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嘉運與他對視。


    超市人來人往,也很吵,可是在這一刻,一切都好似淪為了無關緊要的背景,奚嘉運隻聽得見自己胸腔之內的聲音——


    “咚、咚、咚。”


    一聲又一聲,劇烈而雀躍。


    傅斯衍就站在那裏,身姿挺拔。大概是外麵下雪了,他的肩上濡濕一片,甚至還留有幾片沒有融化的雪花,也許是奚嘉運許久沒有出聲,傅斯衍眉梢輕抬,問他:“不喜歡草莓?”


    奚嘉運恍然回神,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喜歡,我喜歡。”


    在他心裏,其實有許多個問題。


    你怎麽來啦?


    你不是沒有空嗎?


    你怎麽找到我的?


    可是這些問題,奚嘉運又覺得沒必要問,因為他或許知道答案,因為傅斯衍望向他的眼神,從不加以遮掩,專注而又柔和,裏麵的溫度足以讓他整顆心變得滾燙。


    “你……”


    “我……”


    他們同時開了口,話音又同時頓住,示意對方先說,最後兩個人相視一笑,奚嘉運彎眼問他:“外麵下雪了嗎?”


    “下了,不大。”


    奚嘉運點頭,朝傅斯衍走來幾步,他抬手拍掉男人肩上的雪花,然後退回去,從貨架上取出幾袋糖果,這才又對他說:“我買好了,走嗎?”


    傅斯衍望向那幾袋水果硬糖,全是草莓味,他唇畔帶笑,“走吧。”


    外麵果然下雪了。


    傅斯衍的司機把車停在不遠處,見到他們出來,鳴了幾下笛,傅斯衍卻置若罔聞地問奚嘉運:“走回去?”


    超市本來就離他家不遠,奚嘉運沒什麽意見,“好。”


    司機卻以為是他們沒看見自己,便給傅斯衍撥了個電話,傅斯衍漫不經心地接通:“你先過去,嗯,馬上我還要回公司,你到了等一下。”


    他掛斷電話,聽見了一點的奚嘉運問:“你還要回公司?”


    傅斯衍“嗯”了一聲,“還有幾個會議。”


    奚嘉運一怔,“那你怎麽過來了?”


    “因為,我也很想見你。”


    傅斯衍側眸望奚嘉運,把自己在之前電話裏說過的話,又當麵說了一遍,他嗓音沉沉道:“現在,見到你了。”


    奚嘉運:“……哦。”


    他好似沒有什麽太大的反應,表現得也很平淡,隻是低下頭看路,但從傅斯衍的角度,卻是能見到奚嘉運薄紅的耳垂。


    傅斯衍輕笑幾聲。


    步行到小區門口,不到十五分鍾的時間,奚嘉運終於抬起頭,對傅斯衍說:“送到這裏就好了,你也回公司吧。”


    傅斯衍:“好。”


    奚嘉運又突然問他:“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在想什麽?”


    傅斯衍:“什麽?”


    奚嘉運回答:“我在想,要是我家離超市遠一點就好了。”


    遠一點,他們就可以再多走一程。


    傅斯衍神情微怔。


    奚嘉運從他手中接過購物袋,故作鎮定地說:“我走啦。”


    傅斯衍也從之前的錯愕之中恢複,他定定地望著奚嘉運,眉眼不自覺地變得柔和,“嗯。”


    奚嘉運向他揮揮手,走了。


    但是沒走幾步,奚嘉運又回過了頭,雪還在下,男人也還站在原地,目送他走遠,奚嘉運忍不住朝他笑,不過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麽,便把購物袋放到地上,一陣窸窸窣窣的響聲過後,奚嘉運跑回傅斯衍身邊。


    傅斯衍:“怎麽了?”


    奚嘉運沒說話,隻是抓住他的手,然後往裏放了什麽,再次朝他揮了揮手,“這次真的走啦。”


    奚嘉運拎起地上的購物袋,刷了卡,進入小區。


    傅斯衍則垂下眼。


    在他的手心裏,是幾顆草莓硬糖。


    傅斯衍看了許久,眸中的笑意加深。


    他說錯了。


    不是草莓味甜,像青年。


    他的嘉嘉,遠比草莓甜得多。


    *


    奚嘉運剛推開家門,崔璨璨、聶導和容樂天幾人齊齊扭頭看他,臉上的神色也都複雜得很是一致。


    奚嘉運:“?”


    怎麽了?


    崔璨璨心裏憋不住話,她對奚嘉運說:“嘉嘉,你走沒多久,突然有人敲門,我還以為是你忘帶手機了呢,趕緊跑來開門,結果竟然是傅總,馳遠集團的那個傅總!”


    原來是先來了他家,難怪會知道自己在超市。奚嘉運這樣想著,對崔璨璨說:“嗯,本來想喊他一起吃晚飯的。”


    崔璨璨隻知道奚嘉運認識傅斯衍,卻不知道兩人熟到了這個地步,她震驚不已地問:“所以剛才你問能不能再喊一個人,這個人就是傅總?”


    奚嘉運點頭,“是他。”


    崔璨璨下意識探頭張望,然而門外隻有奚嘉運一個人,她不由得又問:“那傅總現在呢?”


    奚嘉運說:“回公司了,他還要開會。”


    崔璨璨聽暈了,“那他來這兒幹嘛?”


    奚嘉運不太自然地說:“順路逛一逛?”


    崔璨璨:“啊???”


    崔璨璨人傻,聶導和容樂天可不傻,尤其是聶導,他在傅斯衍鈔能力的支配之下,已經屈服過了好幾次,現在這麽一聽,就基本上明白過來了,聶導咳了幾聲,幫奚嘉運解圍:“都六點多了,有點餓了,小嘉,趕緊的,我們都等著嚐嚐你的手藝呢。”


    容樂天附和:“對,要不要我來幫忙?”


    奚嘉運搖搖頭,“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了。”


    他進了廚房。


    奚嘉運按照原先的計劃,煮了雞湯麵,又炒了幾道家常菜——酸豆角肉末、香辣小土豆和燒茄子。


    崔璨璨過來幫他把幾道菜端上桌。


    聶導和容樂天聞到香味,都湊了過來。先是燒茄子,茄肉炸出了金黃的色澤,而茄皮則完美地保留了明亮的紫色,濃稠的醬汁裹在外麵,兩人不約而同地咽下一口口水。


    接著是酸豆角肉末,小米辣與酸豆角充分炒開,其間滿是充分浸入了濃汁的肉末,令人食指大動。


    至於最後一道菜,香辣小土豆,炸得酥而焦的土豆被裹上了芝麻、香蔥、蒜末與小米辣,辣椒粉與孜然粉的味道撲鼻而來。


    聶導忍不住了,“我先嚐一口。”


    他提起筷子,夾起一塊茄子。


    炸過的茄子表皮微微酥脆,聶導送入口中,茄子已經完全燒得入了味,咬開以後,汁水四溢,滿口醬香,令人回味無窮,聶導不住地說:“這個茄子好吃,真的好吃。”


    容樂天見狀也客氣不起來了,他用勺子嚐了一口酸豆角肉末。酸豆角的味道是醋無法替代的,再加之又融入了小米辣的味道,吃進嘴裏以後,酸酸辣辣,無比開胃,咬下去酸豆角脆,肉末嫩而多汁,口感很是豐富,容樂天連忙說:“聶導,這個也好吃,你嚐嚐!”


    兩個人向對方推薦自己品嚐的那道菜,然後又十分一致地對香辣小土豆下手了。這土豆外酥內糯,每一顆都充分地蘸上了辣椒粉與孜然粉,熟芝麻的香味恰到好處地對口感進行了提升,聶導喃喃地說:“難怪老葛念念不忘。”


    容樂天也說:“這他媽的,真的是吃了他的菜,忘了那個他!”


    奚嘉運:“……”


    他剛好端著麵出來,聞言頗是無奈,“哪有這麽誇張?”


    聶導手舞足蹈地說:“小嘉,真不是我們誇張,就你這手藝,不開餐廳實在是美食界一大損失。”


    奚嘉運好笑不已地放下雞湯麵,“嚐一嚐這個?”


    麵還是他手工擀出來的,奚嘉運總覺得成品麵沒有手擀麵好吃。手擀麵完全浸沒於濃白色的雞湯之中,顯得晶瑩剔透,撒在上麵的蔥花是清透的綠色,賣相極佳。


    不用奚嘉運說,聶導和容樂天就已經把筷子伸了過來。筷尖從中間挑動手擀麵,然後把它輕輕卷起來,往外拉動時幾滴濃稠的湯汁滾下,“啪”的一聲,香氣四溢,聶導和容樂天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滿滿都是屬於雞湯的鮮香!


    而那手擀麵,勁道,有嚼勁,越吃越香!


    根本來不及再發表什麽評價,聶導和容樂天都埋頭吸吸溜溜地吃起了麵,用行動表明對奚嘉運廚藝的認可。


    崔璨璨也吃了一口雞湯麵,好吃到她頭皮發麻,崔璨璨差點喜極而泣,“嘉嘉,之前看《有趣的生活》我就想吃你的雞湯麵,今天竟然吃到了,真的好好吃,難怪吃了你的麵連陶叢、袁青和孫雯雯三個人都不吵架了嗚嗚嗚嗚。”


    奚嘉運:“……你們喜歡就好?”


    崔璨璨她們是真的很喜歡,不僅吃了兩三碗麵,連那幾道家常菜也都吃得底都不剩。吃到最後,容樂天毫無偶像包袱地癱在沙發上,打著飽嗝說:“要不是雞湯不夠了,就你這麵,我還能再吃——嗝,十碗。”


    聶導也說:“小嘉,你這真的是,娛樂圈耽誤了你的廚藝發展。”


    崔璨璨用力地點頭,表示讚同,然後她說:“嘉嘉,過去的我是你的事業粉,現在的我變了,我是你的廚藝粉!”


    容樂天:“加我——嗝,一個!”


    聶導:“還有我!”


    奚嘉運:“……”


    吃飽喝足,這幾個人幫忙洗了碗、打掃完衛生,也差不多消完食了,這才準備要走,奚嘉運把他們送到電梯門,聶導對奚嘉運說:“咱們劇組馬上就要開工了,這幾天好好休息,保持好狀態。”


    奚嘉運答應下來,“好。”


    電梯很快就到了,聶導他們坐上,奚嘉運也回了家。


    沒人在,小睚眥就複活了,它從奚嘉運的兜裏露出半個腦袋,然後費力地舉了舉手機。


    奚嘉運注意到它,連忙把小睚眥從兜裏拿出來,結果小睚眥懷裏還緊緊抱著奚嘉運的手機,它把手機一起給帶了出來。


    奚嘉運奇怪地問:“怎麽啦?”


    小睚眥抱住奚嘉運的手指,放到home鍵上,解了鎖。


    主屏幕有一條通知。


    【饕餮趁鳳凰寶寶不在家,偷偷來收容所啦!】


    奚嘉運:“……”


    偷著來可還行。


    說起來,自從小鳳凰得知它得整整烤三天竹筍以後,有空就會跑去烤筍了,它現在已經是個烤筍熟練工,基本上掌握了混時長的辦法,但是偶爾混得太過頭,也會被判定劃水,取消時長,所以到現在小鳳凰也還沒夠三天。


    看通知,小鳳凰這會兒應該又去混時長了。


    原來小睚眥是想告訴他收容所來人了。


    奚嘉運摸了摸小睚眥的腦袋,打開《神獸收容所》。


    小神獸們都不在,倒是多了隻饕餮,它一見到奚嘉運,就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


    【饕餮送你一隻蠻蠻鳥。】


    【饕餮送你一隻三足龜。】


    【饕餮送你一條玄蛇。】


    奚嘉運:“???”


    饕餮又是送鳥龜又是送蛇的,奚嘉運連忙製止它:“等一下,你送我這些做什麽?”


    饕餮顯得很興奮。


    【換吃的!】


    奚嘉運一愣,想起來了。


    之前小鳳凰搶走了饕餮的盆盆奶,饕餮前來討說法,本來陷入了僵局,結果小麒麟在無意之中打翻了雞湯,饕餮聞到味道以後,表示奚嘉運可以用雞湯來補償它,結果饕餮被小鳳凰攆走了,不過走之前,它還給奚嘉運留了一個小道具。


    奚嘉運便說:“不用送我這些東西,之前答應過你了,而且你也送了我訛獸的麵具——你想吃什麽?”


    聽他這樣說,饕餮的高興溢於言表,它明顯也是有備而來的,立刻把自己準備好的菜單打開,然後毫不客氣地報起了菜名。


    【螞蟻上樹、蔥油拌麵、照燒雞腿、拔絲紅薯、開水白菜……】


    饕餮報的菜名之多,幾乎刷了滿屏,奚嘉運沉默幾秒,無奈地說:“我可能做不了這麽多,最近有點忙。”


    饕餮揮揮手,表示沒關係,它早就想到了也許會有這種情況發生。


    【可以一天一道!】


    奚嘉運:“……”


    就算這樣也不太行,他馬上就要進組了,肯定要住在酒店,碰不了廚房,何況饕餮想吃的東西,有的做起來很麻煩,奚嘉運正在思索自己該怎麽和它說,遊戲突然出現了新的提示。


    【鳳凰寶寶打完工回來啦!】


    奚嘉運:“!”


    饕餮:“!!!”


    饕餮拔腿就要跑,但是通知卻冒出來得更快。


    【鳳凰寶寶發現了饕餮!】


    【饕餮竟然趁鳳凰寶寶不在偷偷見護養員,鳳凰寶寶生氣啦!!!】


    小鳳凰剛飛進屏幕之內,還沒來及高興奚嘉運自覺上來陪它,就看見了饕餮,於是氣勢洶洶地轉了個方向,叼起饕餮就飛走了。


    它飛出了屏幕,奚嘉運看不見它們在做什麽,但是遊戲很快就更新了狀態——


    【鳳凰寶寶把饕餮揍了一頓!】


    【鳳凰寶寶覺得饕餮居心叵測,居然給護養員送了一隻蠻蠻鳥、一隻三足龜和一條玄蛇,鳳凰寶寶越想越生氣,又把饕餮揍了一頓!】


    【饕餮慘遭毒打,掉落道具:囚牛的琴譜。】


    奚嘉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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