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的鳥啄傷的本公子?!”一個白色錦衣的青年捂著耳朵狼狽站在門口,怒瞪向林宴。


    “你的嘴太臭了,幫你長長教訓!”林宴不落下風瞪著他,警告道,“下次要是再讓我聽到你說北陵王壞話,就不僅僅是讓鳥啄你了!”


    “你是誰家的?竟然幫北陵王說話!”錦衣青年打量林宴,見不認識,目光充滿不屑,揮手吩咐旁邊兩個下人,“給我把他和他的鳥都抓起來!敢傷本少爺,本少爺要好好教訓他們!”


    那兩個下人氣勢洶洶朝林宴走來。林宴忍不住往後退了退,又挺起胸口站定,把小黃雀塞進秋雲懷裏,讓她站遠一些,然後擼起袖子。挨打就挨打,反正他不要聽到別人說恩人的壞話!


    忽然“噗噗”兩聲輕響,兩個已經走到林宴麵前的下人仿佛被什麽擊中小腿,踉蹌一下跪到地上。


    林宴還沒反應過來,對麵的雅間門被推開,容遠高大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容遠滿麵寒霜,眼神陰沉看向青年。他周身氣壓很低,整個人帶著一股沉重威壓和陰冷嗜血之氣。


    周圍雅間的客人早就都被吵鬧聲吸引的打開了門出來。看到容遠,都嚇得慌忙離他遠一些。仿佛隻要離他近一點,就會像之前被他殘忍屠殺的那些人一樣,人頭落地。


    眾人都戰戰兢兢畏懼的看著容遠,整個二樓鴉雀無聲,林宴的眼睛卻一下子亮了,他伸手從秋雲手裏拿回小黃雀,又拉住秋雲,急匆匆就朝容遠跑過去。


    跑到容遠身後,林宴探出頭,朝麵色慘白的青年得意道:“我是北陵王家的,你有本事再來抓我呀。”


    少年的聲音仿佛一道光,打破了讓人心悸的寧靜。


    “王……王爺……”青年嚇得瑟瑟發抖,幾乎軟倒在地。


    容遠黑沉沉眼眸中閃過一絲嘲諷,一言不發轉身下樓。


    有了容遠撐腰,林宴朝青年挑釁地揚了揚下巴,才連忙跟在容遠身後下樓。


    兩人離開後,茶樓眾人才鬆了口氣。大家互相驚疑看一眼,難道這位就是那嫁給北陵王當王妃的林家大少爺。


    之前傳言這位林家大少爺貌醜無比,林相才舍得把自己的兒子嫁去北陵王府,現在一看,哪裏貌醜了,明明是個很俊秀的小少爺。膽子也大,敢如此親近北陵王。


    容遠上了茶樓門口的馬車,剛坐好,就見林宴也爬了上來,坐到他對麵。


    容遠擰眉看他片刻,開口問:“你的馬車呢?”


    林宴一愣,才突然想起來自己也有馬車,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我忘了。”


    他猶猶豫豫正想要下車,旁邊響起一個好奇的聲音,“這位就是王妃?”


    林宴轉頭,是方才和容遠在一個雅間的年輕人。


    “在下顧之明,大理寺少卿。”年輕人朝他拱手,說道。


    大理寺少卿是幹什麽的?林宴看了看他,朝他點頭。


    顧之明又好奇看了他兩眼,才收回目光對容遠道:“令弟的事就拜托王爺了,他性子擰,向來不聽家裏人的勸,卻是最敬佩王爺。希望王爺能勸他打消參軍的念頭,他的身體實在不適合去西北那樣的苦寒之地。”


    容遠抬了抬眼皮,“記住我們的交易。”


    “自然。”顧之明拱手。


    馬車已經骨碌碌動了起來,他掀開窗簾看了一眼外麵,說道:“在前麵停一下。”


    馬車停下來,顧之明又笑著朝兩人拱了拱手,“不打擾王爺和王妃了。”


    說完便起身下了車,馬車裏隻剩下林宴和容遠兩個人。


    馬車又緩緩動了起來,林宴偷偷瞄了容遠一眼,見他低垂雙眸不知道在想什麽,想起方才那些難聽的話,忍不住開口道:“剛才都是那人在胡說八道,你別放在心上。”


    容遠目光落到麵前少年身上,更難聽的話他都聽過,早已不在意了,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維護他。


    “嘰嘰!”小黃雀忽然用腦袋撞了撞林宴的手心,林宴低頭一看,才發現小黃雀腿上掉了一撮毛,應該是方才被隔壁那幾個人弄掉的。心一緊,急忙從懷裏拿出手帕,輕輕綁住小黃雀的腿。


    他做完一抬頭,就見容遠正目不轉睛盯著他綁在小黃雀腿上的手帕。


    林宴心裏咯噔一下,嘀咕不會又找自己要手帕吧,就見容遠真的朝他伸出手。


    ……一條手帕而已,怎麽老惦記著要回去。一個王爺,還沒有手帕用?


    林宴在心裏無語,開口道:“已經髒了,不能用了。”


    怕他不信,又忙補充道:“真的,之前髒的樣子你也看到過,這是重新洗過的,已經不幹淨了。人不能用,隻能給鳥用。”


    容遠看他片刻,斂眸,仍是朝他伸著手掌。


    林宴悻悻,隻好解開小黃雀腿上的手帕,放到他手掌心。就在這時,馬車忽然猛地一停,林宴往前一栽,整個人直直撲向容遠。


    容遠微微往旁邊側側身子便能躲過去,麵前的少年會直直撞到堅硬的馬車壁上,但想起少年方才真切的話語,他坐著沒動,少年撲進了他的懷裏。


    等馬車停穩,他僵硬著身體,手掌扶著少年的腰,把他給推回座位上。


    掀開車窗簾往外看,車夫慌忙稟告道:“王爺,是嚴家二少爺的馬突然衝出來攔住了路。”


    “北陵王,你把我大哥放出來!”嚴開騎在馬上,氣勢洶洶朝容遠怒吼。


    容遠沉下臉冷冷看著他。


    “開兒,不許對王爺放肆!”一輛馬車急匆匆從對麵駛過來,還未停穩,戶部侍郎嚴文鬆就跳了下來,朝嚴開怒斥一聲,然後擦著汗朝容遠拱手賠罪。


    “王爺,小兒頑劣,不知輕重,老夫替他向王爺賠罪。老夫這次來,是為了濟兒的事情。他已經得了教訓,還請王爺高抬貴手,回去後老夫一定對他好好管教,讓他再不敢犯。”


    林宴聽聲音好奇,伸手抓住容遠的袖子,從容遠身後探出頭,也看向窗外。馬上是一個十七八歲,看起來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怒氣衝衝,像一隻被惹到的刺蝟。旁邊地上是一個長胡子的男人,看著比他那個腦子不太好的爹年紀要大一些。


    看到他突然從容遠身後冒出來,嚴文鬆一呆,不虧在官場做了幾十年的官,腦子很快轉過來,朝林宴拱手:“參見王妃。小兒驚擾了王爺和王妃的車駕,真是罪該萬死,老夫回去一定好好教訓他。”


    “哎呀死倒是不至於,也別回去了,就現在教訓他一頓吧。”林宴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慢吞吞開口。容遠的肩膀硬得很,剛才馬車突然停下來,他的額頭磕到了容遠的肩膀,磕痛了。


    嚴文鬆一呆,嚴開從小惹禍不少,不過都不是什麽大事,大家同朝為官,加上他有個女兒在宮裏為妃,大家也都賣他麵子,從來都是回家去教訓,這還是頭一回有人讓他當場教訓的。


    嚴開也呆住了,瞪圓眼睛震驚看著他,更像刺蝟了。


    “王……王爺……”嚴文鬆不知如何是好,忙向容遠投去求助的目光。


    容遠一臉冷漠,“嚴大人這是想一直堵在王府門口,不讓本王回府?”


    嚴文鬆回過神,趕緊讓車夫把自己的馬車移開,又讓嚴開從馬上下來,牽著馬避到路邊。


    說好教訓的呢。林宴遺憾地撇撇嘴,忽然一隻大掌兜頭下來,按著他的腦袋,把他按回了馬車裏。


    馬車停在王府門口,容遠先下車,林宴跟在他身後也跳下了馬車。張伯正在門口監督下人擦洗大門,見兩人一起回來,驚訝迎上來:“王妃怎麽和王爺一起回來了?”


    “請嚴大人和嚴二公子去花廳。”容遠站定,吩咐張伯。


    “我先回去了。”林宴丟下一句話,就抱著小黃雀匆匆跨進了大門。


    回到院子,林宴才鬆了口氣,從袖子裏掏出手帕,喜滋滋的笑。剛才馬車突然停下來的時候,他趁容遠不注意,又把手帕拿了回來。已經送給了他的東西,他才不還呢。


    林宴掰了自己一小片葉子,擠出藤汁給小黃雀塗到腿上。休息了一晚上,小黃雀腿上的毛就長了出來。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林宴就給小黃雀背好小布包,小布包裏麵放好小鈴鐺,叮囑道:“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放心吧,我飛得快,過幾天就回來。”小黃雀低頭啄了啄林宴的手指,就撲扇翅膀,從窗戶飛了出去。


    小黃雀走後,林宴回去床上睡了個回籠覺,起來後打開衣裳箱子,從最裏麵拿出荷包放進懷裏。沒有別的事可忙,他該去找果子的下落了。


    吃早飯的時候,跟趙嬤嬤說了要出門,趙嬤嬤笑著道:“正好去看看夫人。”


    沈氏昨日就已經帶著碧月和幾個一直隨她在龍淵山莊子住的丫鬟搬去了京城郊外的莊子。莊子在半山腰上,林宴到時,沈氏還在安睡。碧月讓人在外間上茶,笑著對林宴道:“方才薛太醫來開了幾服藥,王爺昨晚也讓人送了人參來。夫人服了藥,剛睡下。”


    “王爺讓人送來的是兩百年的野山參,薛太醫又是太醫院院首,平常隻給宮裏娘娘和幾個王爺公主看病。”碧月對林宴道,“王爺這次費心了,少爺回去要好好謝謝王爺。”


    林宴沒想到容遠還會讓人送人參過來,認真點了點頭。


    沈氏一直在安睡,林宴沒讓碧月叫醒她,坐了會兒就離開了。


    坐馬車回去王府,到了王府門口,林宴先讓趙嬤嬤和秋雲下了馬車,然後飛快朝她們道:“嬤嬤,秋雲姐姐,我突然想起來還有點事,你們先進去吧。”


    說完,就吩咐車夫快些開動。


    趙嬤嬤和秋雲要叫他,馬車卻已經開動了。


    月繡齋在西街一條挺寬敞的巷子,巷子裏有琴行、錦緞綢莊、茶葉鋪子等,人來人往十分熱鬧。月繡齋在巷子中間的位置,占據了頗大一塊地方。


    林宴剛進入店裏,就有夥計迎了上來。


    “公子,想買什麽?我們店裏什麽繡品都有。”夥計見他麵生,熱情介紹道。


    “我不買東西,我想問一下,這個荷包,是這裏賣出去的嗎?”林宴從懷裏掏出荷包,遞給夥計看。


    店裏客人大都是官宦之家和富家小姐公子,店夥計全都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見林宴穿著氣度不像一般人,夥計不敢怠慢,接過荷包看了一眼做工和上麵繡娘留下來的記號,說道:“是咱們月繡齋賣出去的。公子是對這個荷包不滿意嗎?”


    “不是。”林宴搖頭,“能告訴我這個荷包賣給誰了嗎?我撿到的這個荷包,裏麵有重要東西,我想還給主人。”


    “賣給誰了?”夥計為難道,“咱們店裏每天人來人往,實在記不住每一位客人。”


    林宴聽了失落,他就隻有這一個線索。他抿抿唇不死心地問:“真的沒辦法找到這個荷包的主人嗎?”


    夥計見他眼巴巴看著自己,撓撓頭,忽的想起來:“要不你去問問這個荷包的繡娘。有些客人看上店裏繡娘的手藝,會專門找她定製。如果是客人專門定製的,繡娘應該有印象。”


    林宴眼睛一亮,“這個荷包的繡娘是誰?”


    夥計低頭看了眼荷包上的記號,“是月娘。哎喲真是不巧,前兩天月娘家裏有點事,剛請了半個月的假,最近都不在店裏。”


    林宴等不了半個月,連忙問:“你知道她家在哪兒嗎?我去找她。”


    夥計道:“我去後院問問和她相熟的繡娘。”


    過了片刻,夥計回來道:“在桐花巷,左手邊倒數第二家就是了。”


    林宴謝了夥計,出門就往桐花巷去。


    到了桐花巷,林宴在夥計說的左手邊倒數第二家門口下了馬車。這是條幽靜的小巷子,青石板路坑坑窪窪,有三三兩兩的孩子在附近玩泥巴,見到林宴從馬車裏下來,都好奇的看向他。


    林宴敲了敲麵前的木門,半晌沒人來開門。不在家?林宴正疑惑,一個玩泥巴的小孩兒朝他道:“塗二哥哥去買藥了,一會兒才回來。”


    塗二哥哥?月娘的孩子嗎?林宴正思索,忽然感覺到空氣中有淡淡的妖氣,他猛的轉頭,一個藍衣裳的少年提著藥包,從巷子拐角走了過來。


    藍衣少年也猛的站定看向他,兩人對視片刻,林宴剛張了張嘴,藍衣少年突然麵露驚恐,轉身撒丫子就跑。


    林宴:……


    “塗二哥哥怎麽跑了?”玩泥巴的小孩兒們疑惑不解。


    林宴頭一回遇到外頭的妖怪,沒想到自己沒被嚇到,反而把對方給嚇跑了。看來這不是個厲害的妖怪。


    林宴分析了一通,心中大定。他讓車夫去巷子外麵等,他去看幾個小孩兒玩泥巴,一邊看一邊問小孩兒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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