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吃了紫菜瘦肉丸,裴燃允許自己一個月吃一次高熱量的食物。


    吃完了就上機跑步,礦泉水放在邊上的架子裏,跑完步給自己切了一個蘋果和哈密瓜,喝完一杯溫水就拎了外套出門。沒刻意收拾過,有種隨性的好看。


    他先去了趟麵包店,買了一個紫薯三明治,然後去了陸缺那兒看他剪成片。


    陸缺一直挺有創意,剪的視頻也有趣,軟廣硬廣都加得不讓人煩,一個視頻的播放總量基本穩在千萬級。


    裴燃剪不來視頻,修圖也隻是懂點皮毛。他拉了把椅子坐陸缺邊上看著他操作,顯示麵板變來變去,還挺像回事。


    倆人沒說話,陸缺工作的時候需要安靜。


    過了大概四十多分鍾,陸缺放下鼠標甩了甩手腕,他從昨晚上回來到現在一直就沒睡過。


    “困嗎?”裴燃問了一句,“累了睡會兒,反正不趕。”


    “沒事兒。”陸缺喝了口邊上放著的可樂,他通宵的時候一定得喝,“去一趟也就兩三個小時,回來了再睡一樣。”


    裴燃沒再說,等視頻傳送完了以後關電腦走人。


    外邊兒雪又開始下,車子停了一會兒就蓋了一層。用雨刷器刮掉擋風玻璃上的雪,車頭跟前車的距離挺近,倒車倒了好一會兒。


    路上兩個人話都不多,偶爾講了兩句閑話,說了一下今天車的流量大。


    一直往城西開,西邊是新城區,路寬,沒那麽堵。


    最後車停在城西一個不起眼的小巷外麵,窄得兩個人沒法並排。兩邊都是有了年歲的老建築,破舊凝重,青磚上還長了點枯土。


    裴燃一身黑,陸缺直接套了件外套就出來,兩邊的道裏還有水在流,聽著聲音有點兒像垂暮的晚鍾。


    小巷子很長,最裏頭看著挺黑。裴燃走到一個紅色三階門的前麵停下,用鑰匙開了門。


    鑰匙還是那種古式的,門上掛了很大一個鎖。


    這塊快被拆遷了,說是要改成一個生態公園。當年他爸媽因為非典去世的時候,裴燃剛十五歲,房子沒落戶在他頭上,但他經常會回來看看。


    房子挺破的,也很小,那時候的護士跟黃包車夫都賺不了幾個錢。


    裏麵的家具賣得差不多了,二十平的房子都覺得空。木頭做的台櫃上隻放了一個骨灰盒,裴燃他爸要求的,要葬在一起。


    陸缺沒進門,在外麵等。


    這些事兒是裴燃公司高層有次喝多了跟人說的,那兒之後,圈子裏就都傳得差不多了。


    這其實不是什麽壞事,失恃失怙甚至能做為一個點來運轉。但裴燃那天挺衝動,跟高層打了一架,之後怎麽了誰也不清楚,裴燃半年後才重新有了工作。


    陸缺雖然不是那個圈的,但他老板跟那邊兒有合作。那老板聽說了這事就拿著在飯桌上當談資,說了兩句年輕人不懂事。


    他當時不知道裴燃是誰,也就這麽一聽,後來認識了之後,才覺得這人沒沉下去還真挺厲害。


    有些人,比如裴燃,他們好像都有那股子勁兒,看起來的消沉都是為了觸底即反。


    裴燃在裏麵站了一會兒,伸手敲了兩下桌子。


    “來得晚了。”裴燃笑了笑,“沒別的事,就跟你們說聲,今年這兒要拆了,以後我估計沒法來。你們倆非要待這兒也成,反正現在你倆自己的家在底下。”


    他低頭看了看木板凸起的一小塊,這是他小時候不小心倒了水上去還一晚上沒擦才鼓起來的。


    “工作還行,生活過得去,有個在追的人。”然後他接著說,“有點難追,還不知道能不能成。”


    屋子裏有點回音,老房子的結構問題,裴燃聽著自己的聲音其實有點想笑。


    有點兒不合時宜。


    “別的就不說了。”裴燃最後看了眼那個棕木的小盒子,“我現在挺好的,不用想,也別惦記。”


    陸缺見他出來,什麽也沒說,在他前麵往外走。


    這種時候說什麽其實都多餘,別人未必想聽。


    上車之後裴燃發了車,開了雙閃幹停著。陸缺也不催,說了句“到了叫我”就直接睡了過去。


    裴燃看著前麵的擋風玻璃不知道在想什麽,雪下得越來越大,雨刷器動個不停。


    他其實什麽也沒想,甚至沒什麽感覺。


    就跟每天要吃飯一樣,他每年來這一次,來看一個裝著灰的小破盒。


    他拆開剛買的紫薯三明治,一口分二十下嚼著吃下。


    把陸缺送回家了以後,裴燃去了健身房。


    之前為了拍出瘦弱感,他專門做了減肌訓練,接下來的拍攝風格基本往“野”那邊發展,肌肉稍微緊一些會更好看。


    他的私教是個三十歲的增肌狂,肌肉大到非常誇張。這人從第一節 課開始一直攛掇著裴燃,讓他以後不做模特了來健身房練胸大肌。


    裴燃當時笑罵了一聲滾蛋。


    做完運動前的拉筋動作之後,私教給他壓著腿,讓他做仰臥起坐。


    “一組三十,做五組。”私教手挺空,還沒開始做之前先捏了捏他的小腿,“最近運動不夠啊燃哥。”


    “吃的麵食太多了。”裴燃說,“運動量也不太足。”


    “這你得自己把握,保持身材是你工作的一部分。”私教壓著他的腳,“行了,開始吧。”


    肌肉訓練是一件相對來說速成的項目,裴燃這兩天一直待在健身房裏。課程以有氧訓練為主,身材變化不算明顯,但顯然狀態要好上不少。


    洗完澡以後把自帶的洗發水拎出去,這個點健身房裏已經沒什麽人了,更衣室裏隻剩裴燃一人。


    他換了幹淨的polo衫,下麵一件七分褲,頭發也懶得吹,也就是仗著有車不用走幾步路使勁造。


    套上羽絨就走到健身房的地下停車場,把手上拿的髒衣服和洗發液一起放進後備箱。


    明天的安排助理已經發過來了,早上九點就要到公司做一套身體素質檢測,主要檢查體脂率和體重,別的他們不管。


    然後是試衣服和試妝,這基本要花一個下午的時間,不順的話可能還要拖到晚上。


    到家之後裴燃卸了妝,其實他妝前妝後差別不大,但他有這個習慣,公司以前要求旗下模特要習慣帶妝的狀態。


    其實條條框框挺多的。


    但是他樂意聽。


    衝完澡,裴燃就躺在床上刷微博。之前彭炎那事兒兩邊粉絲都吵得差不多了,現在的微博評論勉強能看。


    私信一貫是亂七八糟,裴燃沒有拒收,但也從來不點進去看。


    早之前是忙著賺錢沒空看,現在是覺得薛定諤的貓挺有姿態。


    熱水壺放在地上,邊上的水杯裏倒了溫水,裏麵還加了一小片薄荷葉。如果還要更講究一些,裴燃會切片檸檬擠一點兒汁進去。


    刷了一會兒覺得沒勁了以後,裴燃打開拍攝方傳來的服裝文件,把原本琢磨過的表情動作配合著衣服又想了一遍。


    裴燃不是個很快能入戲的模特,他需要一點兒時間來找準感覺。


    其實挺多人模仿過他的眼神和肢體動作,這種東西外行人很難看出來。但越是熟悉就越明白,裴燃的風格已經是業內的獨一份,他甚至很難被模仿。


    有些感覺是憑空想象,有些姿態是與生俱來,還有些氣質是在塵世裏摸爬滾打著立起來。


    所有造型複盤過後已經快淩晨兩點。


    裴燃關了燈,手機還亮著,他準備看會兒朋友圈再睡。


    朋友圈裏廣告不多,除了幾個營銷以外基本沒有。一個挺有名氣的服裝設計剛生了孩子,出生沒多久的小孩兒臉都皺,看著就是小小的一團。


    裴燃不太喜歡小孩,養著麻煩。


    但他又覺得有這麽個小玩意兒挺有意思。


    點了個讚之後繼續往下翻,他朋友圈加的人千奇百怪,有些連他自己也叫不出名字。


    但他們在這一角裏展示給別人的生活都很精彩。


    設好了七點半的鬧鍾,裴燃給手機充上了電,眼睛還沒閉上就聽見消息提示音。


    拿了手機過來看,是彭炎。


    他發了很長一段語音。


    裴燃沒點開來聽,他打了幾個字給他發回去。


    ——r:這段話我不會聽,但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r:人不能總為自己做過的事後悔。


    那時候彭炎把拍攝費用壓到了最低,就是為了向其他人證明他有了搶裴燃資源的能力。


    裴燃不知道他是醒悟了,還是害怕了,他也不想知道。


    人是會變的,裴燃從一開始就知道。


    掐了屏幕以後,裴燃的睡意有點散了。


    但他得逼著自己入睡,明天七點半必須得起,時間已經剩下沒幾個小時。


    快要睡著的時候消息提示音又響了一下。


    裴燃被弄得有點沒什麽脾氣。


    這個點來的信息很可能是明天的工作臨時安排出現問題,裴燃不會因為個人情緒而影響工作。


    他拔了充電器,給手機解鎖。


    沒有退出的微信頁麵置頂上有個紅心,紅心裏麵標了個一。


    裴燃看見了那條信息就笑了一下。


    是周野。


    ——周野:花很好看,你兩天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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