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19日,帝都晴轉多雲,23-34c,東南風3-4級。


    天氣預報如此說。


    然而,天氣預報慣來不準。


    烏雲堆疊滿整個天空,閃電在層雲中劈空而過。整個城市黑沉沉一片,早晨八|九點的時間,卻仿佛夜幕降臨前的光景。


    高樓大廈中陸續亮起了燈光,與之相對的是逐漸變得灰暗安靜的各個住宅區。


    今日是周四,工作日。絕大多數人需要工作,風雨無阻。


    唯有少數人在這會兒仍能躺在被窩裏和大床溫存。


    他們是攝影師、自由撰稿人、漫畫家、個體商戶、一些公司高層、或者——


    像紀從驍這樣的演員。


    當然,他現在並不在床上。他今天的運氣不太好,早在三十分鍾前就被經紀人的連環奪命call叫醒。


    “我原以為你昨晚剛到,至少會安分一晚上!結果呢——新任銀雁影帝紀從驍半夜買醉大鬧街頭?!要不是你上了頭條我都不知道!你眼裏還有我這個經紀人嗎?!”


    “你這個銀雁影帝拿得名不正言不順,正在風口浪尖上,多少雙眼睛盯著你你不知道嗎?”


    “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愛玩,隻要不出格我什麽都不管!前提是你得提前告訴我,好讓我事先有個準備,免得像現在這樣措手不及!這一次……”


    紀從驍打著哈欠坐在客廳落地窗邊的單人沙發上,一雙細瘦腳踝上下交疊高高架在一旁的鐵藝小桌上。他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經紀人葉卓的怒號,時不時出個聲應一句,以示他在聽。可實際上,他的絕大部分心神都落在了窗外。


    22層的高度,一眼望去,若在平時,可將這座城市的繁華盡收眼底。然而眼下暴雨正急,水汽升騰,將所有的景致阻隔,視線所到之處,隻有一片茫茫白霧。


    紀從驍望著半空中烏雲堆疊之間橫空劈過的閃電,指尖追逐著打落在落地窗外的雨點跳躍,仿佛要透過厚重的玻璃去觸碰那一點一滴的濕意。


    “紀從驍!你有沒有聽我說話?!”


    手機裏瞬間提高了幾個分貝的聲音將人震醒,紀從驍收回手,豎起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隨口應著:“聽見了聽見了,耳朵都要聾了。”


    他半眯著眼,用了十秒從剛才葉卓的那一堆喋喋不休裏提煉了大概:


    昨天銀雁獎頒獎典禮,原本該板上釘釘的準影帝範景笑在頒獎前被爆出婚內出軌並插足他人婚姻的醜聞。銀雁獎評委組向來注重演員名聲,當場擼了他的獲獎資格,將影帝的獎杯送到紀從驍手上。而紀從驍又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當晚回帝都後,便約了好友喬譯出去喝酒,隻不過沒想到半夜被狗仔拍到,扣了頂自認為技不如人愧對影帝之名的大帽子。


    紀從驍肆無忌憚慣了,黑粉一堆,眼下正配合著範景笑的死忠粉上跳下竄,可勁兒掐演技,掐陰謀論,無所不用其極地往他身上潑髒水。然而,他童星出身,一路積攢起的媽媽粉,女友粉也不可小覷,兩方人馬碰撞在一處,頓時如幹柴遇烈火,立刻引發一場□□四射的唇槍舌戰。


    “又不是什麽大事,這麽著急幹嘛?”紀出道以來負|麵|新|聞無數從驍一臉淡定,還有心思寬慰葉卓,“葉哥別氣,生氣容易變老,變老容易找不到媳婦兒。”


    葉卓臉色一黑:“我還沒說完呢!還有你的死忠粉發長微博自脫粉籍,你看一眼,給我回個話。”


    他一頓,又軟聲勸道:“你現在身份不同了,要愛惜羽毛,發個聲,說說好話,別讓你的粉絲心寒。”


    紀從驍聳肩,也沒掛電話,反手從沙發縫隙裏摸出平板打開。


    08:31


    時間實在太早,讓他不由自主又打了個哈欠。


    微信上有幾條未讀消息,杜明景的,喬譯的,一些狐朋狗友的,紅通通一排列了下來。他掃了一眼,回了喬譯的消息。再點開微博,找到葉卓說的那一條長微博。


    發帖人是他的一個死忠粉,能在紀從驍首頁出現的那種。


    長微博洋洋灑灑幾千字,總結了他從出道至今的一點一滴,然而整個主題卻是——脫粉。


    “……初次見到蟲蟲,是在《寧康盛世》的花絮裏,我也才不過十七八歲,隻覺得這個一遍一遍ng卻每一次都在變得更好的小孩兒非常可愛,但也隻是轉眼便忘。當時的我沒有想到有朝一日這個小孩兒會成為我十幾年如一日目光始終追逐的對象。


    他被稱為國民兒子,無可厚非,我和很多人一樣,把他當做自己的弟弟(兒子),看著他長大,看著他的求學,看著他成年,看著他從一個童星逐漸變成現在的一線流量,依靠自己的努力和汗水,沒有一絲浮誇,堅定而踏實。我曾以為我會一直看著他走向成功,我想過到時候就對著自己孩子說,看啊寶寶,這個小哥哥是媽媽一直很喜歡的人,你也要像他一樣努力。然而,這世上沒有什麽是不變的,人也一樣。


    之所以選在這個時間點發出來,是因為我對他太失望了。你們都說他是喝酒買醉,但是按照他的性格,這隻會是一場慶祝宴。對於並非靠實力得來的榮耀,你都能這麽理所當然的慶祝,我在你身上再也看不到一點當年努力的小少年的身影。


    我還記得蟲蟲當年隻是個沉默寡言還有些害羞的小男孩,可不知從什麽時候起,他變得陽光,同時,也變得任性妄為。抽煙、酗酒、飆車、耍大牌、搶角色、頻繁地換女友……我很失望。曾經的小少年再也不純粹了。我現在已為人母,但我絕對不會讓我的孩子認識到他。一個好的明星,是能帶著粉絲一起變得更好,而不是給他們樹立一個完全負麵的壞榜樣!


    雖然國民兒子這個稱呼依然在,但是,作為一個母親,我想說的是,如果我有這樣的一個兒子,那我會給他一巴掌,然後把他趕出家門!……”


    平淡的言辭有些時候比激烈的情緒更能牽動人心,這條長微博一出,評論瞬間蓋成了高樓,附和的有,反駁的也有,一時之間竟比範景笑那裏還熱鬧。


    紀從驍哈欠連天,一目十行看完,抬手抹了抹眼角的生理淚水,含糊不清回了葉卓一句——


    “愛脫不脫唄,我又不靠這點粉絲吃飯。”


    隨即掛了電話,將經紀人的暴躁盡數阻攔。


    他將自己窩進沙發裏,望著窗外瓢潑大雨出神,手指下意識探進衣擺,摸了摸胯骨上的傷疤——這是有他這個兒子的媽給的禮物——椅子砸的,可比一巴掌要厲害多了。


    微信的消息提醒及時阻止了他對那段往事的重新回憶,紀從驍點開消息通知,是杜明景。


    【喝酒宿醉,還要不要你的胃了?】


    雖說也是和現在熱門消息有關,但杜boss作為整個景寰娛樂的掌權人,就這麽點風浪自然不放在眼裏。眼下這帶著點威脅的詢問,隻不過是因為杜明景在追他。


    關了平板丟在一邊,紀從驍沒有半點想要回複的欲|望。不僅沒有回複,甚至連杜明景問起來搪塞的借口都一並想好。


    “紀哥,早餐好了。”


    他剛拆開手機後蓋,就聽見顧泱泱喊他。


    顧泱泱是他的女助理,話不多,但靠得住,生活十項全能,做飯收拾扛包開車甚至連修電抓小偷都會。昨晚半夜顧泱泱將他從酒吧接回來,時間太晚,紀從驍幹脆讓她在這暫住一宿。眼下這姑娘正將早餐擺上餐桌。


    鮮蝦粥、三鮮包、金絲春卷……無一不是色香味俱全。


    紀從驍招呼人一塊坐下。而顧泱泱卻推了推眼鏡,將自己的早餐擱到一邊,一本正經地告訴他今天的日程安排:“下午2點《華尚》雜誌訪談,腳本我審過了,沒有問題;4點做個造型,晚上杜老先生六十大壽,葉哥問你準備好禮物沒?如果沒有他那有備用。”


    紀從驍支著腦袋,捏著勺子攪拌著色香味俱全的鮮蝦粥,沒有半點胃口。聽顧泱泱一番話說完,百無聊賴地點了點頭。


    “昨晚的機場路透照出來了,但被……”顧泱泱停頓一瞬,抬頭看了眼紀從驍,將手機上點開的頁麵遞了過去,聲音放低,“被紀哥醉酒的新聞壓下去了。”


    紀從驍隨手翻看著照片,指尖飛速往下滑,不一會兒便落到評論區。這裏也同樣是一片腥風血雨。


    他隨意一掃,不置可否。


    懶得再瞧那些護他罵他的言辭,紀從驍索性退出頁麵,打算將手機還回去。然而,下一秒,他便被擠在角落的一條新聞吸引了全部注意,挑眉“咦”了一句,二話不說點進去,然而不過一秒卻迅速將手機推到了一邊,一臉嫌棄。


    “紀哥怎麽了?”顧泱泱問。


    “沒事,感慨一下這年頭的假新聞有點多。”紀從驍聳了聳肩,推開絲毫未動的粥,趁著顧泱泱沒注意,一把抄起茶幾上的一整袋零食回了房間。


    顧泱泱疑惑,拿過手機瞧了一眼。仍舊是在機場的照片,但和紀從驍沒有關係,這個新聞的主角是他們身後一個身形模糊的男人。


    顧泱泱對這人有印象,下機時,紀從驍胃疼得厲害,險些摔倒,被這位先生扶了一把。隻不過,這是娛樂圈的哪位?


    她快速翻到標題——


    【機場偶遇s姓影帝,傳奇即將回歸?!】


    s姓影帝……


    宋?蘇?沈?


    顧泱泱快速在腦海裏將近幾年國內各大獎項獲得者扒拉出來,並沒有發現任何一個s開頭的影帝,影後倒是有一個。那剛才紀哥那一句假新聞——


    到底是說這人的身份是假的,還是回歸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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