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從驍看到這個消息時,人已經身處千裏之外的t省拍攝外景。


    下戲回酒店的路上,隨手刷著手機,首頁便刷出這一條微博。很官方的宣傳,明顯不是盛淮的語氣。但他仍舊將那條微博一字一句讀完,最後,將眼神定格在一身白大褂的盛淮身上。


    看了許久,才點了一個讚。


    盛淮在夜裏回了個電話過來,但那會兒紀從驍睡得正熟,瞅著來電顯示是可以讓他放鬆的人,便整個人又倒了下去,迷迷糊糊回了幾句。


    盛淮聽著他的睡意都快溢出話筒,當即無奈,道了一句晚安,便掛斷電話。


    緊接著兩人各自忙碌,時間也總湊不到一塊,聯係便逐漸少了下來,隻偶爾用微信聊一聊,隔著好些個小時才回複一句,一天也說不上十句話。


    忙碌的日子裏,時間總是過得飛快。以至於韓略宣布《李代桃僵》正式殺青時,紀從驍還有些恍惚和不可置信。


    直到殺青宴吃完,夜風帶著寒意吹得他一陣生冷,這才反應過來,幾個月就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


    “紀哥,你想定上午的航班還是下午的?”顧泱泱跟在他身邊問道。


    紀從驍沉默一瞬,才吩咐道:“直接飛莫斯科。”


    顧泱泱怔了一下,破天荒頭一次對他做出的決定進行詢問:“g.s那邊不急,你不打算回帝都先休息一陣麽?《築夢》也已經殺青,據說盛神前兩天也剛回去。”


    g.s正是紀從驍拍《李代桃僵》前進行選拔亞洲區總代言的那個國際知名珠寶品牌,前些日子傳來消息,代言人最終定了紀從驍,需要他在明年三月份前拍完新一年的宣傳片,時間非常寬裕。


    紀從驍搖了搖頭,顧泱泱也隻好順著他的意,和g.s那邊進行接洽。對方倒是不在意他們過去的太突兀,反而大力讚揚了一番紀從驍的敬業。


    宣傳片用時不長,即便是紀從驍還將莫斯科好生遊覽了一遍,所耗費的時間滿打滿算也不到一個月。


    宣傳片拍完,也將近年末,紀從驍直接給顧泱泱放了假,親自將一臉擔心不願走的助理姑娘送上回京的飛機,這才自己又定了張機票直飛m省,去給仍在艱苦奮鬥的喬譯同學探班。


    賴在他那好些天,跟進跟出的,最終被喬譯看出了端倪:“你是不是不願回帝都?還是說你在躲著誰?”


    紀從驍自然不可能承認,隻不過等喬譯一走,他便垂眸望著某個微信界麵內,早兩天就發過來的那一個消息出神。


    盛淮問他,什麽時候回去。


    紀從驍沒有點開對話框,就任由紅色的未讀小紅點綴在後頭,鮮紅刺眼,無時無刻不再提醒他,該麵對了。


    他最終低歎一聲:“也是時候要回去了。”


    ……


    紀從驍到達帝都時,已經是大年三十的晚上。飛機晚點,約莫九點多才降落。


    飛機剛落地,手機開機,頓時便湧入一堆拜年的短信消息,卡得他手機險些又一次報廢了三分鍾。


    他穿得厚重,一身藏青色羽絨服包裹得嚴嚴實實,臉上戴著口罩和帽子,隻露出了一雙眼,十個人裏有八個人是這種裝扮。他也不怕被人認出,大膽地站在行李提取處等候。轉盤上暫時沒有動靜,他索性趁著空閑,將方才的祝福短信一一回了去,再信手點開朋友圈,隨意往下拉著,打發些時間。


    然而指尖一劃,整個頓時怔住——


    盛淮剛發不久的一條,一張萬家燈火的照片,沒有配字。然而那照片中不遠處有半個模糊人影,看著是不小心闖入了鏡頭。紀從驍一眼就認出來那人是誰——


    杜明景。


    他眉間一折,將兩人的位置辨了個大概,當即就提著行李攔了輛車直接過去。


    ……


    盛淮坐在包間內,側頭看著窗外被小朋友多次稱讚的萬家燈火,不由唇角一彎。確實好看,隻可惜……


    他用餘光瞥了眼正在點餐的杜明景,可惜,來的人不對。


    “別光顧著看風景,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從老爺子眼皮底下偷溜出來的。”杜明景招呼他,“等吃完了,正好可以去遊樂場裏消消食。”


    盛淮望向不遠處排出長隊的遊樂園,笑了笑:“快三十的人了,還是不和小年輕們擠一塊了。”


    他轉開眼,打算撤回目光,既然都已經出來了,也不必一直晾著人。


    回眸的一瞬,他目光一停,又移了回去,剛剛眼神一掃而過時,似乎看到形似紀從驍的人從出租車裏出來。然而,再仔細一瞧,卻沒見到半個相似的人影。


    大概,看錯了。


    盛淮坐回原位,應和著杜明景的話題。還沒說兩句,包廂的門便被敲響,隨即被推開。


    “杜先生,您的客人到了。”侍應生禮貌地提醒,同時側身讓出了身後的人。


    盛淮頓時就笑了。


    “介意我蹭頓年夜飯嗎?”紀從驍嘴上這麽問,動作卻毫不客氣。徑自關上門,便往裏走。


    杜明景自然不可能再說出拒絕的話。隻能問一句:“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


    “看見了盛哥的朋友圈。”紀從驍脫了羽絨服,露出裏頭的黑色連帽衫,他拉開椅子,在空位上落座,“別小氣,多加一個人頭而已,這點錢我還是付得起的。體諒一下我這個大過年孤身一人的單身狗,尤其是,一下飛機就看見盛哥照片裏的……”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杜明景一眼:“你。”


    杜明景眉梢一挑。他將那意味深長中包含的東西聽得一清二楚——


    輕嗤,嘲諷,不滿,還有隱晦的警告。


    從來沒有一個追求對象敢用這種語氣和他說話,哪怕是那些和他談婚論嫁的名門閨秀也是如此,他們都知道,杜明景,不是一個會被人掌控的人。他足夠強大,強大到不容許別人挑戰他的自尊,警告,更是絕對不存在的。


    如果換做其他人,杜明景或許會生氣,但紀從驍不是其他人,他看中的就是對方這種肆無忌憚的模樣,像帶著刺的紅玫瑰,熱烈又危險,卻讓人趨之若鶩。


    紀從驍在外拍戲四個多月,他們的聯係不多。杜明景曾以為等他回來後勢必得花很長一段時間下一番大功夫才能彌補這段時間的疏離和隔閡,他萬萬沒想到,重逢,竟然會是這樣一個場景。


    他更沒想到,人的妒意,竟有如此妙用。


    以往,他擔憂自己同時追求這兩人的事情敗露,因而在他們二人麵前,將自己對另一人的好感遮掩得幹幹淨淨,隻為不讓人起疑。可哪曾想,一張不經意入鏡的照片,卻讓紀從驍露出這樣的一麵。


    不過想來也是,在過去,自己給他透露的信息時,一心一意追求他,潔身自好,身邊沒有其他人選。紀從驍自然有恃無恐,可以慢慢考慮甚至吊著他。然而眼下,大年夜,自己的追求者和另一個優秀的男人一起聚餐跨年,過二人世界,任誰也會多想。


    有了危機感,自然就想要將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牢牢攥緊,人的占有欲,都是一樣。


    杜明景手指輕敲著桌麵,琢磨著稍後再努力一些,眼前這朵紅玫瑰,大概,也就到手了。


    真是可惜,以前都不曾注意到這妒忌心的妙用,硬生生錯過了那麽長的一段時間。


    在杜明景惋惜的同時,盛淮也若有所思。


    他自然也聽出了紀從驍的言辭之間所包含的東西。隻不過他不如杜明景那般想了那麽多,這麽久以來的默契和了解,隻一個念頭,他就明白小朋友是不想玩了,想要在這舊年的最後一天,徹底結束他們三人之間混亂的關係。雖說他並不知曉為什麽紀從驍突然有了這個念頭,但這並不妨礙他順著戲碼走下去。


    臨時拋梗接戲,對於他們兩人而言,本就熟得不能再熟,再加上那一個月裏在劇組中演得那一些真正的對手戲,對於這件事,已然是信手拈來,再簡單不過。


    “下了飛機就過來,家也沒回?這麽著急做什麽?”盛淮在杜明景之前接了話,給小朋友倒了一杯茶,“說一聲等你吃就是,即便明景有事,那也還有我在,總歸這頓飯是跑不了。”


    他一出聲,紀從驍這才將留在杜明景身上的眼神收了回來,仿佛這會兒意識到這房間內還有另外一個人。


    “盛哥這話說的我跟個吃貨一樣。其實吧……”他垂著眸,看著手中的茶杯,彎起唇角露出個笑,“是有想見的人在這裏。”


    低頭就著方才盛淮捏過的地方抿了一口,他抬眸,看了盛淮一眼。


    良久,才低聲輕笑,轉頭望向杜明景。


    杜明景已然覺察形勢不對,如果說方才他因紀從驍一句警示的話而滿心歡喜,那麽眼下,他則為他後一句輕描淡寫的言辭而心生不安。


    紀從驍第二次讓他出乎意料。


    他原以為剛才那一句就是點到為止,心照不宣,剩下的事便該私底下慢慢商量。他完全沒有想過紀從驍很可能會當著盛淮的麵和他確定關係。


    他的警惕心呢?他的謹小慎微呢?都被妒忌這一把火燒了個幹幹淨淨嗎?!


    杜明景警鍾大作,他想要摘下紀從驍這朵紅玫瑰沒錯,但是,他同樣舍不得盛淮,在兩人之間他還沒能做出一個取舍,更何況,眼下這個情形,一旦紀從驍說開,那後果勢必不可想象。他當即開口阻攔:“從驍——”


    然而,他到底慢了一步。


    “杜總,我現在接受你的追求,還作數嗎?”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緊隨其後,“啪”地一聲,盛淮手邊的酒杯猛然翻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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