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嘉運:“……?”


    他有點懵地說:“交響樂團?我不行的。”


    景和卻說:“你可以,完全可以!以你現在的水平,別說是參加交響樂團,就算開個人音樂會也完全沒問題。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不如把握住機會,你在音樂界絕對會有不凡的成就!”


    聶導越聽越不對勁,他狐疑地說:“你等一下,姓景的,你什麽意思?什麽叫小嘉在咱們這兒是浪費時間?”


    景和睨他一眼,“小嘉有彈琴的天賦,不去彈琴不就是浪費時間嗎?”


    聶導一聽就不服了,“他拍戲也有天賦呢,那我還說他跟你去彈琴是浪費時間!”


    奚嘉運隱約覺得這個場景有點眼熟,容樂天卻是給看傻了,他緩緩扭頭盯住奚嘉運,突然想起了什麽,對他發出靈魂質問:“這就是你的會一點,很久沒彈了?”


    奚嘉運無奈地說:“我是真的很久沒彈了。”


    景和聽見兩個人的對話,更為震驚了,“那你還彈得這麽好?”


    他也不跟聶導廢話了,拉住奚嘉運就要走,“走,待會兒我要去做嘉賓,你跟我一塊兒過去,我帶你去認識幾個人,方便你以後在鋼琴界發展。”


    奚嘉運:“???”


    聶導“啪”的一聲拍開景和的手,“你給我注意點啊,這可是我的演員,你就當著我的麵挖牆腳?”


    景和糾正他:“我這不是挖牆腳,我這是惜才。”


    聶導“呸”了他幾聲,伸手推景和,“你給我走。”


    他指了指奚嘉運,說:“這我的演員。”


    聶導又指著景和站的地方,“你腳下站的,也是我的劇組,你是否有點過分囂張了?”


    景和將囂張貫徹到底,還在勸說奚嘉運改行,“小嘉是吧?我說真的,你別跟你們聶導拍電影了,娛樂圈沒什麽前途,還累,你的氣質就適合坐在舞台上彈琴,優雅又漂亮。”


    “出去,”聶導沒好氣地說,“你現在就給我出去。”


    景和話還沒說完呢,他接著問奚嘉運:“小嘉,怎麽樣?要不要考慮一下?”


    聶導真要動手攆人人了,他擼起袖子,奚嘉運見狀連忙說:“景和老師,不好意思,我更喜歡演戲。”


    景和“啊”了一聲,忍不住追問他:“不想嚐試一下嗎?”


    奚嘉運搖了搖頭,“我從小就不是可以三心二意的人,隻能專注地做一件事,沒辦法分心。”


    景和聽完,頗是遺憾地說:“既然你不願意,那好吧。不過——”


    “這是我的名片,”景和取出一張名片,塞給了奚嘉運,他說,“現在你沒什麽興趣,說不定過幾天就有興趣了呢?你要是改了主意,隨時可以聯絡我,維也納的大門為你而開。”


    奚嘉運禮貌地接過來,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麽,聶導已經忍無可忍地趕人了,“走吧你,趕緊的,不是還要去做嘉賓嗎?”


    聶導氣急敗壞的樣子,像極了壞脾氣的老頭兒趕蒼蠅,景和倒也沒放在心上,他問聶導:“你就這個態度對我?不是還讓我幫忙彈琴嗎?”


    “不了不了,”聶導生怕他多待一秒,就蠱惑了奚嘉運,現在滿門心思都是趕他走,“小嘉琴不是也彈得挺好?他就可以,你忙你的,不用掛念我們劇組了,更別掛念我們演員了。”


    聶導重點是後半句,然而景和不掛念奚嘉運是不可能的。不過他確實還有事,下了飛機手機都沒拿就匆忙趕了過來,聞言便對聶導說:“對,小嘉彈也可以,那我先走了。”


    聶導:“快走!”


    他之前有多盼著景和來,現在就有多盼著景和走。


    景和走之前,還不忘叮囑奚嘉運:“記得聯絡我啊,隻要你改了主意,隨時都可以!”


    聶導嘀咕:“囉嗦!”


    好在人是真的走了,聶導連忙張羅,“來來來,咱們也要開工了,都準備好了沒?”


    至於景和,坐上車以後,助理把他手機遞了過來,他還是越想越可惜,覺得奚嘉運有天賦,連著歎了好幾下氣,景和忍不住打開了微博,更新了一條動態。


    【春和景明:之前答應@導演聶平給他做幾場琴替,結果今天趕過去剛好碰到劇組的演員在彈琴莫紮特。以前接受采訪的時候,有記者問過我最怕彈誰的曲子,當時我回答莫紮特,其實現在我還是不太彈莫紮特,他的曲子太剔透了,對,剔透,尤其是早期的樂曲,或天真頑皮,歡悅而童真,除非擁有莫紮特那樣潔淨如白雪的靈魂,否則是無法彈出那種感覺的。


    而今天的那個演員,他彈出來了,後麵他還彈了李斯特的《香檳之歌》,以前許多媒體稱讚我是天才,但在這個演員麵前,我自歎弗如,並當即向他發出邀請——加入我的交響樂團,可惜最後我被@導演聶平轟走了。】


    作為國際上赫赫有名的鋼琴家,景和微博粉絲眾多,因此他一更新動態,立馬有很多人來發表評論。


    【我在現場,我是劇組的攝像機,我證明景和老師真的是被轟走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轟出來。】


    【誰呀誰呀?這麽厲害?竟然挨景和老師的誇了。】


    【搜了一下,是《路過人間》劇組,演員有奚嘉運、容樂天、邵雲、薑鶯……】


    【讓我們使用排除法,首先不可能是聶導,因為他不是演員;其次也不可能是容樂天,前幾天他在直播給粉絲彈《小星星》,說是閉關學習的成果;錦鯉也要排除,他又演戲又下廚的,哪有空學琴練琴啊!?】


    【好排除法,排除到最後我們對這個彈琴的人仍舊一無所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怒排。】


    ……


    粉絲們絞盡腦汁地猜人,而好巧不巧地,景和的這條微博被某位知名舞蹈藝術家叢玫刷到。這簡直勾起了叢玫的傷心往事,她轉發了這條微博,並評論道:


    【想起來之前友情幫《孔雀眠高閣》劇組編舞,也是碰到了一個演員,簡簡單單的舞蹈他都跳出了靈魂,更跳出了風韻,當即就想拉他來跳舞,結果人家沒興趣,我可惜到現在,都是幾個月前的事情了,我現在想起來都還心痛,他真的太適合在舞蹈藝術界發展了。】


    見叢玫和自己有著相似經曆,景和在微博上回複她:【是的,太可惜了,他的琴真的彈得很有靈氣,可惜本人卻更喜歡拍戲,我隻好留了張名片,讓他改主意了聯係我。】


    叢玫:【你提醒我了,當時我忘記留聯係方式了,待會兒去問葛導要一個。說起來,你這個演員說得是誰?】


    景和當時跟著聶導喊小嘉,但其實還不知道奚嘉運的名字,他也是坐上車了才搜出來的,景和回複:【奚嘉運,你那個呢?】


    叢玫:?


    她愣了好一會兒,反複確認不是自己看錯了名字以後,才神色複雜地打出三個字:【也是奚嘉運。】


    景和:???


    景和打字的手微微顫抖:【重名???】


    叢玫:【如果沒意外,娛樂圈應該隻有一個奚嘉運?】


    兩人都陷入了一陣沉默之中。


    許久,景和終於回複了從玫:【我要糾正一下,比起演藝圈、舞蹈藝術界,他更適合音樂界。】


    叢玫:【?】


    叢玫:【你說什麽豬話呢!】


    兩位知名藝術家就這麽為了奚嘉運究竟是更適合跳舞還是彈琴而掐了起來,殊不知粉絲們都捧著瓜傻眼了。


    他媽的?


    景和老師說得竟然是奚嘉運???


    這也就算了,怎麽突然冒出來的叢玫老師說都也是奚嘉運??


    啊???


    這個奚嘉運怎麽整天不務正業,他廚藝好就算了,還他媽跳舞跳到驚動了叢玫老師,彈琴彈到驚動了景和老師!


    他還有什麽不會!??


    而景和微博下,之前有個排除法的評論,立刻被人刷上了熱評——


    【讓我們使用排除法,首先不可能是聶導,因為他不是演員;其次也不可能是容樂天,前幾天他在直播給粉絲彈《小星星》,說是閉關學習的成果;錦鯉也要排除,他又演戲又下廚的,哪有空學琴練琴啊!?】


    回複裏滿是複讀機:【事實證明,錦鯉不止有空學琴練琴,他還有空跳舞!】


    【事實證明,錦鯉不止有空學琴練琴,他還有空跳舞!】


    【事實證明,錦鯉不止有空學琴練琴,他還有空跳舞!】


    ……


    另一邊,劇組裏,奚嘉運還對此一無所知。


    他跟聶導坐在監控器前,聶導的眉頭皺得恨不得能夾死蒼蠅。


    聶導問奚嘉運:“你覺得怎麽樣?”


    奚嘉運想了想,“好像少了點什麽。”


    他們在看容樂天的表演。


    由於聶導的個人風格,他偏愛一鏡到底以及大篇幅的人物獨白,因此在拍攝過程中,對演員的各方麵的要求都很高。這一場戲,重點在於容樂天需要演出抑鬱症患者的絕望與痛苦,聶導讓容樂天自己發揮,但容樂天明顯發揮得不太好。


    聶導敲了幾下桌子,最後還是喊了聲“cut”。


    容樂天的表演被打斷,他也一下子泄了氣,邊撓頭發邊往這邊走,“聶導,我有點找不到感覺。”


    聶導擺擺手,“沒事,你可能不適應我的拍攝風格,慢慢來,先歇一會兒。”


    容樂天坐下來喝了口水,然後往後一靠,把劇本蓋在臉上,他喃喃地說:“抑鬱症、抑鬱症……”


    奚嘉運突然問他:“樂天哥,你有沒有找到切入點?”


    容樂天一愣,“什麽切入?”


    奚嘉運解釋:“情緒變化的切入點,找到切入點應該會好演一點。”


    奚嘉運查閱資料、觀看紀錄片,不止看了自閉症的,也看了點與抑鬱症相關的,畢竟他自己既不自閉,也不抑鬱,所以隻能通過紀錄片和資料,來對角色進行揣摩,然而不論是自閉症還是抑鬱症,如果需要情緒波動,那麽必定會有一個契機。


    奚嘉運又向容樂天補充道:“或許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引發了這次的情緒海嘯。”


    容樂天開始思索,聶導聽完,問奚嘉運:“你是不是有想法了?”


    奚嘉運上次的試戲讓聶導記憶猶新,所以清楚他臨場發揮很強,聶導問:“要不然你試著演一下,幫小樂找找感覺?”


    容樂天一聽,連忙拿下蓋在臉上的劇本,“我覺得可以。”


    奚嘉運是有一個模糊的想法,但沒有演出來之前,他也不確定行不行,所以隻是說:“有一點想法,我試一試。”


    正如奚嘉運所說,情緒變化需要一個切入點,奚嘉運選擇了鋼琴。


    畢竟容樂天所扮演的角色,黎新,是一位有名的鋼琴家。


    他坐了下來。


    奚嘉運背脊挺直,姿態矜貴不已,他的手指放在琴鍵上,沒一會兒,悠揚的琴聲響起。他所彈奏的,是一首節奏明快的鋼琴曲,莫名帶著點雀躍與歡欣,聶導和容樂天聽得心都跟著躍動起來。


    不過——


    不是該表演絕望與痛苦嗎?


    他怎麽彈的是這樣歡快的鋼琴曲?


    聶導和容樂天神色疑惑。


    正在這個時候,“鐺”的一聲,似乎是指法出了什麽錯,鋼琴曲中斷,坐在鋼琴椅上的奚嘉運動作也是一頓,沒過多久,他又繼續彈起來。


    “鐺——”


    沒幾秒,旋律再次中斷,奚嘉運低頭看了幾眼,又彈起來。


    “鐺、鐺、鐺。”


    這一次,他彈得很慢,也很用力,這導致那隻白皙的手上青色的血管格外明顯。至於這首鋼琴曲,它本該輕快而明麗,就這麽被硬生生地拖慢了節奏,沉重而僵硬。


    不滿意不滿意不滿意。


    他怎麽會彈成這樣?


    他怎麽彈成了這樣?


    手指微微一頓,奚嘉運重重地按下一個琴鍵。


    “鐺——!”


    他沒有再往下彈,也再沒有任何動作。


    奚嘉運就坐在那兒,麵無表情地坐在鋼琴前。


    琴房燈火璀璨,明亮如白日,他的心卻一片荒蕪。


    怎麽會這樣?


    他怎麽會連琴都彈不好?


    他怎麽什麽也做不好?


    巨大的無力感襲來,奚嘉運感到憤怒,更感到悲哀與恐懼——他隻會彈琴,可是現在,他卻連琴也彈不好了。


    他們叫他鋼琴家。可是他彈不好琴。


    他甚至彈不出來。


    他。彈。不。出。來。


    無盡的憤怒與悲哀一同湧上心頭,奚嘉運仿佛被扯入了幽暗的深淵,他無法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喘氣,他冷靜而又清醒地想——


    我是個廢物。


    我就是個廢物。


    廢物。廢物。廢物。


    我什麽也做不好。


    我怎麽不去死?


    奚嘉運感到惡心,他開始渾身發抖,他的手指顫抖不停,劇烈的情緒幾乎攫取他的心髒,他用力地咬住嘴唇,低下頭死死盯著鋼琴。


    或許過了幾秒,或許過了幾分鍾,他終於有了動作。


    他的雙手用力地按在鋼琴上。


    “鐺——!”


    許多個琴鍵一齊發出響聲,沉悶、厚重,尾音拖長,奚嘉運又用力地按壓琴鍵。


    “哐——!”


    “鐺——!”


    響聲不成曲調、毫無節奏,他從用力按壓到奮力拍打,動作逐漸帶上了幾分發泄的意味,難聽而嘈雜的琴聲入耳,可這種發泄根本無濟於事,它甚至還為奚嘉運帶來了更大的痛苦,每一個音符都在對他說——


    “廢物。”


    “你是廢物。”


    “你怎麽不去死?”


    奚嘉運捂住耳朵,用力之大,指尖都在發白,可他仍舊能夠聽見這些聲音,負麵情緒的海嘯幾乎將它淹沒,他置身於四麵環海的孤島,好似隻要他踏出,都將萬劫不複——


    又是“


    哐當”一聲。


    奚嘉運頹然地趴在鋼琴上。


    片場靜了好幾秒,直到容樂天怔怔地拍起了手,聶導才想起來呼吸。


    ——從奚嘉運砸琴起,他就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奚嘉運的這段戲,絕望,真的絕望。


    不止角色絕望,聶導他們看起來,都不由自主地被這種情緒所感染,隻覺得滿心無力,無力到讓人喘不過來氣。


    從彈琴到頻繁出錯,再到充滿了情緒的慢彈,直至最後徹底崩潰,奚嘉運從始至終都在彈琴,也都坐在這裏,可這種表演方式,它偏偏不顯單調,反而充滿了層次感!


    與此同時,奚嘉運也在通過彈琴向觀眾們傳遞他的情緒!


    悲觀、絕望、自我厭棄。


    他沒有歇斯底裏,更沒有痛哭失聲,奚嘉運僅憑肢體動作,就讓人感受到了他的心情,體會到縈繞在他身邊揮散不去的濃重陰霾,與他感同身受,被扯入了負麵情緒的漩渦之中。


    聶導喃喃地說:“小嘉,你這臨場發揮能力,真的是絕了。”


    容樂天之前隻聽聶導說過奚嘉運演技好,這還是第一次見到,他好半天才回過神來,被震撼得說都要說不出來了,“真的,太厲害了,小嘉,你太厲害了!”


    頓了一頓,容樂天恍然大悟道:“原來你之前說的切入點是這個意思。”


    奚嘉運之前和容樂天說切入,容樂天還沒反應過來,看了奚嘉運的表演,才後知後覺地知道自己之前為什麽找不到狀態了!


    是切入,也是過渡!


    他沒有情緒過渡!


    這一場戲,聶導讓容樂天演出黎新的痛苦,所以容樂天上來就讓他處於一種麻木而又呆滯的狀態之中,他坐在沙發上流淚。


    抑鬱倒是是抑鬱了,可少了動態表現,也少了層次感與遞進感,單調不已。


    除此之外,也無法調動觀眾的情感。


    奚嘉運選擇彈琴,悠揚的琴聲讓人心情愉悅,可琴聲逐漸遲緩、沉悶,心境也會跟著受到影響,再加上他的表演,很容易立刻就把人拉入場景之中,而容樂天的這種表演方式,在一開始就把觀眾和自己隔離開來了。


    簡直就是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對比以後,醜的是他,尷尬的還是他!


    容樂天越想越覺得奚嘉運這段演得好,而且在電光火石間,他受到了一點啟發!


    切入!過渡!


    角色情緒不能平穩,必須要有明顯的梯度變化!


    容樂天陷入了沉思。


    聶導見他這樣,知道容樂天這是來了靈感,在嚐試捋順思路,便沒有打擾他,又衝著奚嘉運豎起了大拇指。


    說實話,這部戲,奚嘉運一個人拍都沒問題!


    無論是黎新和謝燃,他都可以完美扮演!


    奚嘉運對聶導笑了一下,走過來,拿起放在監控器前的手機。


    結果一低頭,奚嘉運就笑不出來了。


    《神獸收容所》向他發來了通知。


    【鳳凰寶寶生氣啦!!!】


    【鳳凰寶寶超級無敵生氣!!!】


    【鳳凰寶寶發現食鐵獸在現世很受歡迎,它懷疑護養員主動提出陪它烤筍是醉翁之意不在鳳,在食鐵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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