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菱雙心裏一沉,這個人說的太輕易了,輕易到聽起來像是假話,所以她覺得這些人並不打算在看病結束後就放她離開。


    老實說,在這個念頭浮上腦海的那個刹那,許菱雙想過:反正都是死,還不如在這裏跟他們拚個魚死網破算了。


    但下一秒,她想到了秦遠和小陶陶,不知怎麽的,她就有些猶豫了,有了愛人和孩子之後,她的心境確實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而且那個人說的也不是全然沒有可能的,畢竟到目前為止,她還沒有見過他們的臉。


    一般來說,隻要沒看過臉,就有被放走的可能性。


    對方有槍,而且不止一把槍,通過腳步聲的判斷,目前在她前後左右一共有六個人。


    許菱雙思考了一會兒,還是放棄了抵抗的心思,打算到了目的地再做打算。


    不知道過了多久,許菱雙被他們扛下了山,接著扔到了一輛車的後座上,她認真聽著發動機的聲音,原來對方開了兩輛車過來,看來還是個很有錢的壞人。


    車子發動後,一開始,許菱雙還想通過沿途的聲音來判斷自己的去向,可是車子越開越遠,像是開上了省道,接著就開上了那種極不平坦的道路,一路顛簸,又像是開到了鄉下的土路上。


    然後又回到了平坦的大道,但車聲人聲還是極少,肯定不是什麽繁華熱鬧的地方。


    也不知道開了多久,兩輛車先後停了下來,車門被打開,許菱雙又被人扛了出去。


    “先放到那個屋裏去,一會兒給人一點兒水和吃的,別把人餓死了。”還是那個人在說話。


    “是。”


    許菱雙被兩個人扛到了一個屋子裏,倆人把她往地上一丟,就出去了。


    許菱雙在地上扭動了一下,發現套著她的袋子底端已經鬆開了,她就費了一點力氣從布袋子裏麵鑽出來了。


    “呼!快要悶死了!”許菱雙一鑽出來就深吸了幾口氣。


    初夏已經到來了,被困在布袋子裏這麽久,她覺得臉上做燒,非常熱。


    就是沒想到關人的這間屋子居然還有窗戶,而且采光還不錯,不過窗戶外麵是一個圍牆,也看不出什麽來。


    “你……你也是醫生?”角落裏,一個男人突然開口問道。


    許菱雙扭頭朝那邊一看,那邊放著一個老舊的三人沙發,上頭坐著三個人,兩女一男,看上去全都可憐兮兮的。


    “我是醫生。”許菱雙說:“你們也是?也都是被抓來的?”


    “對,我們三個是同事,我跟她是鎮醫院的醫生,小程是護士,我們都是婦產科的。”那個男醫生低聲說道。


    許菱雙一愣:“婦產科?”


    這可真是出乎她的意料了,費這麽大的勁兒抓了醫生護士過來,居然隻是婦產科的?她還以為自己要去看什麽疑難雜症的病人呢。


    “對啊,我們都是婦產科的,我們也是剛剛被抓過來的。我……我想回家,我害怕……”那個女醫生捂著臉哭了起來。


    年輕護士小程就輕輕拍打女醫生的後背,然後低聲安慰她。


    許菱雙問那個男醫生:“你們被抓過來以後,有看過他們的臉嗎?”


    男醫生說:“沒有呀,我們也跟你一樣,都是被大布袋子從頭這麽一套,然後就被帶過來了。剛才你被扛進來的時候,他們的臉上蒙著布,也不知道誰是誰,就知道他們肯定是男人。”


    “沒看到臉就是好事,說不定事情結束後,他們會放我們走的。”許菱雙道;“你們先別緊張,咱們先梳理一下過程。”


    根據男醫生說的情況,許菱雙判斷他們現在就在一個叫做磨坊鎮的小鎮上,因為男醫生他們都是鎮醫院的醫生,被抗走後車子沒開太久就到了這個地方,所以應該沒去太遠的地方。


    “你們知道藍天縣嗎?”許菱雙問道。


    男醫生說:“知道啊,咱們磨坊鎮不就是藍天縣下麵的鎮子嗎?”


    許菱雙點點頭,看來帶她過來的路上那些人故意繞路兜了圈子,不然早就應該到了。


    幾個人又互相介紹了一下姓名,那個姓曲的女醫生也不哭了,情緒看上去穩定了不少。


    屋門突然被打開,兩個蒙著臉的男人大踏步走了進來,一個人在前麵端著一個老式的木頭托盤,托盤上放著一個茶壺、一個白鐵鍋、四個大碗和勺子。


    另外那個男人就舉著一把槍,眼神不善的看著屋裏的四個人。


    沒有人說話,那個人在一張舊桌子上放下木頭托盤,就甕聲甕氣的說道:“快點吃飯喝水!老大說了,不能把你們餓死了!”


    曲醫生忽然說:“我想上廁所!我憋不住了!”


    握槍的那人嗤笑一聲道:“都什麽時候了?還窮講究?那兒不是放著一個痰盂嗎?自己不會去上?”


    屋子另一頭的角落裏確實放著一個痰盂,還是簇新的,估計是專門買來放在這裏用的。


    “這裏有男同誌在,你讓我怎麽上廁所?而且你還要我們在這裏吃飯!”曲醫生的情緒又有點兒崩潰了,她又開始哽咽了,聲音也變得很激動。


    握槍那個想要走過去打人,站在窗邊的許菱雙輕輕說:“你們抓了這麽多醫護人員過來,應該是希望我們可以派上用場的。但我想告訴你們,醫護人員的情緒也是很重要的,如果她的情緒不穩定,到時候不管是做手術還是什麽的,都可能會出現醫療事故。你們是希望出現醫療事故嗎?你問過自己的老大沒有?”


    那人愣了一下,他揮舞著手裏的槍對另一個人說:“你出去問問老大!他媽的,這些醫生怎麽這麽麻煩?都他媽什麽時候了?還這麽矯情?”


    “你不矯情?那你一輩子別去看醫生啊。”許菱雙嗤笑一聲。


    那人怒極,舉著槍就要走過來教訓許菱雙。


    許菱雙還是淡淡道:“有本事你就對我動手,到時候我這個醫生不能盡到自己的職責了,你看看你的老大會不會放過你。”


    他陡然一愣,腳步就停在了那裏,隻用一雙憤怒的眼神惡狠狠的盯著許菱雙。


    許菱雙笑盈盈的回看過去,神情非常放鬆,兩個人用眼神對峙了一會兒,握槍那人率先敗下陣來,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罵道:“老子不跟小娘們一般見識!”


    許菱雙又笑了一下,根本沒把這個人放在眼裏,這種人就是虛張聲勢,其實在這裏麵應該是屬於底層的。


    很快,那個出去問老大的男人進來了,他輕聲說:“老大說了,不要得罪了各位醫生,既然這位女醫生想上廁所,那就去隔壁上吧。你們誰要上廁所,可以喊一聲,我領你們去隔壁。”


    他的手上也多了一把槍,曲醫生站了起來,他就拿著槍跟著曲醫生去了隔壁。


    好一會兒,曲醫生才紅著臉跑回來,她的兩隻手濕漉漉的,應該還洗了手。


    看來那個老大在這裏確實很有威信,讓他們不要得罪醫生,這些人就照做了。


    曲醫生一回來,這倆蒙麵男人就走了出去關上門。


    小程護士鬆了一口氣,站起來說:“我一上午沒喝水了,快渴死了,我要喝點水。”


    她看上去很年輕,大概跟許菱雙年紀差不多,相貌端正,濃眉大眼,看她目前為止的表現,這應該是一個膽子大的人。


    小程走到桌邊,正打算拿大碗從茶壺裏麵倒水喝,姓武的男醫生說:“小程你等等,萬一水裏下了毒藥怎麽辦啊?”


    小程一愣,許菱雙走過去檢查了一下茶壺和白鐵鍋,道:“沒事的,這些就是正常的白開水和蛋炒飯,沒有下藥下毒。你們想啊,他們找了這麽多醫護人員過來,明擺著是要給什麽人做手術的。在那個人生孩子之前,他們一定會讓我們好好活著的。”


    小程放了心,還衝許菱雙笑了一下,倒了一碗水喝下去,又用同一個碗扒拉了一碗蛋炒飯出來,坐在桌邊開始吃了起來。


    許菱雙早上六點多就吃早飯了,到這會兒肚子也餓了,於是她也跟小程一樣,先倒水喝,接著從白鐵鍋裏麵舀了一些蛋炒飯出來慢慢吃。


    武醫生和曲醫生不敢動,他們倆一直等到小程和許菱雙吃完過了十幾分鍾沒有異樣,武醫生才說:“她們吃了沒事兒,應該沒有問題,小曲啊,要不咱們也過去吃一碗?”


    “好。”曲醫生點頭站了起來。


    四個人都喝了水吃了飯,之後就一直無聊的待在這個屋子裏。


    因為太無聊了,許菱雙就開始跟他們三個人聊天,她現在知道武醫生是鎮醫院婦產科的副主任,曲醫生比較年輕,隻有兩年經驗,但她是上年度縣裏評選的先進個人,所以專業技能還是很過硬的。


    至於小程護士,則是鎮醫院婦產科目前為止最優秀的護士之一,主要原因是她一直沒結婚,可以專心撲在工作上。


    在許菱雙介紹了自己的情況後,小程說:“這事兒真奇怪,按理說,要是叫我們來給人做剖腹產,有武醫生和曲醫生已經綽綽有餘了啊,武醫生經驗非常豐富的,做個剖腹產手術還不容易嗎?怎麽又把許醫生給綁來了呢?”


    “我也覺得奇怪,所以,我現在在想,可能那個孕婦還有其他身體問題,所以才會把我也弄過來了。”許菱雙道。


    武醫生說:“那也不對啊,要是有什麽其他毛病在身上,就應該送去城裏的醫院,而不是把我們幾個弄過來。你們看這裏,很明顯是一個破敗的院子,很多年沒有住過人了。在這種地方怎麽做手術?感染了怎麽辦?還有,手術要用的那些東西,還有輸液輸血什麽的,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許菱雙說:“他們個個都有槍,很明顯不是普通人,說不定還是通緝犯之類的,所以根本不可能去城裏的大醫院。說不定,他們隻要一在城裏出現,就會被逮捕了。”


    聽到這裏,曲醫生很明顯的抖了幾下,她捂著臉說:“你別說了,求求你別說了,如果他們真的是通緝犯,那我們怎麽可能還有命活著出去?嗚嗚嗚嗚……我想回家,我想我的女兒,我不想死啊……”


    許菱雙沒說話,她也想小陶陶和秦遠啊,可是人已經被困在這裏了,就算哭幹眼淚,也是於事無補,所以隻能鎮定下來,保持頭腦清醒。


    臨近傍晚的時候,門又被打開了,這次進來了四個蒙麵持槍的男人,為首那個說:“許醫生,請你跟我出去一下。”


    “啊,是你。”許菱雙聽出這個人的聲音了,這就是在山上發號施令的那個男人。


    “是我。”男人又怪笑了幾聲,然後叫人走過去給許菱雙的腦袋套了一個布袋子。


    許菱雙被人拽了出去,然後繞來繞去不知道走到了什麽地方,她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音,之後,頭上的布袋子被人拽走了。


    她理了理頭發,對麵前的這間屋子表示了極大的驚訝。


    看牆壁上的斑駁痕跡,她推測這裏跟他們被關的屋子是同屬於一棟建築物的,但這樣破敗的屋子卻被布置的非常舒適。


    地上鋪了地毯,不是什麽高級貨,但看上去挺新的。


    家具雖然不是什麽特別好的貨品,但也都是全新的,鄉下很多人家就算新婚都很難置辦出一套這麽齊全的家具來。


    那張寬大的架子床就擺在屋子的最裏麵,床上掛著紗帳,一個大著肚子的婦人正躺在上麵,另一個蒙著臉的男人坐在床沿,他握著她的手,正低聲跟她說著什麽。


    “許醫生?請你過來幫我愛人檢查一下身體。”床沿的男人發話了。


    聽聲音,這個男人年紀不輕了,應該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許菱雙走過去,看了看男人的手,肯定了自己的猜測——他確實是一個中年人。


    床上的婦人卻很年輕,看上去二十出頭的樣子,她沒有蒙著臉,一張姣好的臉蛋微微有些浮腫,大概是身體虛弱的關係,她的麵色和唇色也顯得非常蒼白,頭上還有一些細汗。


    她看著許菱雙勉強擠出一個笑容,然後輕聲說:“醫生,辛苦你了。”


    男人掀開了蓋在婦人身上的毯子,許菱雙心裏咯噔一下:“雙胞胎?不對,就算是雙胞胎,肚子也太大了。”


    “應該是三胞胎。”男人啞著嗓子說:“這兩天就該生了,請你快點給她做個檢查。”


    許菱雙認認真真給婦人做了檢查,男人著急的問道:“我愛人怎麽樣了?你快說!”


    “你之前應該就知道了吧,她有妊娠期高血壓,而且心髒先天是有問題的。”許菱雙說:“她的體質,是不應該懷孕的。就算隻懷一胎,生產的時候也會很危險,現在是三胞胎,有多危險,不用我說,你也應該能猜到的。”


    “就是因為危險我才把你們弄過來的啊!你現在跟我說這些是什麽意思?”男人忽然站了起來,然後氣勢洶洶的指著許菱雙罵道:“我告訴你,必須保住我愛人的性命!孩子死了不要緊,但是如果我愛人有任何閃失,你們統統都要給她陪葬!”


    許菱雙並不怎麽害怕,她依舊鎮定的說道:“如果你真的希望你愛人安全生產,就應該把她送去設備齊全的大醫院,而不是在這種地方讓我們來給她接生。先不說感染不感染的問題,無影燈怎麽辦?如果她大出血,輸血又怎麽辦?”


    男人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說:“你說的這些東西我們早就準備好了,我還讓人去找了心髒方麵的醫生過來。你放心,我是絕對不會讓我的愛人在不安全的地方生孩子的!許醫生,你的本事我早就聽說過了,現在你知道我愛人的情況了,到時候,可就要拜托你了!”


    他嘴裏說著拜托,語氣聽上去卻很像是威脅。


    躺著的年輕孕婦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醫生,我愛人性子急,他人不壞的,你別往心裏去。我原來以為自己懷不上孩子的,誰知道一懷就是三個,等知道的時候又出了一些事,就這麽拖延了下來,後來就不能打胎了。加上孩子慢慢大了,我也舍不得打了,所以就變成這樣了。”


    “恩,我明白的。”許菱雙點點頭,“你的孩子們都挺健康的,你可以放心。”


    婦人的臉上浮起一抹笑容,不難看出,她浮腫之前一定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子,大概能比得上許菱雙的那種漂亮。


    但她的大眼睛透著一抹疲憊和絕望,看上去一點都不開心。


    這讓許菱雙覺得很奇怪,按理說,自己的丈夫這麽關心疼愛自己,她應該會很幸福啊,為什麽她看上去有點兒心如死灰的樣子?


    男人反反複複跟許菱雙強調了孕婦的重要性,之後就揮揮手,讓她先出去了。


    許菱雙走到門口,被人重新戴上了布袋子,走了沒幾步,她說:“我想上廁所。”


    一直等在外頭的那個男人笑著說:“好,我帶你過去。”


    也不知道走到了什麽屋子裏,男人拽下布袋子,說:“好了,我背對著你,你上吧。”


    一看這裏的環境,許菱雙微微有些失望。


    她原本以為這是一個鎮上的住宅院子,這種院子的廁所一般都在院子裏,跟主屋分開。


    要是能走到院子裏的廁所,她就能探一探周圍的環境了。


    可誰知道這個男人把她帶來了一個空蕩蕩的小屋子,屋子裏擺著一個鄉下人常用的馬桶,倒是沒什麽味道,空蕩蕩的小屋子也算幹淨,就是有些灰塵。


    許菱雙說:“你要站在這裏聽我上廁所?這樣不好吧,你是男人,我是一個已婚婦人,你就算看不到,但你能聽到聲音,我會解不出來的。”


    “看來我的手下沒說錯,你們做醫生的人都挺矯情的。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有這麽多講究?”那人笑了一下。


    許菱雙說:“我們做醫生的多少都有點潔癖,職業造成的。我就是覺得你沒有必要這麽緊張,這個屋子的窗戶被木頭釘死了,你隻要守在門外,我是不可能逃出去的。”


    “不行,其他醫生或許逃不出去,但你許醫生的身手太好了,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要是我沒猜錯,你練過很多年了。那些釘住的木板,防得住其他幾人,但防不住你。好了,要麽你就在我背後上廁所,要麽你就尿在褲子裏,你自己選吧。”男人冷笑了一聲。


    “那請你背過身去吧。”


    男人轉過身去,許菱雙真的上了一個廁所,然後又要洗手,男人給她戴上布袋子,接著才領到了一個什麽地方讓她在一個盆裏洗手。


    一洗好手,男人就把她弄回原來的大屋子裏去了,整個過程戒備森嚴,滴水不漏,許菱雙找不到任何可以逃出去的機會,而且也不知道這個建築物的結構。


    這就不太好辦了,看來隻能等到給那個孕婦接生之後再做打算了。


    許菱雙走到桌邊坐下,桌上的東西已經被人收走了,她就趴在桌子上閉上眼睛打算小憩一會兒。


    “你還睡得著?”曲醫生忽然道。


    許菱雙說:“睡不著,但休息一下總是好的。我勸你們也在沙發上休息一下,這樣可以保持體力。”


    “保持體力做什麽?難道我們到時候真的要給什麽人做手術嗎?”


    “是的,剛才我已經去給那個孕婦做過檢查了,她懷了三胞胎,肚子非常巨大,而且心髒先天有雜音,還有妊娠高血壓。等她發作的時候,會是一場很辛苦的手術,所以大家都休息一下比較好。”許菱雙道。


    武醫生站了起來:“你見到孕婦了?是個什麽人?”


    “就是個普通孕婦,很年輕,二十出頭的樣子,身體不太好,很虛弱。她的丈夫應該是這些壞人們的大首領,他說已經準備好了做手術的一切條件,還有心髒方麵的醫生正在趕過來。”


    “又抓了醫生?”武醫生抱著頭說:“我們鎮醫院沒有能做心髒手術的醫生啊。”


    “這麽久還沒過來,我懷疑是從省城抓人了。”許菱雙道。


    有些時候,許菱雙挺痛恨自己的敏銳的,因為她剛說完不到一分鍾,屋門被打開,又有一個裝在大布袋裏麵的人被丟了進來。


    那人在地上嗚嗚叫著,等幾個蒙麵人出去後,許菱雙走過去說:“你是醫生吧?如果沒受傷可以出來了,這裏都是被抓來的醫生。”


    “許醫生?”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布袋子裏麵傳出。


    許菱雙一愣,趕緊幫這個人從布袋子裏麵鑽了出來。


    “張醫生?居然是你。”許菱雙扶額歎氣,沒想到他們把軍區醫院心外科的副主任給弄來了。


    就目前看來,這批人的實力不容小覷。


    首先,他們人數很多,車子應該很多,才可以抓來這麽多醫生。其次,他們很有錢,光是看看孕婦躺著的那間屋子,就能看出一些端倪。再者,他們還有很多槍,這種時候,能持有這麽多槍的群體並不多。


    許菱雙想著想著,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魏鵬被擊斃後,他的兩個小弟被搶救了過來,市局那邊好像從小弟嘴裏知道了一些情況,正在部署抓魏鵬頭上的那個人。剛才坐在孕婦床沿的那個中年男人,有沒有可能就是魏鵬的老大?


    “許醫生?”張醫生有些慌張的碰了一下許菱雙的胳膊,“你沒事吧?我喊你幾聲你都沒反應。”


    “我沒事,我在想事情呢。怎麽了?”


    張醫生說:“我聽那位武醫生說了基本情況了,所以,我們這些人被抓來,就是要等著那個孕婦生孩子?”


    “是的。”許菱雙點點頭。


    “那要是孕婦和孩子都平安無事,我們有沒有可能被放走?他們個個好像都有槍,我有點兒害怕。”張醫生說著說著就抖了一下。


    許菱雙其實也害怕,而且她覺得他們幾人被活著放走的幾率隻有一半一半,但對著一屋子驚恐的同行,她隻能笑著說:“我看那個孕婦溫柔可親,隻要她跟孩子平安無事,我們應該會被放回家的。你看,我們至今沒有看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的長相,這就表示他們不想殺我們的。”


    “那就好,你都這麽說了,那我就放心了。”張醫生在桌邊坐了下來,整個人放鬆了不少。


    窗外越來越暗,太陽下山後,有人進來打開了電燈,許菱雙注意到這裏的線路都是新拉的,應該是這群人自己弄的。


    開燈之後,又有人送了水和晚飯進來,中午吃的是蛋炒飯,晚上是兩個炒菜和白米飯,一個人一大碗,分量還是不少的。


    張醫生一邊吃一邊說:“還不錯,還給我們飯吃。”


    “不吃飯,到時候哪有力氣做手術?”武醫生說:“我還是提心吊膽的,不知道那個孕婦什麽時候會發作。”


    “多想無益,耐心等著就行。”小程護士鎮定的說道。


    很晚就到了晚上,許菱雙對進來收碗的蒙麵人說:“我們需要睡覺休息,躺下來休息的那種。要不然,我們會沒有體力,到時候沒辦法給那位同誌接生。”


    那人出去了一會兒,就領了幾個人進來,他們抬了幾卷席子進來鋪在地上,席子上又鋪了一床被褥,就算是簡單的床鋪了。


    張醫生說:“你們女同誌快去睡一會兒吧,我在沙發上將就一下。”


    許菱雙說:“三卷席子呢,都躺得下,別謙讓了。”


    兩個男同誌共用一個席子,三個女同誌分了剩下的兩個,現在是初夏,室內門窗緊閉倒也不會冷,於是躺上去沒過一會兒,就聽見張醫生開始打呼嚕了。


    一夜無事,第二天早上天亮後,許菱雙就被叫過去又給孕婦做了一次檢查。


    這次的情況不太好,孕婦看上去非常痛苦,羊水雖然還沒破,但她已經開始呼吸困難了。


    許菱雙立刻說:“這位同誌,你的愛人需要立刻做手術生孩子。”


    “可是,她不是沒發作嗎?”蒙麵男人激動的站了起來。


    “等發作就來不及了。”許菱雙說:“不過我不是婦產科的醫生,這種三胞胎我更是頭一回見到,我建議你讓武醫生也過來看一看。”


    在等待武醫生的間隙,蒙麵男人去給孕婦端水,所以離開了床鋪一會兒。


    孕婦對許菱雙急促地小聲說道:“醫生,我的性命不重要,我早就不想活了,請你一定要保住我的孩子,求你了。”


    許菱雙一驚:“為什麽不想活了?”


    “我是被他強……之後,才懷上孩子的,要不是有了孩子,我早就想死了……”孕婦的眼中閃過一抹絕望。


    許菱雙還想再問什麽,但男人已經端著水杯走過來了,所以她就換了一副表情,輕聲說:“你放心,幾位醫生的醫術都很好,你要有信心。”


    武醫生也被押過來了,很快,他就得出了同樣的結論:“最好趕快做手術,不過,你們這裏真的有做手術的條件嗎?要是感染了,可不是開玩笑的,母子都會出事的。”


    “老子之前說過了,早就準備好了,你現在在這裏廢什麽話呢?”男人吼道:“立刻準備做手術!”


    “是!”


    他的手下顯然非常聽話,沒過一會兒,許菱雙他們就被領去了一間大屋子。


    讓人驚歎的是,他們居然真的在這個簡陋的民房裏麵布置出了一間手術室,連無影燈都準備好了。


    室內有一股濃重的消毒藥水的氣味,看來幫他們布置手術室的人也是專業的。


    看了這裏的環境,武醫生微微鬆了一口氣,他說:“這樣還能勉強手術。”


    接著,冷凍的血包也被送了過來,還有很多很多用的上和用不上的藥物、針劑。


    那個男的確實沒說錯,他們準備的非常周全,他對那個孕婦的重視程度是真的。


    沒有麻醉師,但曲醫生對這方麵很精通,所以就由她給孕婦進行了麻醉。


    換上手術服的武醫生低聲說:“我也沒見過三胞胎,我現在很緊張。”


    “別緊張,程序都是一樣的。武醫生你這麽優秀,一定可以的。”小程低聲道,她比武醫生鎮定多了。


    武醫生跟小程配合過很多次,在她的安慰下也漸漸平靜了下來,手術就開始了。


    張醫生站在一旁看著,許菱雙則全程緊盯著孕婦的各項生命體征。


    站在他們的不遠處,是孕婦的丈夫和另外兩個男人,他們都穿著幹淨的手術服戴著帽子口罩,唯一不同的是,他們的手裏舉著槍。


    被人用槍指著做手術的經曆,在場的諸位都是第一次,不過大家都是有過多年從業經驗的人,所以就算是在這種情形下,每個人也都非常負責的做著自己的工作。


    武醫生和曲醫生配合密切,一開始一切都挺順利的,甚至連三個小嬰兒也都順利的生出來了。


    但其中一個特別虛弱,這裏又沒有相關的設施,曲醫生就非常著急的說了一句:“怎麽辦啊?這種情況怎麽救孩子?”


    孕婦的丈夫忽然把小孩子搶了過去,然後低聲道:“我說過了,孩子全都死了都不要緊,我隻要我愛人活著!你們聽明白了沒有?”


    “聽明白了。”曲醫生嚇得四肢僵硬,隻能機械的點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產婦的心髒忽然出了問題,許菱雙一驚:“張醫生,產婦的心率下降這麽快,怎麽辦?”


    張醫生能怎麽辦?當然是趕緊搶救啊。


    連武醫生和曲醫生這兩個婦產科的都上手幫忙了,但終究還是沒能把產婦救回來,她就那麽安詳的躺在那裏,失去了年輕的生命。


    這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先不說這裏的手術條件有多簡陋,就說這個孕婦的先天身體情況,就是不適宜懷孕的。


    就算是送到了軍區醫院,張醫生也不敢說一定能把她救回來。


    這個突發的事實讓所有人都石化了,包括許菱雙在內,他們五人全都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


    產婦死了,按照她丈夫的意思,他們五個人全都要下去陪葬……怎麽辦?要怎樣才能保住性命?


    那個丈夫其實過了一會兒才發現這些醫生全都不動了,他吼道:“你們在幹什麽?為什麽不動了?我愛人怎麽樣了?”


    沒有人說話,五個人還是保持原狀站在那裏,好像連呼吸都停滯了一般。


    他的手下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了,他拉住老大的胳膊,低聲說:“老大,嫂子應該是走了。”


    “什麽走了?什麽走了?你說什麽?”老大顯然有些癲狂起來了,他大喊道:“湘湘不會走的!湘湘要跟我過一輩子的!湘湘怎麽可能會走?”


    “老大,你冷靜一點,嫂子已經走了。”


    “不可能的!湘湘不會走的!你騙人!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老大瘋狂的舉著槍對著阻攔他發狂的那個手下開了一槍。


    “啊——!”曲醫生沒忍住,第一個尖叫了起來,然後她抱著腦袋蹲在了手術床的後頭,武醫生也趕緊跟了過去。


    許菱雙卻左右開弓,兩隻手拿著好幾把手術刀,然後對準了已經死去的產婦的臉,忽然大吼一聲:“住手!你如果開槍,我就劃爛你愛人的臉,還會把她的屍體剁得稀巴爛!讓她死無全屍!她已經死的這麽慘了,你想看見她死無全屍嗎?”


    非常奇異的,本來還在發瘋的老大忽然安靜了下來,他瞪著一雙血紅的眼睛拎著槍像個困獸一般死死地盯住許菱雙,他說:“你敢!”


    “我就敢!反正你都要殺死我們了!那我讓這個女的死無全屍有什麽不對?我死了,她也別想好受!”許菱雙心跳得像打鼓一樣,但她的表情卻非常鎮定,有一種豁出去的決絕。


    很快,張醫生和小程護士也反應過來了,他們倆也拿了好幾把手術刀對著產婦的屍體,跟許菱雙一樣決絕的看著那個老大。


    過了好一會兒,老大說:“行,我饒你們不死,我不開槍,現在,你們可以把刀放下來了。”


    “不行,你的保證是沒有意義的。”許菱雙說:“你把槍丟在地上,然後用腳踢到我這邊來。還有你的那個手下,也快一點!”


    老大氣得快要爆炸了,但他看著那麽多手術刀對著湘湘的頭臉和脖子,他終於狠狠一咬牙,把槍丟在地上踢了過來。


    那個沒中槍的手下也照樣做了,許菱雙看了一眼中槍倒地後的那個人,她說:“那個人的槍,也一起踢過來!”


    老大沒動,那個手下動作了起來。


    許菱雙撿起三把槍,其中一把塞給了張醫生,然後自己拿著兩把槍,一步一步走到老大的麵前,用槍指著老大的腦袋說:“現在,讓你的手下把你的手臂反綁在你的身後,快點!”


    她跟張醫生是軍醫,全都接受過基本的軍事訓練,所以兩個人都會用槍,隻不過他們平時很少碰這些東西,不太熟練罷了。


    老大一臉嘲諷的看著許菱雙,他說:“你以為拿我做人質,就可以逃出去了?我這些手下,個個都想殺了我取而代之。”


    “是嗎?我不相信,我看他們根本把你當成爹一樣看待了。”許菱雙看著老大的手臂被反綁在身後,又讓那個手下用自己頭上的帽子塞住了老大的嘴巴。


    “武醫生,曲醫生,別趴地上了,快點過來把另外兩個人捆起來!”許菱雙吼道。


    在進手術室之前,老大曾經下過命令,所以不等這裏的門自己打開,外麵的人是不會進來的。


    武醫生和曲醫生哆哆嗦嗦地爬過來,他們用那倆人身上的手術服綁住他們的手腳,又塞住了嘴巴。


    武醫生說:“這個中槍的人……死了……”


    “是嗎?那可真是太好了。”許菱雙道:“現在,你們全都冷靜下來聽我說。”


    “怎麽冷靜?怎麽冷靜?”曲醫生哭著說:“我們差點被殺了!”


    “差點被殺,不是還沒死嗎?你要是不聽我說話,那我就隻能丟下你了。”許菱雙的態度非常冷漠,但她的右手非常穩,槍口沒有一秒鍾離開過老大的腦袋。


    武醫生深吸一口氣,冷靜了不少,他說:“許醫生,你說,我們要怎麽做?我想活著回家,我不想死。”


    “好,那我問你們,你們誰會開車?”


    小程護士忽然說:“我會開車,我沒有駕駛證,但我跟對象學過。”


    “好,有人會開車就行。”許菱雙說:“我們現在有這個老大做人質,我會拽著這個人質走在最前麵,張醫生拿槍殿後。出去之後,我會問他們要一輛車子,小程去開車,接著我們就帶著人質開車逃出去。武醫生和曲醫生一定注意不要掉隊,到時候曲醫生坐在車前麵,武醫生跟我們一起坐在後排看著人質。等我們開車出去了,他們為了救老大,肯定也會開車出去追。小程不要緊張,你隻管開車找到大路,最好能開到鎮上的公安局去。我不是這裏的人,也不認識路,所以這一切就要靠小程了。”


    小程鎮定的點點頭,道:“許醫生放心,我應該可以認得路,我從小就是鎮裏人。還有,我們是不是應該再帶一些手術刀出去做武器?以防萬一啊。”


    “沒錯,你們再帶一點手術刀,這東西鋒利,比匕首好用。”許菱雙說:“如果做好準備了,我喊一二三就要開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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