候還哭了兩聲呢,我聽著都心疼。遊老頭想給他身患怪病的兒子找個藥引,宴家就遭了殃,按理說宴教授為國為民,我本來也不想針對他,可是沒辦法,隻有他的兒子有那個基因。”


    “從醫院偷走一個嬰兒對我來說不是什麽難事。”


    喻疏野勒緊了他的脖子,恨不得當場將人掐死:“那是一條命!”


    “哈哈哈咳咳咳咳……什麽命?那隻是一個交易的物品!”侏儒苟延殘喘地反駁道:“犧牲一個無足輕重的嬰兒,給我換來了整個製毒鏈的利益,這麽劃算的一筆交易,你跟我談那是一條命?”


    喻疏野一早就蓄著力氣的拳頭徑直砸到這位親大哥的麵門,將他打得鼻血橫流,門牙也搖搖欲墜。


    喻高卓吐出一口黑血,笑得怪異猖狂:“……你打死我也沒用,你知道禁藥為什麽被叫做禁藥嗎?那個孩子能活到今天是僥幸,那明天呢?不如我跟你賭一賭,他還有多少個明天?!”


    曾經的王儲落魄到階下之囚,他並沒有得到什麽優待,他的牢房就在公共監獄最潮濕老鼠最多的一間,對麵關著的是個被化學閹割的強奸犯,這個強奸犯沒有想過進了監獄還能有親眼目睹王室爭鬥的福利,他就眼見著那個衣著得體氣質高貴的alpha將鐵一般的拳頭一拳一拳地砸向傳說中被廢掉的大王子,他甚至看到濺出來的血染紅了對方的白襯衫。他的嘴巴被封了,因此隻能睜大雙眼,眼珠子都要生生瞪出來,以此表達自己的震驚。


    整個監獄都很安靜,空曠的空間裏隻能聽見鐵鏈和肉體敲打的悶聲,這場單方麵的暴打持續了十分鍾,獄長和獄警站在門口,從頭到尾沒敢吭聲。


    直到聽到裏麵響起一聲哀嚎,肉體搏擊的聲音也隨之停止,監獄長這才敢抬頭,恰好看見喻上將將他被打得半死的大哥扔到地上,就像隨手在扔一個垃圾,而那個同樣擁有高貴王室血統的大王子,已經沒打得毫無人形。


    這不是第一次目睹這種場景,可監獄長依然擔心自己會因此被滅口,不過他也知道不可能,喻疏野是王室裏聲譽和名聲最好的一位王子。


    他在成為典獄長之前,曾經在陸軍待過,那是10年前,那時軍隊的管理權還在大王子手上,有次他所在的小隊因為惡劣天氣導致任務失敗,是17歲的喻疏野出麵求情,他們才免於一死。


    因此,就算眼前的喻上將如惡魔般恐怖,但典獄長心裏依然尊重他,並相信這一切都有原因。


    也許是那個被迫害的小omega病情又有了變化,上將大人才需要暴打罪魁禍首來宣泄自己的糟糕情緒。


    典獄長胡思亂想的空檔喻疏野已經走出了牢房,一直跟隨他的衛兵駕輕就熟地遞了一塊幹淨的手帕上去,喻疏野接過,擦幹淨手,衣著依然整齊,隻是免不了沾了點血。


    “我不小心下重了手,他好像要死了。”喻疏野紳士地看向典獄長,眼中泛起染血的慈悲光芒:“麻煩請個醫生來給我大哥看看吧。”


    “是…上將。”典獄長被他這一眼看得後背直冒冷汗,連忙應下了。


    他心中想,畢竟十年過去,那個敢在喻高卓強權之下站出來為無辜的士兵說話的小王子或多或少被王室爭鬥所改變了。


    他畢恭畢敬地送上將大人上了車,目送他們一行離開後,才敢抹一把額頭的冷汗,一旁的獄警過來請示,典獄長摘了自己的帽子,拿在手上扇了扇風:


    “老規矩,讓醫生走個過場,別讓他死就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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