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禮微垂著頭,手掌撐在許聽身側,維持著不近不遠的距離,既不會過分親密碰觸到許聽,也沒有讓許聽尋到空隙掙脫。


    背後是硬邦邦的門板,許聽微仰著頭,和沈言禮對視,那雙黑眸中清晰倒映出自己的身影,很專注,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不複存在。


    呼吸仿佛交織在一起。


    空氣漸漸曖昧。


    ……


    氣氛持續增長,即將到達頂峰之際。


    身後突然傳來敲門聲,醞釀發酵的一切刹那間全被打破,如高空墜落,硬生生掉在地麵上,許聽嚇了一跳,肩膀跟著抖了下,下意識看向沈言禮。


    沈言禮皺眉,沒想到這麽晚還有人來找許聽。


    但看著此刻許聽像受驚的兔子似的,充滿信任地望著他,那團鬱氣雲消霧散,他勾唇淺笑,抬手捏了捏許聽的小耳朵。


    許聽睜大眼睛:“!”


    敲擊的地方就在距離許聽五厘米的身側,一下一下,像是敲擊在她心頭,她身體僵直,不敢有絲毫動作,生怕被外麵的人聽到。


    幾秒後,許聽冷靜下來,想起助理要給她送消食片的事情,她瞪了眼沈言禮,踢著他鞋子,示意他往旁邊讓讓。


    沈言禮倒也聽話,鬆開手,站在旁側。


    許聽撐著門板,小心翼翼挪開後背,以免引起異響。隨後刻意等待片刻,這才拉開房門,隻不過是一條小縫,她半張臉露出來。


    耿思將手中的兩排藥片遞給許聽,交代道,“小聽,這個吃兩粒,不過你要多吃也沒什麽事情,山楂味,不苦的。”最後那句跟哄小孩似的。


    許聽接過:“謝謝思思姐。”


    兩人就隔著門縫聊天。


    期間站在門後的沈言禮還不甘寂寞,拿手去扯許聽衣角。


    許聽輕輕晃掉,沈言禮再次拽上。


    許聽:“……”


    幼稚不幼稚!無聊不無聊!!!


    耿思突然想起她們今天到酒店停留了十分鍾便匆匆去片場,直到剛剛才再次回來,所以許聽的東西應該還沒整理。


    她說道:“小聽,你房間還沒收拾吧?我幫你整理一下。”


    許聽連忙搖頭:“不用不用,太麻煩你了,我自己收拾就好。”


    耿思:“這有什麽麻煩的,助理應該做的。”


    旁邊還站著沈言禮呢,許聽根本不敢讓她進來,但又無從拒絕,好半天編出一個蹩腳的借口,“我正準備洗澡……”


    耿思頓了下:“那好,我明天過來幫你收拾,你早點休息。”


    許聽點頭:“嗯嗯。”


    等關上門,許聽鬆了口氣。


    然後瞬間翻臉,她沒好氣地踢了下沈言禮,很直白地趕人,“還不走?”


    “那我走了。”沈言禮作勢開門,又補充了句,“不過你助理可能沒走遠,要是被看到我從你房間出來,那我——”


    許聽癟著嘴,埋怨道,“你好煩!”


    這意思可以理解為還能再留一會兒。


    沈言禮拿過許聽手中的藥片,關心她,“怎麽了?哪兒不舒服?”


    手指翻轉,隨後他看清楚背麵印刷出來的藥片名稱,是消食片。


    沈言禮頓時樂了,打趣道,“吃撐了?”


    許聽耳尖微紅:“……”


    這種丟人的事情為什麽要說出來,她不要麵子的嗎?!


    沈言禮低著頭,摳出兩片藥,“不是和那誰一直聊天嗎?這也能吃撐?”


    隱隱聽出幾分酸意的許聽:“……?”


    “張嘴。”沈言禮捏著藥片,喂給許聽,見她吃下後,話音一轉,“他那張臉是有多慘不忍睹?下次和我吃飯你別坐我對麵。”


    山楂味充斥在口腔中,許聽疑惑看他。


    沈言禮輕飄飄道:“我太秀色可餐。”


    ……


    …………


    哦。


    她知道沈言禮說的什麽屁話了。


    因為是秀色可餐,所以吃飯時坐對麵會看著他臉就能吃飽。


    啊這跟誰學的?竟然還會往自己臉上貼金!還捧一踩一???


    許聽著實被他的不要臉震驚到了。


    藥片在牙齒下崩碎。


    沈言禮知道不便多留,喂過藥後,自覺提出離開。


    一本正經得仿佛之前是許聽錯覺一般。


    *


    江迎綠是在第二天中午進劇組的。


    許聽剛拍完一場戲,手中是一柄長劍,穿著白色的戲服,衣帶飄飄,仙氣十足,她腰間還綴著一塊玉佩,以及兩個小鈴鐺,走起路來叮叮作響。


    正午陽光灼熱,許聽皮膚嬌嫩,早已被曬得臉頰通紅。


    江迎綠有被可愛到,隔著很遠的距離揮手,“聽崽。”


    許聽側頭,鈴鐺跟著響,看到後朝江迎綠笑笑,向她走去。


    現在已經到午飯時間,下午拍戲肯定還要補妝,江迎綠直接上手,捏著許聽紅彤彤的臉頰,肆意揉了揉,“聽崽今天好可愛哦。”


    許聽話都說不太清楚:“妝…發啦。”


    雖然許聽很瘦,但她臉頰是有肉的,捏起來奶滑綿軟。江迎綠依依不舍鬆開手,挑起許聽下巴,調戲道,“來,給姐姐笑一個。”


    許聽:“……”


    忽然,江迎綠覺得後背一涼,第六感告訴她這很不妙,她身體微僵,慢慢回過頭,隨即便看到從遠處投來的視線的主人——


    坐在監視器後麵的沈言禮。


    江迎綠瞬間慌了,連忙轉回去,隻當做沒看到。


    她朝許聽招招手,示意許聽將耳朵湊過來,小聲問,“沈言禮怎麽在這?”


    江迎綠現在看到沈言禮都有點犯怵,前陣子沈言禮去她家做客,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無意的,言語中透露出她帶壞小孩,帶人家去不正經的場合,還疑似談了男朋友。總之極其含蓄,不像是在告狀,反而是對晚輩的關懷。


    等沈言禮離開後,她爸氣得差點上家法,還一邊說沈言禮麵冷心熱,對她很關心,一邊又讓她以沈言禮為榜樣,認真工作,少出去廝混。


    許聽:“他是副導。”


    江迎綠:“?”


    她是來找許聽玩的,不是讓沈言禮找麻煩的:)


    默了瞬,江迎綠不死心道,“他最近不忙嗎?什麽時候走?”


    許聽被問住了:“應該殺青吧……”


    江迎綠:“……”


    ……


    去拿盒飯的時候,江迎綠給俞陽煦發消息。


    [江迎綠:完蛋了,我怎麽感覺我要輸了tat]


    [俞陽煦:?]


    [江迎綠:沈言禮現在是劇組的副導,我懷疑他跟著許聽過來的]


    [俞陽煦:噢]


    在會所喝酒那天,許聽被沈言禮抱走,留下江迎綠和俞陽煦麵麵相覷,然後兩人捋了會兒弄明白大概事情。


    後來又喝了點酒,他倆開始打賭,賭許聽和沈言禮什麽時候離婚。


    俞陽煦一開始便賭兩人離不了,江迎綠則堅持很快便能離婚。


    [俞陽煦:希望你願賭服輸:)]


    [江迎綠:我不會輸!你別想爬我頭上撒野!!!]


    *


    許聽性子有點慢熱,剛認識時基本不會主動,但熟了以後話很多。


    而且她脾氣好,對誰都帶著笑,梨渦很淺很甜,聽人講話會一直看著對方,非常認真,也不會無緣無故作妖,是那種乖乖巧巧很陽光的女生。


    進組半個多月,和許聽經常接觸的工作人員都挺喜歡她的,就連一開始因為走後門對許聽印象不好的陳元青對她的態度也有改變,許聽儼然有成為團寵的跡象。


    不過許聽和江迎綠關係最好,兩人拍戲的空檔,亦或是沒戲時都膩歪在一起。


    江迎綠原本還因為沈言禮會收斂一點,但後來發現許聽根本沒準備讓人知道她和沈言禮的關係,也就是日常需要避嫌,沈言禮連和許聽講話都要找借口。再加上她確確實實是來工作的,沈言禮總不能平白汙蔑她吧。


    於是江迎綠硬氣起來,縱是在沈言禮麵前也對許聽摸摸碰碰的。


    沈言禮每天看著江迎綠都生氣,恨不得立刻讓她殺青滾蛋。


    ……


    臨近中午,有兩場戲要拍,一場是許聽的,一場是其他人的。


    今天是許聽第一次上威壓,在上麵的時候沈言禮就注意到她狀態不好,等下來後,他叫住許聽,找借口將她留下,“許聽,你先別走,吃飯時間我給你講一下戲,不然下午時間太趕,來不及。”


    許聽不太舒服,胡亂點頭。


    喝完水,在椅子上坐了會兒,許聽緩過來,同時也收到江迎綠的信息。


    [江迎綠:俞陽煦來探班了!]


    [江迎綠:我現在在門口接人,你趕快出來,我們去吃飯!]


    [江迎綠:俞陽煦請客,絕對不能錯過!]


    許聽算了下時間,現在十一點,再加上中午休息時間,出去吃個飯來得及,便沒有請假,換下戲服直接離開。


    江迎綠和俞陽煦是火鍋重度愛好者,所以他們又去吃了火鍋。


    到店裏的時候,許聽完全沒意識到她忘了什麽事情。


    ……


    今天陳元青有點發燒,沒來片場,所以是沈言禮一直坐監視器前麵。


    等他導完最後一場,轉身找許聽沒找到,還是問了別人才知道許聽早就走了,還是和探班的俞陽煦一起離開的。


    沈言禮:“……”


    *


    晚上七點多的時候,突然暴雨,沒辦法繼續拍下去,便直接收工。


    下午回片場,許聽見到沈言禮時才終於想起來自己忘了什麽事情,於是心虛不已,一直躲著沈言禮,等到收工時也故意慢吞吞,拖到最後才離開。


    酒店走廊鋪了一層紅色地毯,繪著黃色的花紋。


    許聽從電梯出來,正巧看到褚以霄合上房門,似是準備出去,她和對方打招呼,“褚老師。”


    褚以霄點頭,他餘光觀察著周圍環境,隻他們兩個,“現在才回來?”


    許聽:“剛才有事耽誤了。”


    褚以霄語氣溫和,邀請道,“我下樓吃夜宵,你去嗎?”


    許聽:“我助理不讓我晚上吃東西。”


    褚以霄不動聲色擋在許聽麵前,語氣如常,眼睛卻直直看著許聽,“你這麽早回房間也沒事情,要不去我房間對一下戲,正好打發時間。”


    從第一天開始,褚以霄主動和許聽聊天,許聽雖然感覺怪怪的,但因為對方態度溫和,又是一副關心新人的樣子,許聽覺得應該是她想多了。


    之後江迎綠進組,見到褚以霄頻繁出現在許聽麵前,便和她提了句褚以霄風評不太好的事情,還有他經常搞劇組夫妻的傳聞,讓許聽注意一些。


    現在聽他這麽暗示,許聽很難不多想,“等、等下迎綠姐找我。”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情,許聽不由自主緊張起來,舌頭都差點沒捋順。


    女生都比較矜持,褚以霄並不介意這種欲拒還迎,反而覺得是情趣,他上前半步,拉近和許聽之間的距離,聲音壓得很低,異常曖昧,“那可以先在我房間等。”


    不經意間還碰到許聽垂在身側的手掌。


    許聽第一反應便是將他甩開,接著後退兩步,反應極大,汗毛幾乎都豎起來了,她怕提江迎綠沒什麽用,又將沈言禮搬出來,“沈導約我和迎綠姐講戲,沈導已經在房間等了。”


    說完,也顧不得表麵和諧,從褚以霄旁邊繞過,慌忙逃離,仿佛身後是洪水猛獸一般。


    褚以霄麵子有點掛不住,他盯著許聽的背影,唇角笑容緩緩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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