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氏了然地笑,“這鄒家大爺,還挺閑。”


    劉玉真也笑,小聲道:“他還要親自過來呢,說是今日到,給陳世文帶了些外番的種子。”


    “哎呦,你怎麽不早說,”曾氏雖然私底下調侃鄒家大爺燒熱灶,但也不是那麽不知理的人,她轉頭看了眼天色,招來丫鬟吩咐道:“去大廚房瞧瞧午膳準備得如何了,姑爺家裏頭有客要急著回去,讓他們利落些,再讓人去老太太屋裏回一聲。”


    丫鬟暗記在心,轉身出去了。


    劉玉真道:“娘,不必這般急,臨出門時我們已經吩咐了下人,若是人來了便來報,家裏頭也有長輩在,晚一會回去也沒事。”


    “您這邊比較要緊。”


    “到底是不好,”曾氏道:“左右這邊也沒什麽要緊事,你們用過午膳就回去吧。今日就是讓你們來和你二舅見一見,你也就是初上京那一年和他見過吧,後麵他忙於公務,就沒回來過。”


    “今日不是要開祠堂過繼嗎?”劉玉真有幾分驚訝,“我們不在是不是不太好?”


    “傻丫頭!”曾氏笑她,“這過繼哪是這麽一時半會兒能辦完的事?麻煩著呢,說服完了你祖母還有族長族老們也得見見啊,不然你二舅怎麽陪著我回來?”


    “可不就是這些人難纏得很,再說了,開祠堂也得選個黃道吉日不是?”


    原來是這樣,劉玉真明白了,微嘟起嘴,“族老,嗬。”那些隻會拿著族規倚老賣老的人,她是半點也瞧不上的。


    “族規有好有壞,那些族老們也是如此,他們和二房也不總是一條心,用得好了對我們也有益處。”曾氏拍拍她的手,“你如今已不是三年前的模樣了,都是官太太了怎麽還是這般孩子氣。”


    “也就是在您這兒才是如此,”劉玉真請她放心,“我這幾年往劉家送節禮,都沒忘過他們的,您就放心吧。”


    說到這裏,她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道:“娘,您這兒可還有銀子?我想要把青莊買下來,銀錢上有些不湊手,陳世文那還有些不過是大姐姐的我並不想動用。”


    “等等,”曾氏抬手阻止了她,“你怎麽說得我糊塗了,你要把青莊買下來但是銀錢不湊手,這沒事。娘這裏還有些,你之前給的一萬兩還剩七千呢,臨行前你外祖母又給了我兩萬兩,你不夠了從我這裏先拿去。”


    “不過什麽女婿那裏有你大姐姐的銀子?你這麽一說恐怕不是三五百兩吧,這是怎麽一回事?沒聽你提起啊!你大姐姐的嫁妝不是一直你二嬸管著嗎?”


    “女婿怎麽碰得到銀子?”


    “哦,是這樣的……”劉玉真把這幾日發生的事告訴了她,小聲道:“真是沒有想到原來是這麽一回事,先前我們都猜錯了。”


    曾氏也沒有想到,沉默了半響她不滿道:“這王家,是怎麽教女兒的?”


    ……


    劉府,二房


    二太太將慧姐兒帶了回來,張羅了一桌子點心,“慧姐兒,你嚐嚐這個,這種糕啊你娘最喜歡吃了,多少都不膩。她成親之後回家來,那是每回都要吃的。”


    她拉著慧姐兒坐下,將碟子推到她的手邊,望著她感歎道:“像,真像,你和你娘長得是一模一樣!”


    慧姐兒略有些不自在地動了動身子,拿起二太太說的點心小小地咬了一口。


    “如何?好不好吃?是不是還是那個味?”二太太期待地望著她。


    慧姐兒吃完了整塊點心,又喝了口茶,“嗯,好吃,多謝外祖母。”


    “好孩子,”二太太笑道:“你喜歡那我往後常打發人給你送去,也隻有我這兒的小廚房才能做出這個味兒,別的地方那是萬萬及不了的!”


    “可不是,”旁邊站著伺候的鄭家的奉承道:“表姑娘,太太知道您和表少爺要回來了,歡喜得很。早早就打發人去采買您和表少爺愛吃的,愛用的,如今呐,堆滿了一屋子呢!就等著您來了。”


    “就你多嘴!二太太笑罵,而後又轉頭向慧姐兒道:“慧姐兒,外祖母給你和康哥兒備了些玩意兒和幾個丫鬟,待會都給你帶回去。”


    她伸手去撫摸慧姐兒白皙的臉頰,“可憐我的兒,我那日在陳家見你身邊隻有一個毛腳丫鬟伺候,連個跑腿的都沒有。可把我氣得夠嗆,這哪像是大家閨秀呢。”


    “這隔著肚皮的就是不盡心,不過莫怕,外祖母給你撐腰呢。”她招招手讓鄭家的把人帶上來,“這幾個丫鬟都是我調理好了的,懂事能幹,你這次就帶回去,安排在你和康哥兒身邊侍候,有什麽事啊,就使了她們去辦。”


    “如此,外祖母才能放心!”


    慧姐兒看著低頭順從地走進來的大大小小四個丫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解釋道:“外祖母,我身邊並不是隻有梅香一個丫鬟,在京城還有一個呢,屋裏兩個就夠了不需要再添人。”


    見她神色有些不愉,慧姐兒頓了頓,繼續說道:“至於康哥兒,他如今已經搬去前院了,身邊有菊香和桂圓,還有兩個在屋裏做活的丫鬟。母親說他是個男孩再添也是小廝,就連菊香幾個到了年紀也是要放出去的。”


    “所以……”


    沒等她說完,二太太就柳眉倒豎,打斷了她的話,“好哇,真姐兒這是臉麵體統都不顧了!她和你娘還在家裏的時候,哪個不是一腳抬八腳邁的,這才是姑娘家的氣派!”


    “小廝?小廝哪及得上丫鬟細心?康哥兒才那麽點大,讓小廝侍候她虧心不虧心呐?這麽多年我也沒虧待過她什麽,她竟然敢虧待你們!”


    二太太站了起來,氣道:“這丫鬟的事不能就這樣算了,待會兒我得好好跟她說道說道,沒得這樣欺負人的!”她越說越激動,摟住了慧姐兒哭道:“可憐我的慧姐兒啊,你瞧瞧你這身衣裳都洗得發白了,這頭上也就隻那麽兩根玉簪,可見在家裏頭的時候過的是什麽日子!”


    慧姐兒被她摟著有點茫然,下意識道:“這是新衣裳……”不過做好之後便洗了一遍,顏色的確不如料子鮮亮。


    二太太可不管這許多,摟著她哭得很傷心,還喊起了劉玉珠的名兒,把帶著孩子們過來請安的顏氏都嚇了一跳,好半天才安撫住。


    “慧姐兒啊,”二太太擦幹淨淚水,拉著表情有些不自在的慧姐兒道:“外祖母給你說些掏心窩子的話,你是你爹的嫡長女,尊貴無比,和真姐兒比都是不遑多讓的,你要把這個家當起來啊!”


    “特別是你爹如今高中,真姐兒又有了自己的親骨肉,你和康哥兒就隻能相互依靠了。如今還隻是讓你穿舊衣裳,過些年沒準就要對康哥兒下手了!”


    她無視慧姐兒欲言又止的神色道:“前兩年我打算著將你們姐弟倆都接到家裏來教養,誰知你爹是個耳根子軟的,被那枕頭風一吹就拒了,可把我氣得夠嗆!”


    “不過不要緊,外祖母都給你算好了,這幾個丫鬟你都帶去。還有這些銀子,”二太太塞給她幾張銀票,“你都拿去,平日裏多給那些下人們賞銀,將他們籠絡到你身邊來,如此這般,這陳家啊……”


    ……


    這一頭二太太在教慧姐兒如何管一個家,如何彈壓、驅使下人,如何在陳世文麵前給劉玉真上眼藥等等。


    那一邊曾二舅閑聊間也在教導著康哥兒。


    “不錯,”他問了康哥兒幾個問題,滿意點頭道:“他這般年紀能把四書讀完,已很是不錯了。難得的是還有自己的想法,是我們隔壁街書塾那廖夫子教的吧?”


    “正是,”陳世文回道:“二舅您認識廖夫子?”


    “何止是認識,”曾二舅好笑著搖頭,“你忘了曾家附近就那一處書塾?我小時候也是在那兒上的學,還挨過廖夫子的板子呢,他打人疼得很。”


    “二舅老爺您也被廖夫子打過嗎?”一旁的康哥兒略有些好奇地問道。


    “京城的夫子也打人嗎?”旁邊同樣接受考較的劉家長孫遠哥兒也好奇地問。


    在旁邊站著的曾四郎早就聽祖母提起過這件事了,連忙側過身子,偷偷笑了。


    “咳咳咳,”意識到自己失言,曾二舅轉移話題,對著陳世文道:“文博啊,康哥兒如今也有七歲了吧。”


    陳世文的臉上也有幾分笑意,回答道:“二舅您猜得不錯,康哥兒的確已經七歲了。”


    “那這字就要練起來了,免得下場的時候寫不出一手好字來,正好我這有一本字帖。”曾二舅吩咐兒子,“四郎,你去將我那字帖取來,給康哥兒做見麵禮。”


    他略有些得意道:“這字帖是如今的國子監祭酒柳大人寫的,我當年就是憑著這手字被點了二甲,若是沒有這手字,那可就得名落孫山了。”


    旁邊安靜聽著的劉延錚眼前一亮,看了看個頭比康哥兒還要高的遠哥兒,再看了看曾二舅欲言又止。


    今日曾二舅考較了兩個孩子,對康哥兒讚譽有加,但遠哥兒卻隻點了點頭,這讓他心裏很不是滋味。


    “這怎麽使得?”陳世文沒有注意劉延錚的表情,他驚訝道:“柳大人是大書法家,他的字帖名貴得很,這樣的東西二舅您還是留給四郎吧。”


    “三郎和四郎是練得不肯再練了,”曾二舅笑著搖頭,“你瞧,我說要送給康哥兒,他高興得很呢。”


    果然,曾四郎一聽父親這麽說就興致勃勃地拉著康哥兒,說要帶他去挑,沒有半點不情願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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