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室內。


    拳頭大的發光體在屋內上下漂浮,暖白色的光芒忽大忽小。它在冒險者們的目瞪口呆下,漂浮在他們受傷的同伴上方,身上的光芒像星光般點點灑落,傷者的身上被柔光籠罩,傷口開始肉眼可見地愈合,蒼白的臉色漸漸變得正常。


    陷阱師捂著嘴在弓箭手耳旁說悄悄話:“這是什麽,光之精靈?”他見弓箭手久久不回話,輕輕拍了他一下。“喂,我跟你說話呢。”


    他的同伴轉過頭來:“噓。”然後再次轉過頭去端詳小精靈的模樣,似乎想將它的樣子牢牢印在腦海中。


    珥奕讓幾人背著他們受傷的同伴離開治療室,並關上治療室的門,隔絕他們想要繼續探查的視線。


    “你們的同伴已經好了,你的130枚銀幣數出來了嗎?”


    “抱歉,”弓箭手局促地拿出小兜,他從珥奕治療開始已經停止數數,現在早就忘了自己數到哪裏。


    珥奕攏了攏身上的外套,背過身去,踏上前往三樓的階梯:“你們現在可以選擇叫醒他,或者讓他先睡一覺。樓下的祈禱室對外開放,如果你們不介意,可以在裏麵休息。一樓最裏麵是洗漱室,銀幣數夠之後投入門口的箱子,——你知道我說的是哪裏嗎?”


    “嗯。”弓箭手愣愣地點著頭,並目送珥奕離開。她看起來沒打算等他把錢數清楚。


    “別想鑽空子。”珥奕的聲音越來越遙遠。


    “如果錢幣沒付足夠,你們將走不出這個門。”


    冒險者們在心中默默表示,自己不敢有哪怕一絲逃款的想法。擁有完全馴服的魔狼、光之精靈、不知道是用什麽做的神奇魔法道具、價值數千枚魔法幣的魔法馬車、價值不菲的空間法則。他們相信這位女祭司說的話絕對真實。


    劍士把他們還在昏睡中的同伴叫醒,見他迷迷糊糊看似十分疲憊,但好歹其他地方都沒問題,總算放下心來。決定把他背進祈禱室,讓他再休息會兒。


    他們下榻旅館在靠近城牆的偏遠位置,走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並且他們住的是大通鋪,十人的那種。是否回旅館休息,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太大的區別,甚至這裏還更安靜些。


    弓箭手則是和陷阱師一起在投幣箱旁邊數銀幣——他們可不敢少給哪怕一個。


    “剛才那是光之精靈嗎?”陷阱師舊事重提。“我真不敢相信,我看見了精靈。”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弓箭手數銀幣的手停了下來,並深深看了他的同伴一眼:“一隻一千魔法幣,如果你想打它的主意,你是不要命了。”


    “不,一千魔法幣是元素精靈的價錢。光之精靈在曆史記載上,還沒任何進行過交易的記錄。”陷阱師開始發揮他那些平日裏沒用的知識:“你放心,我絕不可能打它的主意,我隻是……太驚訝,隻有最虔誠的祭司才會擁有光之精靈的青睞,等等……”


    “什麽?”


    “她是哪位神明的祭司?”


    “之前開業的時候大約有聽說過,好像是位新神祗,具體是哪位……”弓箭手陷入沉思。


    “她。”陷阱師神秘地指了指上方:“是哪個教會的神引者嗎?”隻有大型教會,大到能支撐一個國家的教會,才會有教皇的稱呼。一般小教會的最高領導者,被稱之為神引者。


    “應該不是,如果作為神引者,她的收費過於便宜。”


    兩人交談之間,治療驛站的門外傳來喧鬧的聲音,弓箭手把最後一枚銀幣投入箱子,探出頭去。一群醉漢正勾肩搭背向他們緩慢走來,其中好幾個還是熟麵孔,剛才將他們趕出門的冒險工會接待者也在其中。


    他一手拿著酒瓶,粗魯地問:“你那同伴現在還好嗎?”


    醉漢們的後方傳出來一個相對清晰的聲音:“我認識某個祭司,並知道他的住所,如果你可以不將他的住所向外透露並願意支付足夠的供養金,我可以將他介紹給你。但有可能需要增加深夜酬金。”


    “謝謝。”弓箭手回答道:“我同伴現在很好,這裏的祭司十分了不起。”他幹巴巴地說道:“是一名擁有光之精靈的祭司。”


    *


    毛絨絨蹲在講台上,高傲地俯視那群渾身散發著酒臭味的人類,它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它的新主人曾囑咐它,盡量讓人類待在祈禱室內,這樣她能獲得一些好處。按照它以前的習慣,早就該把這些人類全部撕爛,丟到外麵給花花草草當養料。


    “毫發無傷!”一個醉酒的漢子口齒不清:“她是怎麽做到的?別打我,我沒醉。”


    “你們確定他真的被紅鸚蛇咬傷?”小麥酒的濃度不高,接待員的酒已經醒得差不多,他開始盯著之前的傷者渾身上下不停地看:“他傷哪兒了?”


    “小腿,看,褲子上還有牙印。”


    “你再說一遍她收了多少?”


    “1金幣30銀幣。”


    “能解紅鸚蛇毒的藥劑要1金幣,但買了之後能用上的幾率很小。如果不是現場使用,基本都會有肢體麻痹後遺症,並且不能讓傷口馬上愈合。”接待者的職業病犯了,開始飛速計算價格。“劃算。”


    昏睡中的傷者終於受不了這吵鬧,轉醒過來。“怎麽回事?”他還有點暈乎,不太記得之前的事情。


    眾人七嘴八舌告訴他,他是怎樣跨過鬼門關回來的。


    “哦豁,這裏有隻小狗,來來小狗。”一名卷發小年輕發現毛絨絨,他不勝酒力,腳步虛浮。


    毛絨絨呲牙,後退發力,一個大跳躍,前掌直接踹到卷發小年輕的臉上。然後跨步邁出祈禱室,決定上房頂呆著。


    *


    次日清晨,珥奕起床時,發現祈禱室為她帶來了六百多點的額外能量值收入,她有些意外。


    下樓一看,一群醉漢躺了個四仰八叉。


    “早上好。”她喚醒各位。


    醒來的眾人都在迷茫地嚐試回憶前一夜的事,等回過神來後,均是心虛不已。


    “要來點兒牛奶嗎?”珥奕心情不錯,想著還有多出來的牛奶,她微笑問道。


    眾人看了她一眼,逃難似地離開治療驛站,隻剩下前夜來治療的幾位冒險者。他們向著珥奕行了一個本位麵的禮節:“願您的神祗祝福您。”跟在眾人身後匆匆離開。


    “牛奶這麽難喝嗎?”珥奕一臉莫名地向剛進門的朱蒂問道。


    *


    從這天為界限,治療驛站的正麵形象終於在落日城的冒險者之間流傳開來,並時不時有人上門接受治療。這讓本地一些發展尚算不錯的教會漸漸感到危機。


    冒險者工會裏的工作人員態度轉變不少,偶爾會建議一些新的冒險者到她這來治療。並且會建議一些冒險者新人,在未找到下榻的地方時,可以偶爾到治療驛站過夜,但記得一定要禮貌。


    “祭司大人十分大方,但你不能激怒她養的魔狼。找到住處之後盡快搬走,我們不能肆意消費她的善意。”


    新人們懵懂地答應,他們當然不會隨意玷汙祭司大人的地方。


    也是從這天起,治療驛站的祈禱室裏,偶爾會有那麽一兩位冒險者在裏麵過夜,但他們都小心翼翼。盡管治療驛站一直對外澄清,這隻是個店鋪。


    但對於這個位麵的大部分人來說,這就是神殿。即便他們沒有將信仰奉給任何神祗,但神明的存在是肯定的,他們深信在神殿裏,一定有神明在注視他們。不敢造次。


    珥奕曾多次暗示冒險者們,可以多多來祈禱室過夜,他們哪敢啊。


    關於珥奕本人的傳言,在某個小圈子內開始變得離譜。


    一名冒險者正在和他新的隊友吹牛,那晚的事情讓他擁有了非常受歡迎的談資。


    “你們知道我們一群醉漢醒來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是什麽嗎?她居然笑著說‘要來點牛奶嗎?’我發誓我的每個毛孔都變成了雞皮疙瘩!”


    “太可怕了,要知道我們沒經過同意,大晚上在她那兒過夜,我記得還有人在屋裏嘔吐。”


    “老喬治嚇得屁滾尿流!我至今不會忘記他的樣子!”


    “不過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因為有神明護佑。那晚睡得特別舒服,第二天完全沒有宿醉的感覺,非常精神。”


    有這種感覺的,不光隻有他一個人。所以偶爾,在白日裏,也會看到一些冒險者在祈禱室裏靜悄悄地坐著,也許隻是片刻的休憩,也許是食用晚午餐。他們偶爾會為黛兒描繪外麵的世界,講起屬於他們的冒險故事。


    在英姿颯爽的守護者——毛絨絨的看護下,誰也不敢造次。


    但讓珥奕真正沒想到的是,讓治療驛站真正紅起來的並不是她想象中的治療手法,而是她的洗漱室。對,就是那個帶淋浴間的幹濕分離廁所。


    這日,珥奕正被毛絨絨纏著,根據它的要求給他開辟一個專門休息室。


    一輛外表華麗的馬車在治療驛站外麵停下,從裏麵走下一名貴婦。她渾身上下穿著黑色的衣物,戴著一頂黑色的禮帽,下車後,向珥奕微微欠身。


    “我可以進去嗎?”


    “當然,夫人。”


    這名貴婦剛走進治療驛站,便用手優雅地捂著嘴,輕輕驚呼一聲。“完美的空間法則。”而她那頭發梳得一絲不苟的管家,則走到珥奕麵前,與她相商。


    “抱歉,這事情在外麵說太大聲不太好。是這樣的,我們夫人想看看您的洗漱室。”管家一本正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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