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會兒正是中午,許三妞燒好飯,跟四妞兩個人把飯菜擺在堂屋,就乖乖坐好等著姚翠花跟許香萍兩個洗了手過來吃飯。


    雖然才搬出來十幾天,但這倆孩子的性子都變得稍微開朗了一些,三妞也比從前話多了。


    覺得自己虧欠女兒太多的姚翠花對這些變化也感到很欣喜,她越發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就當自己是個寡婦,一心隻想好好養大幾個孩子。


    “好了好了,快吃飯,天冷了,飯菜冷得快,你們兩個不用等我們,自己先吃。”許香萍坐上桌子,抓起筷子就夾了一筷子炒蘑菇吃。


    搬出來住真是太好了,她們母女四個糧食充足,住進老屋這些天,她們吃的全是幹飯,比在家裏強多了。


    姚翠花擦幹淨手也坐了下來,不過她先給小女兒夾了一些菜,自己才開始吃了起來。


    村裏人白天在家的時候都不閂院子門,所以許奶奶直接推開門就大踏步走進老屋了。


    母女四人都是一愣,許香萍頭一個叫了起來:“你跑我們家來怎麽不敲門?”


    “我是你奶奶,我愛來就來!”許奶奶舉著棍子揮了揮,一副盛氣淩人的模樣。


    這老屋雖然很舊,但到處收拾的幹幹淨淨,走廊下的竹圈子裏麵養了一窩新買回來的小雞仔,正在嘰嘰喳喳叫個不停。


    一張舊桌子上擺著炒蘑菇、炒南瓜和青椒土豆片,母女四人的飯碗裏裝的全是白米飯,雖然摻了不少幹菜一起煮,但跟許家經常吃的菜糊糊是不一樣的。


    許奶奶一看這些飯菜,登時氣的鼻子都歪了——這群人搬走家裏的糧食,居然在外頭吃的這麽好,憑什麽?


    她舉著棍子就朝桌子上砸去,姚翠花身體確實是好,反應也快,她一把揪住許奶奶手裏的棍子,狠狠朝後一撅,許奶奶手一鬆,被這股力量一下子帶倒在地,摔了一個屁墩兒。


    這還了得?這老太太作威作福這麽多年,眼看就要發作,許香萍大聲說:“這是我們家,李書記都承認我們已經分家了,要是你這個老太太再胡來,我們就真的對你不客氣了!”


    分家這個點子還是沈嫻幫許菱雙想到的,她說要是不弄清楚這個關係,到時候許奶奶跟許大海可以找上門來賴著吃喝住,麻煩事兒很多的。


    所以許菱雙讓許香萍用自己的名義去公社立了戶,現在她是戶主,就算許大海母子兩個想鬧事也無從鬧起。


    “你們也不怕天打雷劈!”許奶奶惡毒的咒罵著。


    許三妞忽然說:“奶奶你這麽壞的人都活到這個歲數了,我們肯定比你活得長。隔壁家的李婆婆都跟我說了,奶奶你當初生了三個女兒,全是你親手丟到山上喂狼了。就算會天打雷劈,那也會先劈到你身上。”


    許香萍一愣:“還有這種事?怎麽三妞你從來沒跟我們說過?這老太太居然這麽惡毒!”


    “我怕說出來嚇著你們,又不是什麽好事情,有什麽好說的?”許三妞說:“媽媽,二姐,我們把她趕出去,繼續吃飯吧。這麽好的白米飯,要是冷掉了多可惜。”


    姚翠花便站起來,跟許香萍一起架住許奶奶,直接把人送到院子外頭去了。


    剛巧許菱雙吃了午飯抱著書本出門去找吳子華上課,見到這一幕,她就趕緊走過去問道:“她過來找你們麻煩?”


    “是啊,不過大姐你不用擔心,我跟媽才不怕這個老太太呢。”許香萍笑著比劃了一下拳頭:“我力氣這麽大,爸來了我都不怕!”


    許菱雙笑著拍了拍二妹的肩頭,道:“好,繼續保持這個狀態。”


    許四妞拿著許奶奶的棍子丟了出來,其他人就全都走回院子,閂上門繼續回去吃飯。


    許奶奶站在土路上,被風一吹,整個人瑟瑟發抖,她幹嚎了幾嗓子,不過這邊的人都在家裏吃飯,沒人對她的幹嚎感興趣。


    這老太太無可奈何,隻能拿著那根破棍子回家去了。


    家裏還是冷鍋冷灶,許奶奶一進門,許小寶就衝過去拉住她的衣角喊道:“奶奶奶奶,我媽呢?我姐呢?她們怎麽還不回家啊?我肚子餓要吃飯,奶奶,飯呢?”


    許大海灌了一肚子涼水,這會兒心情正不好,他便走過去很不客氣的說道:“媽,我在外麵累死累活的掙工分,回到家裏連口熱飯菜都吃不上,你成天在家都做什麽了?”


    “你要吃飯不會自己去做?老娘生你養你,你幾十歲的人了,還要我來伺候你?我不吃飯了,要吃你自己去做!”許奶奶頭一扭,跑回房裏躺著了。


    許小寶跟過去趴在她床前一直喊肚子餓,許大海心情不好,不過飯必須要吃,他隻能自己煮了一些稀飯,胡亂吃了幾口就繼續出去幹活了。


    許奶奶在床上躺著躺著,居然就這麽睡著了,等她醒來已經是下午了,家裏安安靜靜的,許小寶也不在床頭趴著哭了。


    許奶奶捂著咕咕叫的肚子,跑去灶屋一看,鍋裏還有一點兒剩湯水,她立刻罵道:“煮了稀飯居然不喊我這個做媽的起來吃!真是不孝子!”


    她一邊罵一邊給自己煮了菜糊糊,煮好之後就喊許小寶過來吃飯,可是喊了好幾聲都沒人答應。


    許奶奶就自己先吃了兩碗菜糊糊,吃飽以後繼續喊許小寶,可是不管她怎麽喊,都沒人回應。


    她這下有些著急了,在整個家裏找了一圈,沒找到人,許奶奶一驚,拔腿就朝外跑去。


    “你看到我們家小寶了嗎?”


    在外頭曬太陽聊天的老頭老太太都說沒看見人,許奶奶心裏慌得砰砰亂跳,她想了想,覺得許小寶可能是去找他媽媽跟姐姐了,便又去了秦家老屋。


    老屋的院子門是鎖上的,許三妞帶著妹妹在山上撿柴火,家裏根本沒人。


    許奶奶就一頭衝進秦安康家裏的院子裏,抓住剛剛放學回來的吳田七吼道:“你看到我們家小寶了嗎?”


    吳田七愣了一下,說:“小寶?許老師的弟弟?沒見到啊。”


    許奶奶急了:“連這裏都沒有?那小寶能跑去哪裏呢?”


    吳子華拄著一根拐杖從屋裏走了出來,他現在越發消瘦了,走路也要靠著拐杖才能行動,所以近來許菱雙已經不讓他給人看病了。


    “怎麽了?菱雙的弟弟不見了?”吳子華問道。


    許奶奶把中午的事情說了一遍,然後就緊張的搓著手說:“怎麽辦?我現在怎麽辦?都說沒見到小寶!小寶是我們許家的命啊,他要是不見了,我們怎麽辦?”


    “小寶不見了?”剛剛下班回來的許菱雙一進院子門就聽見這句話,她登時皺起了眉頭。


    吳子華解釋了一下,許菱雙就說:“老師你回屋歇著,田七好好照顧你爺爺,我去找齊宏橋。”


    村裏丟了一隻母雞也要找民兵隊,丟了一個娃娃就更要找他們了。


    齊宏橋他們正在打穀場訓練,一聽許菱雙說走丟了一個孩子,齊宏橋立刻給他們分了任務,以許家為中心輻射出去,每幾個人找一片地方。


    許菱雙也沒閑著,去到許家附近詢問每一個鄰居家的孩子。


    問了半天,總算有一個小男孩說:“我中午遇到許小寶了,他跟我要吃的,我沒有,讓他自己去山上掏鳥蛋,他就一邊哭一邊去山上啦。”


    一直跟在後頭的許奶奶兩眼一翻,差點暈了過去:“小寶從來不去山上的!現在天冷了,要是被狼叼走了怎麽辦?嗚嗚嗚嗚……”


    “別嚎了。”許菱雙鎮定道:“要麽就去山上幫忙找,要麽就回家去待著,別在這裏耽誤別人。”


    許奶奶又翻了一個白眼,不過這回是被氣的,她狠狠罵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我們把你養到這麽大,還給你找了那麽好的夫家,你現在就這樣對我!你肯定不得好死!”


    許菱雙壓根懶得理睬許奶奶,她轉身就朝小男孩說的山上跑去了。


    許小寶這個孩子平時養的嬌氣,加上許四妞一天到晚看著他,所以他很少有機會去山上玩,萬一摔到哪裏也不是開玩笑的事。


    冬天天短些,日頭很快下去了,可還是沒人找到許小寶。


    種地的人陸續回家,許三妞跟四妞也撿柴回來準備做飯,姚翠花還沒進家門就聽說小寶不見了,她心口一跳,趕緊朝外跑。


    作為親家,秦富貴跟秦安康也放下農具跟著一起找,許香萍讓三妞四妞在家關好院子門,她也跑出去找人了。


    知青點那邊,一群人正要做飯,朱愛玲從外麵跑回來,匆匆忙忙拉住楊誌跟趙文森:“許老師的弟弟一個人跑山上去了,才幾歲的小孩子,馬上就要天黑了,萬一找不到,那就麻煩了。”


    “我們出去一起找?”楊誌問道。


    “是啊,一起去找。”朱愛玲帶頭朝外走,楊誌跟趙文森也跟了上去。


    一群人找了很久,把許家附近的山頭都翻遍了,可還是沒有找到許小寶。


    許大海坐在山上開始嚎啕大哭:“小寶啊,你別嚇唬爸爸!你要是沒了,爸爸可怎麽辦啊?”


    許奶奶死死掐住許大海的肩頭,一雙眼睛迸發出陰毒的光芒,她說:“是那個女人害死小寶的!是那個女人害死了我們許家的命!要不是她鬧著分家搬出去,小寶就會有人看著,就不會一個人跑出去了!”


    齊宏橋剛才在附近,聞言便冷笑道:“許老太太你也要點臉吧,小寶媽媽在家的時候,小寶從來沒丟過,現在換了你一個人看孩子,孩子就立刻不見了。我聽說你一直在屋裏睡覺,也沒有管孩子肚子餓?小寶要是出了什麽事,就是被你害的,你還怪別人,真當其他人是傻子啊?”


    許大海一聽這話,猛地醒悟過來,他抓住許奶奶的手臂吼道:“媽,你還是不是人啊?我在外麵幹活那麽辛苦,你天天在家閑著不幹活兒,還不給我跟小寶做頓飯吃,你怎麽這麽毒啊?”


    “我毒?我在家閑著?你的衣服不是我洗的?地不是我掃的?菜地不是我去澆的?你以為不下地幹活,家裏就沒有事情做了嗎?你在幹活,我也在幹活,憑什麽我要做飯伺候你?”


    許大海一愣:“你以前明明說家裏根本沒有事情做,還說三妞四妞都是懶鬼,在家隻知道玩。”


    許奶奶麵色一變,齊宏橋嗤笑一聲,道:“你們母子倆夠可以的,一個壞一個蠢,嘖嘖。”


    說完,他就去另一個地方找孩子了。


    “小寶,我是二姐,我帶了你最喜歡吃的水果糖,你出來啊,二姐給你糖吃。”許香萍慌亂的在草稞子裏到處亂翻,一不留神腳下一空,她就著山坡朝下滾了下去。


    不遠處的趙文森嚇了一跳,趕緊跑過去扶起許香萍:“你沒事吧?摔到哪裏了?”


    許香萍扭傷了腳,不過她站起來以後拍拍衣服,就要繼續去找弟弟。


    趙文森拉住她說:“有這麽多人都在找,不差你一個,你的腳變成這樣了,下去等著吧。”


    “我不下去,我找不到小寶我心裏不安的。”許香萍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道:“那是我弟弟。”


    “我知道那是你弟弟,不過你現在這樣隻會礙手礙腳,我勸你還是老實下去等著,不要耽誤別人找人。”趙文森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冷。


    許香萍一愣:“我耽誤別人?”


    “沒錯。”趙文森說:“好了,你能走路嗎?能走我就扶你下山,不能走我就背你下去。”


    許香萍的腳摔得有些嚴重,見她走幾步就要摔倒,趙文森就直接把人背起來朝下走去。


    走了一半,許香萍才驀地反應過來,她登時臉一紅,整個人都害羞起來了。


    趙文森個子高,原先很瘦,但在鄉下鍛煉了好幾年,身上也挺結實的,背起一個人下山也不怎麽費力。


    到了山腳下,趙文森把許香萍放下地,讓她在草叢裏坐著,自己拍拍衣服就要繼續上山。


    “等等!”許香萍喊住他:“那個,請問你是姓趙的嗎?”


    “我是,我叫趙文森。”趙文森說完轉身就走。


    “啊……趙同誌,謝謝你啊!”許香萍紅著臉說了謝謝。


    她之前雖然跟人處過對象,不過那會兒年紀還太小,兩個人隻牽過幾次手,這次被趙文森背下山,是她活到現在跟男人最親近的一次體驗了。


    而且趙文森跟曹啟明不一樣,一樣都是剛剛幹完農活,曹啟明身上總有一股汗臭味,但趙文森身上卻好像幹幹淨淨的,沒什麽氣味。


    硬要說的話,許香萍能從他脖頸那邊聞到一股雪花膏的味道。


    她一個人坐在草叢裏胡思亂想,竟然一下子把許小寶的事情給忘了。


    天已經全黑了,找人的民兵點上火把繼續在山上尋找。


    姚翠花這會兒已經快要站不起來了,許菱雙拖著她朝山下走,忽然,旁邊的草稞子裏麵鑽出來一個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孩子,不是許小寶是誰?


    姚翠花撲過去抱住兒子嚎啕大哭:“小寶!小寶你跑去哪裏了?我們找了你這麽久你為什麽不說話?媽還以為你出事了!”


    許小寶用小髒手揉揉眼睛,抱住姚翠花的脖子說:“媽媽我餓,我來山上掏鳥蛋,但是我不知道怎麽爬樹,我就一直哭,然後我就睡著了。”


    許菱雙拉住他的小髒手給他把脈,又給他檢查了一遍全身上下,然後道:“小寶沒事,應該隻是在山上睡著了。”


    姚翠花抱著兒子一邊哭一邊下了山,許菱雙趕緊去通知民兵隊,說孩子找到了。


    許香萍拄著一根粗棍子,一跳一跳的想要去看弟弟。


    趙文森跟楊誌他們一起下山,剛好見她艱難的朝前走,趙文森就走過去說:“要回家?我背你回去吧,你們家剛好有醫生,回去就把腿看看吧。”


    “那怎麽好意思啊?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蹦回去的。”許香萍趕緊拒絕,她的一張臉紅的快要滴下血來了,好在天黑,沒人看得出來。


    趙文森平時話不多,為人還是很熱心的,他蹲下去二話不說把人背了起來。


    楊誌走過去說:“你是許老師的妹妹吧?之前在地裏見過你,你幹活很賣力啊。”


    “啊,我……我就是力氣大……”許香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一會兒朱愛玲也走過來了,幾個知青就一起把許香萍送到老屋。


    老屋的院子裏,齊宏橋跟兩個民兵握著火把在教訓許奶奶和許大海。


    許大海說:“我在地裏幹活,我怎麽知道我媽連個孩子都照顧不好?”


    “我照顧不好?我是你媽,你自己煮飯都不叫我一起吃,也不叫兒子吃,你怎麽做人爸爸的?”許奶奶尖叫起來。


    堂屋,許菱雙衝了麥乳精,又拿了餅幹出來,許小寶吃的滿臉餅幹渣,不過看上去很高興的樣子。


    朱愛玲推開院子門,趙文森把許香萍背進去,大家跟許菱雙打了個招呼,也就回知青點了。


    “菱雙啊,小寶跟著他們是不行的,我想把小寶也要過來。”姚翠花低聲說道。


    許菱雙正在幫許香萍看腳踝,聞言手上動作微微一頓,接著就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必須辦離婚,然後想辦法讓公社承認他們虐待孩子,才能徹底把小寶要過來。”


    “離婚……”姚翠花屏住呼吸,說不出話來了。


    “媽,你怕什麽?離婚不就離婚嗎?我們都搬出來了,難道你還怕離婚嗎?”許香萍無所謂的說道。


    可姚翠花就是怕離婚這兩個字,搬出來住是一回事,但離婚是另外一回事,姚翠花覺得自己承受不起這樣的事情,所以她沉默了。


    “反正我隨便媽的意思,你要是想離婚,我就幫你。你不想離婚,隻想要小寶過來,我們也可以試試看,不過希望不大。”許菱雙給許香萍的腳踝塗上藥膏,然後用力推拿了一會兒。


    許小寶吃了餅幹,許三妞端著一碗青菜麵疙瘩湯走了進來:“小寶,晚上我隻做了這個,你吃一碗吧。”


    許小寶確實是餓極了,端著碗就開始往嘴裏扒。


    姚翠花看著眼淚直轉,不過她到底還是下不了決心。


    齊宏橋教訓了許奶奶和許大海之後,就讓兩個人把吃了晚飯的許小寶帶回去了。


    一開始,許小寶怎麽都不願意離開姚翠花的身邊,不過許奶奶伸手一拽,把孩子一抱就跑了。


    等其他人也都出去後,許菱雙說:“媽你也看到了,奶奶這麽寶貝小寶,你不用這種手段,肯定是沒法把小寶要過來的。”


    “這事兒以後再說吧,我看你奶奶被教訓之後老實了很多,之後應該不會這麽大意了。”姚翠花含糊其辭的說道。


    許菱雙點點頭,換了話題:“香萍,這幾天你就不要下地幹活了,在家養幾天,等腳踝徹底好了再去。我中午和晚上回過來給你塗藥,你在家的時候盡量把腿架起來休息。”


    “我知道了,多謝大姐。”許香萍說:“對了,大姐,姐夫是不是這個禮拜天要回來看你?”


    提到秦遠,許菱雙原本緊繃的臉上露出一個由衷的笑容,她點頭道:“是啊,他禮拜六的晚上就會回來了。”


    “大姐,隻要提到姐夫,你就會立刻笑起來呢。”許香萍忽然道。


    許菱雙說:“是嗎?我自己倒是沒注意,不過我一提到他,心情就會變好,這倒是真的。”


    “真好啊,我什麽時候也能找到一個這樣的人啊……”許香萍忽然有些神往的說道。


    “二姐,你不是說要在家裏多留幾年,幫媽媽掙工分的嗎?”許四妞忽然說道。


    許香萍被鬧了個大紅臉:“哎呀,我知道啊,我就是說說而已嘛,你這個小孩子,別理大人的事啊。”


    許菱雙說:“你要是真的遇到喜歡的對象,那就盡管去結婚。隻要以後我們多給口糧,媽這邊倒是不用擔心的。”


    “大姐,我真的不著急找對象的。”許香萍趕緊強調道。


    不過她的腦子裏忽然閃過趙文森的模樣,還有他脖頸處傳來的友誼雪花膏的氣味,不由整個人一怔。


    許菱雙這會兒卻已經拎著包回去繼續學習了,吳家跌打損傷這一塊她已經學的很好了,現在找到吳子華的傷者也都是她在看,吳子華會在一旁小聲提點,但大多數時候,他是不需要開腔的。


    許菱雙好幾次給吳子華把脈,都能感覺到他的病越來越嚴重了。


    雖然早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但每天幫他熬藥的時候,許菱雙心裏還是會隱隱難過。


    吳子華自己倒是越來越想得開了,他總說:“田七現在有爸爸了,人長高了,變黑了,也變壯實了,我看著他,心裏實在沒什麽牽掛了。”


    秦安康是一個特別負責任的人,他並不會因為吳田七是領養的就不敢教訓他,隻要田七犯了錯,秦安康也會批評他,還會罰他幫忙一起幹活。


    許菱雙回到家裏,先燒水洗澡,然後回房看了一小時書才去睡覺。


    禮拜六的下午,秦遠就開車從省城回來了。


    許菱雙閂上院子門,跟秦遠在臥室好好膩歪了兩個小時,才一起出去洗澡做飯。


    秦遠說:“我開車回來的時候,看見二妹好像從知青點那邊出來,她不是很在乎工分的嗎?怎麽幹活的時間跑去閑逛了?而且她什麽時候跟知青點的人混熟了?”


    許菱雙說:“二妹的腳受傷了,我叫她待在家裏好好休息的,沒想到她居然跑出去了。她之前跟知青好像都不熟,不過那天找小寶的時候,我看見趙文森背著她回來了。”


    “趙文森?”秦遠說:“二妹不會看上他了吧?”


    “這個就不清楚了,如果看上了會怎麽樣?”


    “會很慘吧。”秦遠說:“趙文森家裏可不是一般家庭,他還是個高中畢業生,二妹要是看上他,是不會有結果的。”


    許菱雙炒好一個菜盛起來,才慢慢說:“可是這種事,咱們也管不了的,隨她去吧。”


    許香萍在家休息了幾天,腳踝已經好多了,所以她趁著大家都在地裏幹活的時候去了一趟知青點,把自己做的雞蛋餅裝在一個鋁製飯盒裏麵,然後包了好幾層,留上一張“趙同誌收”的紙條,她就回來了。


    她倒是沒有別的意思,主要是為了感謝那天趙文森主動出手幫忙。


    等知青點的人收工回來,楊誌就在窗台上發現了這個包了好幾層的飯盒,剛巧知青點隻有趙文森一個姓趙的,他便拿起來說:“老趙,這是給你的。”


    趙文森好奇的打開一看:“是雞蛋餅,不知道是誰拿來的。”


    楊誌還沒說話,朱愛玲就興衝衝的跑過來說:“我知道是誰,肯定是許老師的那個妹妹拿來的。”


    “你怎麽確定?”楊誌不信。


    “肯定是她啊,那天趙文森不是幫了忙嗎?還背了她呢。我分明看見那姑娘的耳根都紅透了,估計是有些心動的。”朱愛玲津津有味的說道:“那姑娘雖然不像她大姐那麽嬌美,不過也是個很好看的人,外形上看,跟老趙還是相稱的。”


    楊誌沒說什麽,趙文森卻說:“小朱不要亂說話,人家是女孩子,要是有什麽不好的流言傳出去了,豈不是我的錯?”


    “好了好了,我又不會出去亂說。”朱愛玲說:“你要是不相信的話,明天你去問一句就知道了。”


    趙文森合上飯盒,直接遞給了楊誌。


    楊誌不明所以:“做什麽?這麽好的雞蛋餅你不吃嗎?”


    “我不吃,我晚上想吃米飯。”說完,趙文森就去煮飯了。


    朱愛玲笑著拿過飯盒,撕了一塊雞蛋餅嚐了味道,她很欣喜的說道:“手藝真好,比我強多了。來,楊誌,他不吃,我們兩個吃。”


    她跟楊誌兩個人真的把雞蛋餅吃完,然後刷好飯盒又放回了窗台上。


    第二天上午,許香萍又一個人去了知青點悄悄拿回自己的飯盒。


    屋門忽然被人打開,趙文森從屋裏走了出來,剛好對上許香萍驚慌失措的雙眼。


    “趙同誌……你……你怎麽在家?你沒去掙工分?”許香萍慌張極了,她甚至把飯盒藏到了身後,整一個欲蓋彌彰的樣子。


    趙文森還是那樣一臉平靜,他說:“是啊,我今天有點不舒服,想要休息半天。這個飯盒是你送過來的?”


    “是……是我。上次你幫了我,我想感謝你一下。”許香萍低著頭說:“也不知道我做的雞蛋餅合不合你的胃口……”


    “不合胃口。”趙文森說:“許同誌,我幫你是舉手之勞,你不用這麽客氣,以後也不用再感謝我了。”


    “可是……”


    “許同誌,我沒有在鄉下找對象的打算。”趙文森說:“我遲早要回京市的。”


    許香萍的臉漲得通紅,比那天在趙文森的背上時還要紅。


    好一會兒,她說:“我……我知道了,不過,我想解釋一下,我沒想過跟你處對象。真的!我知道你是高中畢業生,我跟你不一樣的,我知道的……”


    趙文森看著她慌張的解釋這些,便道:“好的,既然是這樣,那大家就都說通了。很感謝你送雞蛋餅過來,我們互相幫忙的事情也扯平了。”


    “哦……我知道了。”許香萍抱著飯盒朝外跑:“我下次不會再過來了。”


    她一口氣跑到老屋的院子外,才渾身一鬆,蹲在地上哭了起來。


    許菱雙今天不上班,加上兩個人小別重逢,所以不光昨天晚上親熱了好久,早上醒過來,兩個人又在臥室裏膩歪了一個多小時,直到許菱雙腿都軟了,秦遠才把她抱出去洗澡。


    這會兒,她在浴桶裏泡著放鬆,秦遠出去給她拎熱水,走到院子那頭就聽到外麵有人在哭。


    秦遠拎著熱水瓶出去看了一眼,就趕緊去了洗澡房:“菱雙,香萍蹲在路上哭。”


    許菱雙說:“我知道了,等我洗好了出去看看。”


    許菱雙泡澡泡的渾身軟綿綿的,秦遠把她從浴桶裏麵拉起來,給她用毛巾擦幹,又親手幫她穿好衣服,這才抱著人在堂屋坐下。


    “你歇著,我去把香萍叫進來。”秦遠笑了一下,跑出去了。


    許香萍被秦遠帶了進來,她這會兒已經不哭了,不過眼睛還是紅通通的。


    許菱雙靠坐在鋪了軟墊子的竹椅子上,手裏端著一杯熱牛奶,小臉白裏透紅,大眼睛水汪汪的,看上去比平時更多了幾分嬌豔之色。


    “大姐?你……你真好看。”許香萍忽然道:“要是我跟大姐一樣好看,我是不是也能……”


    許菱雙笑了一下,說:“也能什麽?”


    許香萍歎口氣,道:“我還是在胡思亂想,就算我跟大姐長得一樣,我不像大姐讀過書,沒有用的。”


    “你看上趙文森了?”許菱雙開門見山。


    許香萍一愣:“大姐怎麽知道?”


    “我猜的。”許菱雙說:“趙文森長得白淨斯文,高高大大的,應該是你喜歡的那種。”


    “我確實有點喜歡他,不過他剛才跟我說,他不會在鄉下找對象。所以,我不會再亂想了。”許香萍說:“大姐,我這樣沒讀過書的人,是不是一輩子都配不上他那樣的人?”


    許菱雙說:“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如果你很介意自己沒有讀過書,你可以從現在開始自學,我可以教你。”


    “我?自學?真的可以嗎?”


    “世上無難事,隻怕有心人。”許菱雙說:“我好歹也是小學老師,教你語文數學是沒問題的,就看你自己想不想學。”


    許香萍深吸一口氣,然後握著拳頭說:“大姐,我想學!”


    “不過,你要知道,就算你能學到三四年級的水平,以後去城裏能認路,能看報紙,能自主買東西,你跟趙文森都是兩個世界的人。”許菱雙說:“他不光是城裏人,他在城裏,也是人上人的那一種,你明白嗎?”


    許香萍頭一回聽說這種事,她想了半天,總算弄清楚了許菱雙話裏的意思。


    好一會兒,她說:“大姐,我明白了,我跟趙同誌是沒可能的。不過,我還是想多認字,我想以後能自己看報紙。”


    “好,那以後我會每天教你。”


    許菱雙是一個趁熱打鐵的人,她當下就寫了幾個比掃盲班程度要深的字出來,開始教許香萍學習。


    秦遠做了一碗臊子麵端出來:“菱雙,你一邊吃一邊教吧。”


    “大姐還沒吃飯嗎?現在都要十點了。”許香萍有些詫異。


    “她今天休息,起來晚了。”秦遠笑著說:“鍋裏還有,二妹要不要吃一點兒?”


    許香萍搖搖頭道:“我不餓。”


    許香萍學了一會兒,等許菱雙吃完臊子麵,她就抱著飯盒回去了。


    許菱雙拉住秦遠的手,說:“二妹的對象怕是不好找,整個公社,像趙文森那樣的男同誌可不多。”


    秦遠說:“你也不用擔心,等你搬去省城了,有機會就叫二妹過去玩,我可以給她介紹部隊的小夥子。那麽多人,總有被她看上的。”


    “好。”許菱雙靠在秦遠的懷裏,輕輕問道:“下次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舍不得我?”秦遠輕吻她的額角,低聲說:“下次還是半個月後才能回來,你想不想去城裏看我?”


    “我不能去。”許菱雙說:“老師的身體越來越差了,我現在已經不管他會不會察覺,每天都用異能幫他治一會兒。不過也隻能緩解他的疼痛,起不到治療的作用。我要是去城裏好幾天,老師這邊怎麽辦?”


    秦遠微微皺起眉頭:“這麽嚴重?”


    “是的,這麽嚴重。”許菱雙說:“吳田七都比之前更聽話了,因為他告訴我,晚上他經常會被老師的呼通聲吵醒。”


    “怪不得老爺子已經很久不給人看病了。”秦遠說:“我知道你很難過,我有時間會盡量多回來陪你的。”


    “恩。”許菱雙在他的肩頭蹭了蹭,輕聲說:“不知道是不是跟你相處久了,我覺得自己好像變軟弱了。我以前不是這樣的……”


    秦遠揉揉她的小腦袋,柔聲說:“有我在,你本來就可以軟弱。”


    “我之前還跟我媽說,女人靠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呢,你卻叫我靠你。”


    “我當然知道你一個人也能活,但是有我在,你就不用那麽辛苦,我想讓你偷偷懶。”秦遠笑著說:“大家不是都這樣說嗎?誰叫你命好呢?”


    許菱雙噗嗤一聲笑出來,然後道:“你這是在誇我命好,還是在誇你人好?”


    “都誇。”秦遠想了想又說:“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帶老爺子去軍區醫院看一看?”


    “我提議過的,不過老師說,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就算去京市的大醫院,結果都是一樣的。”許菱雙說:“老師還說,到了最後,他想回到鎮上那個吳家的老宅子去,連後事都在那裏料理。”


    “我明白了。”秦遠握緊她的手:“有任何事,你就立刻發電報給我。”


    秦遠第二天天沒亮就開車回省城了,到了禮拜四下午,村裏又開進來一輛吉普車,停在了秦家的門口。


    許菱雙原本以為是秦遠,等她跑出來一看,卻發現是江凱和江玉兩姐弟。


    “你們怎麽來了?”許菱雙好奇的問道:“有什麽事嗎?”


    “我們有事相求。”江玉說:“許老師,我們想請你去省城看一個病人。”


    “我?”


    “是的,是看骨頭。”江玉說:“我們的一個叔叔骨頭出了問題,省城那邊查不出什麽毛病。我弟弟想到了你,我們就開車過來找你了。”


    江凱說:“許老師,可以請你去一趟省城嗎?”


    許菱雙道:“我走不開。”


    “如果是學校那邊的事情,我們可以幫你請假的。”江玉說:“治病比較重要,相信你們學校的領導能理解的。”


    許菱雙說:“不是學校的問題,是我自己有私事走不開。”


    江玉微微皺起眉頭:“許老師,你以後可是要做醫生的人,你這樣是不是太冷漠了?”


    江凱趕緊把他姐姐朝後拉,然後自己笑著說:“許老師,你真的走不開嗎?”


    “是的。”


    “我能問問原因嗎?”


    “我老師已經病的很嚴重了,我一天都不敢離開。”許菱雙淡淡道。


    江凱跟江玉都是一愣,過了一會兒,兩姐弟商量了一下,江凱說:“我們知道了,那如果我們把病人送到這裏呢?”


    “那就沒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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