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拉牽著男孩的手跑了。


    在轟焦凍的情緒稍稍冷卻之後,薇拉不等他心生窘迫以及尷尬,就毫不猶豫地拽著他逃跑,順利避開了之後趕來的警察。


    薇拉不想遇見警察,且不說她無法講清楚自己的來曆,更不想被遣返;而轟焦凍雖然救了人但擅自使用了個性也是無法辯解的事實,到底還是觸犯了法律。


    比起留在那裏跟警察打機鋒磨嘴皮子,薇拉寧願拉著男孩去居酒屋吃一碗熱騰騰的拉麵。


    薇拉前世今生都算得上養尊處優,從來不曾被金錢所擾,帶著轟焦凍去買了一身幹淨清爽的服裝,處理好彼此的傷口之後,薇拉就帶著他去了居酒屋。


    兩個小孩吃了一大碗熱氣騰騰的拉麵,還喝了一杯難喝到死的薑汁可樂,這才緩過了氣來,坐在角落裏望著窗外的雨。


    小男孩眼圈還有些發紅,羞澀靦腆的樣子乖巧可愛,略帶憂鬱的模樣根本看不出方才救人之時驚人的反應能力,他認真地向薇拉道了謝。


    第一次離家出走的小少爺根本沒有出門要帶錢的想法,從早上到下午滴水未進,早就覺得餓了。


    這大概也是他離家出走之後父親沒有急著尋找的原因,畢竟轟焦凍的能力遠超同齡人,自保是足夠了,等到沒錢餓壞了自然會懂得回家,還能給兒子一個教訓。


    情緒失控又爆發個性救了人,小男孩的體力也已經告罄,眉眼間流露出了一絲疲憊。


    薇拉想起她所感知到的對方身上晦澀無比的負麵情緒,忍不住問道:“你是離家出走了嗎?”


    小男孩微微一愣,呆呆地點頭,薇拉掃了他一眼,掠過他臉上的繃帶,輕易感知到了藏在下方的燙傷,心中給他下了“家庭暴力受害者”的定論。


    薇拉牽起小男孩的手,她並沒有想要深究或是逼迫男孩再次回憶傷痛記憶的打算,她隻是輕聲詢問道:“你不想回家,是嗎?”


    男孩仿佛觸電一般抬手摸了摸左臉的繃帶,眼眸黯淡地垂下眼簾,但臉上卻浮現出幾分猶豫掙紮的無助。


    轟焦凍當然不想回那個讓他感到窒息無比的家,但是同時,一貫逆來順受的心態也讓他無從分辨自己眼下的行為是對是錯,畢竟麵對那個強大而又難以匹敵的父親,他是第一次選擇了反抗——在失去兄長與母親這樣慘痛的代價之後。


    “那麽——”


    有著童話般純淨麵貌的女孩輕輕牽起他的手,兩隻肉乎乎的手捏在一起,綿軟得像是貼在一起的心。


    “我們來玩‘敵人與英雄’的遊戲吧。”薇拉眉眼溫柔地望著小男孩,“我是‘敵人’,你是‘英雄’,我現在要綁架你。我們彼此不要交換姓名,也不需要知道對方的身份,如果你的家長找上門來了,你也可以說是被人綁架了而無法回去。我們是敵對的陌生人,一旦分離就可以各奔東西,將對方忘記。”


    ——萍水相逢卻無比安全的關係。


    即便父母苛責於他,也隻要將責任推到“陌生人”的身上便好。


    “跟我走吧,hero。”


    轟焦凍是覺得有些荒謬的,他從未跟同齡人玩過過家家酒的小遊戲,更別提這樣堪稱荒唐的“綁架”的劇情。


    那麽,究竟是為什麽跟著她走了呢?


    大概是她牽著他的手有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力道,大概是因為一場狼狽的哭泣之後感到了被照顧的體貼,也大抵……他畏懼著那個沒有母親的家庭。


    他呆呆地跟著她走到了離家很遠的地方,看著她隨手揭下了路邊單身公寓的招租廣告,看著她抬起手對著房東揮了揮,房東就微笑著放了行。


    當然,薇拉沒有忘記給錢,隻是房東好像忘記了有合同要簽,非常熱情地將兩個明顯身高低於標準線的孩子帶到了公寓裏。


    霓虹國的單身公寓是標準的麻雀雖小五髒俱全,即便兩個成年人入住都能過得非常舒心,更何況住進來的是兩個孩子。


    出身還算顯貴,一直住在和室大宅裏的轟焦凍對這種專門為了單身人士而設定的公寓很是好奇,因為是拎包便能入住的場所,家具與日用品都很齊全。


    小男孩在屋子裏轉著圈圈,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些猶豫躊躇地靠了過來,捏著薇拉的衣角低聲問道:“我應該怎麽稱呼你呢?”


    薇拉眨了眨眼,“薇拉”這個名字明顯不適合她目前這張標準亞洲人的臉蛋,而“久世零華”這樣的名字又太容易給男孩招來麻煩。


    “你給我取個名字好嗎?”薇拉伸手探了探轟焦凍的臉頰,被那冰涼的溫度嚇了一跳,攏了被子將男孩裹著抱進了懷裏,“不然叫姐姐也可以的。”


    女孩子的發育總是比男孩子早,薇拉比轟焦凍高出些許,乍一眼看過去就宛如一對姐弟,發色不同,容貌卻同樣俊俏美麗。


    被人抱在懷裏,小男孩臉蛋發紅,但卻沒有掙紮,而是有些依戀地裹緊了被子,認真思考片刻後,細聲細氣地道:“……千代。”


    “媽媽說過,千代是‘千年’之意,喻指歲月長久,身康體健,是非常美好的名字。”


    轟焦凍想到住進醫院的媽媽,就由衷覺得沒有比“健康”更重要的東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著嘴,小聲問道:“可、可以嗎?”


    薇拉想著,“千代”與“久世”連起來還真是語境微妙,但是她喜歡這個名字,因為為她取名的人懷揣著這樣溫柔的心意:“當然可以,很好聽的名字。”


    ——不管是“薇拉”還是“千代”,都是非常動人的名字。


    “那我應該怎麽稱呼你呢?”


    女孩的眼神沉靜如水,因為過於平和以至於萌生出幾分溫柔的錯覺:“隻要不是名字,都可以哦。”


    男孩抿了抿唇,不知是對此感到委屈還是別的什麽,隻是輕聲問道:“為什麽……不能說名字?”


    是因為不想沾惹麻煩,還是別的什麽……


    “因為名字是最短的咒,而那些追在我背後的人可能會以羈絆尋找到你的蹤跡,所以不要告訴我你的名字。”薇拉語氣輕柔地說道,“別的都可以。”


    ——這話一半真一半假,但更多的還是自欺欺人。因為隻要不交換名字,羈絆就轉瞬即逝,不必擔心死時想起一個名字就覺得心如刀割。


    男孩沉默了一瞬,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輕聲道:“轟,你可以叫我‘轟’。”


    薇拉點點頭,麵上也浮現出些許笑的模樣,她將懷裏的小男孩捂得暖和之後就將人塞進了被褥裏,輕輕哼起了歌。


    “睡吧,等雨停了,我再帶你出去。”


    轟焦凍定定地看著“綁匪”,他跌進那雙過於澄澈的眼眸,感受到了微涼而又沉靜的寧和悠遠——那是與母親的溫柔有所不同但同樣令人心安的存在。


    在他不知道應該去往何方更無歸處之時,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在了他的身邊,像羽翼豐滿的鳥雀,將瑟瑟發抖的幼崽包攏在溫暖的羽翼之下。


    轟焦凍闔上了眼睛,自那一日之後,他的夢裏總是會有傾瀉而下的滾水以及母親崩潰哭泣的臉,那些於他而言太過殘忍也太過傷懷的畫麵。


    母親離開後,空蕩蕩的房間裏就剩他一人,兄姐被父親勒令不準靠近他,而他獨自一人走過的夜晚,再沒有母親為他點亮的燈。


    再不會有人將夜間哭泣的他抱進懷裏,點亮屋裏的燈,然後在那昏黃溫暖的光暈中,溫柔而又耐心的告訴他,他不會成為父親的樣子。


    是母親一遍又一遍耐心地重複,他才開始期翼起自己能夠成為英雄的未來,但是那些雖然悲傷卻也溫暖的堅持,都破碎在母親澆淋而下的滾水之中。


    “焦凍,你的左半邊真醜。”


    那真是一句非常、非常殘忍的話語。


    ——它讓酣睡在母親懷抱裏的孩童從夢中驚醒,發現自己終究是惡魔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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