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樂是怎麽也沒想到今天會有這麽多人一塊吃飯,她怕許汀白不舒服,所以趁邊上的人不注意,小聲地說了句:要不然就不吃了,我們先走?


    許汀白是不舒服,對於和別人一起,他是排斥的。


    可他知道這家餐廳林清樂很想吃,也知道這裏多數人是她的好朋友。所以他不想因為自己這點因素,讓她失落地離開。


    “沒事,你先吃吧。”


    “喔……”


    “沒有點烤布丁嗎?”鬱嘉佑看了眼勾劃的菜單,問了句。


    林清樂說:“剛才點的夠我們兩個人吃,所以沒有再點,你們現在可以點你們想吃的。”


    鬱嘉佑:“那我點幾份烤布丁吧,清樂,你可以試試,這裏的烤布丁很好吃。”


    林清樂:“嗯好。”


    過了一會,鬱嘉佑又問道:“冰淇淋要吃嗎。”


    林清樂抬眸看他是在看著自己,搖頭:“不用了,謝謝。”


    林清樂心思是在許汀白身上的,她總怕他在他們這麽多人麵前會不習慣。


    “這個排骨超好吃。”她往他餐盤裏放了一塊。許汀白沒說什麽,很自然地夾起了她放過來的,咬了一口。


    但其實有些食不知味,一是在場人很多,他確實不適應。還有一點是,這裏有個她口中提過的,鬱嘉佑。


    他小時候便知道鬱嘉佑這個人,很優秀,想必……現在也是。


    “清樂,他們都要加一份果汁,你要麽。”是鬱嘉佑的聲音。


    許汀白微微捏緊了筷子,這個人,似乎很關注林清樂這個小傻子。


    “不用不用,我不喝。”


    “好。”


    林清樂很操心許汀白,所有人都看出來了,包括燕戴容。


    燕戴容從坐下後就一直沒說話,她看著林清樂給許汀白夾菜,看著許汀白毫不拒絕地吃下去,也看著兩人說著悄悄話,似乎有個單獨的屏障一樣,把他們所有人隔離在外。


    向來被所有人寵著愛著的她心底不甘到發澀……這樣順從聽話的人竟然許汀白?明明在麵對她時,他總拒絕得那麽難聽!


    “我上個洗手間。”吃到中途,林清樂起身,跟眾人交待了聲。


    “好你去吧。”說完,蔣書藝見林清樂不放心地看了許汀白一眼,笑道,“放心啦,我們都在呢,會等你回來。”


    林清樂被蔣書藝識破心思,有些不好意思,轉身往餐廳裏間去了。


    蔣書藝見人走了,對許汀白道:“清樂對你真好,對吧。”


    許汀白意識到人是跟自己說話的,微微側過頭:“蔣書藝?”


    “啊……你知道我?”


    “猜的。”許汀白說,“不是你,就是於亭亭。”


    一旁的於亭亭見自己的名字從許汀白口中出來,頓時激動的臉色漲紅,她從坐下就開始打量許汀白了,方才還一邊打量一邊可惜,長這麽帥,怎麽就看不見呢!


    “我,我是於亭亭!我在你左邊!”


    許汀白對著她的方向輕點了下頭。


    於亭亭十分開心:“看來清樂都跟你說過我們呀。”


    “偶爾。”


    “嘻嘻,我們可是清樂在學校最好的朋友,當然啦,是指學校範圍內最好。”於亭亭意味深長地一笑,“要是在學校外,肯定就是跟你最好啦。”


    許汀白微微一頓,嘴角極淡地勾了下。


    蔣書藝:“那倒確實,畢竟啊,那小丫頭可不會為了我們拚命去物理競賽。”


    許汀白聽著這話有些不對勁,眉頭輕擰:“什麽?”


    蔣書藝:“物理競賽呀,她最近擠壓時間,為了物理競賽忙得團團轉,不就是為了你嘛,她對你可真好。”


    “……”


    蔣書藝:“希望這次清樂可以拿第一名!拿到那一萬塊的獎金!”


    物理競賽第一名,獎金?為了他?


    許汀白:“……她不是物理很好,被你們老師推選去參加比賽嗎?”


    蔣書藝奇怪道:“這個競賽老師不推薦我們去的,畢竟對高考也沒什麽用,而且很占時間。清樂是為了那獎金才去的呀……你們不是約好去看眼睛嗎?”


    許汀白完全愣住了。


    所以,她去參加那比賽隻是因為他。


    為了他的眼睛,為了讓他有錢看醫生,所以才把自己忙成那樣?


    明明她平時的課業已經夠多了啊,為了他做這些取舍,她是有多傻……


    “你們在說什麽呢。”林清樂回來了,她擦幹了手,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可她剛坐下,邊上的許汀白就站了起來,“跟我出來。”


    林清樂:“你要回家了嗎?”


    許汀白不語,離開了位置。


    “等我一下等我一下。”林清樂連忙跟著起身,然後跟在場人說,“那我先走了啊,剛才我把錢付了,你們慢慢吃。”


    說著,林清樂追到許汀白邊上,輕扯住了他的衣袖要帶他出去。


    “站住。”突然,燕戴容站了起來。


    林清樂望了過去。


    燕戴容看了林清樂一眼,嗤笑了一聲:“許汀白,你這是什麽意思啊。”


    林清樂不解的眼神在兩人之間轉了轉,隻聽燕戴容突然道:“你要是想去看醫生,你要是缺錢,你跟我說啊。你們這演什麽苦情戲呢,為了你拚命去參加比賽,為了你去拿那區區一萬塊的獎金?嗬,想說明什麽?說明她對你更好是嗎。”


    誰都沒料到燕戴容突然這麽陰測測地說話。


    蔣書藝和於亭亭對燕戴容和許汀白兩人的事一知半解,見這場景都懵了。


    鬱嘉佑卻是明白的,其實方才他聽到林清樂參加競賽的原因是這個時,他也愣住了。他以為林清樂隻是對許汀白好一些,一些罷了……


    他沒有想過她能為許汀白做到這份上。


    “戴容,你幹什麽。”鬱嘉佑拉了她一下。


    燕戴容甩開他的手,她盯著許汀白自然而然便給林清樂拉著的衣袖,簡直氣極。


    她原本很想維持自己的溫和表象,可到了此時此刻,她怎麽也控製不住了。她內心隻覺得顏麵掃地,隻覺得窒息!


    “許汀白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對你的好你看不見?林清樂是從哪冒出來的,她一個殺人犯的女兒,全校都看不起她!她憑什麽就蓋過我啊!”


    許汀白聽到她提起林清樂的私事,麵色頓寒:“她是誰關你什麽事,說到這個,我倒是有事要問問你,燕戴容,之前網上那些關於她的事是不是你搞得鬼?”


    林清樂一怔,倏地看向燕戴容。


    燕戴容冷笑:“是又怎樣,我隻是把事實放上去告訴大家,我又沒有說錯什麽。”


    鬱嘉佑驟然起身:“戴容!你說什麽?網上那些是你——”


    “我說了我隻是擺事實,哥,你們一個兩個是不是有病,你明明知道林清樂是什麽樣的人,你還老跟她呆一塊,你就這麽喜歡她?!”


    蔣書藝:“……”


    許汀白:“……”


    林清樂:“……?”


    於亭亭:“放你媽狗屁!清樂什麽人我們都了解用不著你說,你現在在這裏發什麽羊癲瘋呢?就知道你在學校的樣子都是裝的……還搞網暴,真他媽下作!”


    “你閉嘴。”燕戴容今天是徹底被刺激到了,她自小就喜歡許汀白,從前兩家人還很好的時候,她天天往他家裏跑。


    後來他家出事了,她爸媽嫌惡,不跟他們家來往也不讓他們接觸了,她不敢不聽爸媽的話,所以頭兩年她都沒去找他。可後來,她聽說他搬家了,她偷偷去看他了。


    她是想幫他的啊,可是他壓根就不理會她……而現在,他不僅不理會她,還跟別人走那麽近!


    “不跟她待一起跟你待一起嗎,你以為自己是誰。”許汀白冷冷道。


    燕戴容:“許汀白,你都看不見了!你已經不是以前的許汀白了!你憑什麽還一副看不上我的樣子!”


    許汀白聽著她的怒意,麵目淡了下來:“是,我不是以前的許汀白,我隻是個瞎子,我不配。所以麻煩你離我遠一點。”


    少女猙獰的表情微微一滯,像是突然意識到什麽似的,急忙走到他的前麵:“不是,我的意思不是看不起你,我,我隻是……”


    “你父母不是讓你離我遠點嗎,你既然已經聽話了就聽到底。”許汀白說,“你爸媽說的對,我家爛到骨子裏了,跟你們燕家不必再有一絲一毫的聯係。”


    “我爸媽是我爸媽,我是我……”


    “是嗎。”


    燕戴容張了張口,看著他譏諷的表情,突然說不出一個“是”字了。


    “可,可是我能幫你啊,就算隻是在暗地裏幫,比起林清樂,我也能做得更多!”


    “不需要。”


    “你——”


    “還站著幹什麽,走了。”許汀白拉住了林清樂的手臂,往外走去。


    “那如果你媽那邊呢,你不想知道她在監獄裏的情況嗎。”燕戴容突然冷了聲。


    許汀白腳步生生一滯。


    燕戴容陰沉著臉:“之前都是我在告訴你她的消息,難道你以後不想知道了?”


    許汀白握緊了拳頭:“你不用再說,我從來沒求著你。”


    “好啊。”燕戴容氣急反笑,她緩緩往前走了兩步,說:“也好,那就這樣吧,我也不用再裝著還有消息了。”


    “……你什麽意思。”


    “你媽已經死了,你不知道吧。”燕戴容說,“她一個月前就在監獄裏自殺了,我是怕你難過,所以才一直沒告訴你。”


    許汀白僵住,臉色頓時慘白。


    “你爸也沒告訴你吧,也是……他告訴你幹什麽呢,你什麽都做不了。”燕戴容已經完全失了理智,隻想看到許汀白不好過,“你一直在等她吧。嗬,很可惜啊,她回不來了!”


    燕戴容以為自己說了這個後許汀白會崩潰,她想看到他這樣,她想看到他跟她一樣!


    可是,什麽都沒有。


    他竟然走了。


    帶著林清樂。


    燕戴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的背影,幾乎抓狂:“許汀白——”


    “戴容!你別再胡說八道了!”鬱嘉佑厲聲道。


    燕戴容一下子眼睛就紅了:“他憑什麽……他憑什麽!”


    ——


    許汀白一直在走,林清樂擔心他摔倒,抓住了他的手臂,牽引著他往家的方向去。


    可這一路,她沒敢開口說話。


    她隱約覺得,許汀白的情緒有哪裏不一樣了。


    後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們總算走到了嶽潛路的小巷裏。


    “到家樓下了……”她擔心地看著他。


    他聲音很沉很啞:“好,你回去吧,自己小心。”


    “等等。”林清樂在他邁上樓梯的時候抓住他的手臂。


    許汀白停住,等著她說話。


    林清樂躇躊了下:“燕戴容胡說,你別相信她,你媽媽不會有事的,就算有事也肯定會通知家裏的呀……”


    “嗯,我知道。”


    “你別難過……”


    “沒有,我沒相信。”許汀白道,“你回家吧,不用擔心什麽,我也回去了。”


    林清樂:“許汀白……”


    “你以後別那麽犯傻了。”


    “什麽?”


    “你為了我去參加競賽,影響你自己成績誰來負責?”


    林清樂沒想到他竟然知道了,連忙說:“我不會影響成績的,我都是擠出平常的課餘時間——”


    “可我也不希望你為了我那麽累!”


    “……我不累啊。”


    許汀白梗住。


    林清樂道:“真的,我一點都不累。”


    初夏了,但樓道裏陰暗,還是絲毫沒有暖意。


    少年站在樓梯口,聽著眼前女孩信誓旦旦的聲音,心髒發疼。


    怎麽會不累呢……


    要拖著一個人,怎麽可能不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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