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燃回了家,把外套往衣架上一掛。


    換了棉t和運動褲以後去健身房,剛剛那話不是要走的借口,他需要把身材保持在一個很好的狀態。


    裴燃不是一個喜歡拿不如意當作放縱借口的人。


    拉筋十五分鍾打底,接著在跑步機上慢走。坡度從二調到四,速度拉到慢跑的五,裴燃開始調整呼吸。他十七歲時領到的第一筆工資就買了一架跑步機。


    這是他以後拿來吃飯的根本東西。


    跑了四十五分鍾以後,重新調到慢走模式。走足十五分鍾後開始拉筋。


    他的健身房裏沒有很多的健身器材,如果有需要,他會去外麵的健身房裏接受專業教練的指導和訓練。


    裴燃活得一直挺簡單,簡單到這人你一眼看得明白。


    他的房間很幹淨,他的人生也不複雜。將就了或許還是稱不上順遂,但跌跌撞撞也走過了半生。


    從跑步機上下來,就躺在墊子上做仰臥起坐。


    身上帶汗沒法衝澡,得歇半個小時左右,這段時間剛好可以被這種相對輕鬆的運動消耗。


    做到一半電話響了,裴燃躺在地上歇了三秒,拿起邊上的手機劃開了通話鍵。


    陸缺那邊的聲音挺吵,估計擱哪個蹦迪的地兒,邊上還有個姑娘笑得特響:“哪兒呢?”


    “家裏。”裴燃說,“你早點回,今天你媽生日,多少收斂點。”


    “什麽呀,就我媽要來。”陸缺喊了聲,“我是那麽沒數的人麽,沒聽思遠笑成那德行。”


    裴燃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思遠是他表妹。


    “成,我錯。”裴燃樂了,“阿姨這是什麽,重回八零迪廳年代?”


    “估計是滇紅喝大了,讓她少喝點還不肯,她也不想想這茶是能隨便亂喝的嗎。”陸缺笑著跟他扯,估計是走到外麵了,不用那麽扯著嗓子喊,聲音聽著正常多了,“行了不說遠了,我剛從一個喝大了的人那兒聽到了點風聲,準不準不好說,但我覺得得跟你說說。”


    “怎麽,彭炎終於倒黴了?”裴燃隨口一說,彭炎就是那個截他合同還引導粉絲跟他鬧的模特,年紀不大不小,今年也二十五了。


    “你別說。”陸缺說,“要不你真的改行算命吧,人家倒黴你一猜一個準。”


    “行了別鬧。”裴燃說,“他怎麽了?”


    “聽說他染了點‘小愛好’,抽的還是黑。”陸缺說,“他們公司好像已經在準備舍了他了,但還沒解約,估計是不舍得放那最後一筆錢。”


    他說著笑了下,裴燃知道他有點兒看不起彭炎公司的這種行為,但裴燃其實能理解。


    陸缺家境很好,沒窮過,但裴燃不一樣。


    他以前得抓著手裏的每分錢,眼睛還得盯著別人的手看。剛出道的時候就積了一批粉絲,她們說他的眼神像壓抑本性的捕獵者,裴燃不覺得這是種讚譽,但他也不反駁。


    因為甚至沒有一根手指的支撐,所以沒有選擇喜怒哀樂的資本。


    “行。”裴燃說,“知道了,你勸阿姨早點回去,那兒太吵,對阿姨心髒不是很好。”


    “我也是這麽覺著。”陸缺笑著說,“我媽還非說剛一小帥哥是在跟她拋媚眼。”


    又閑聊了幾句,裴燃掛了電話。


    彭炎會沾這種事他是真的沒想到。


    裴燃跟彭炎其實挺久沒見,除卻之前被截胡的時候遠遠打了個照麵,上一次見的時候彭炎還二十二,剛入圈。


    小男生在圈裏新人裏算年紀挺大,各方麵不占優勢,暗裏受欺負,明麵沒資源。


    那會兒彭炎在邊上當背景板的時候看自己的那個眼神,裴燃還記得。


    他那時是真心想站在鏡頭前,活在平麵上的。


    裴燃把手機接進客廳的數據線,站起來去洗澡,脫衣服的時候順手把衣服往衣框裏扔。


    他跟洗衣店約好,一個星期拿一次衣服。


    洗完澡換了套頭衛衣,裴燃坐下打開電視。時間已經挺晚了,但他沒什麽睡意,就覺得整個人都懶。


    電視放著當背景音,拿出手機刷了會兒朋友圈。


    之前合作過三次的攝影師改行拍風景,正蹲在國外某個峽穀做浪子。


    陶安的圖已經做出來了,做圖的那個人隻露了半張臉,鼻子上架了個黑邊眼鏡,二十出頭的樣子,看著挺帥。


    還有方祈,剛剛瞎扯的時候裴燃加了他的微信,方祈拍了一個客人的背影,配字是“又一個要野格菲士不加冰的小寶貝兒”。


    裴燃本來隻是刷過去,看見這條停下來點了個讚。


    沒別的,照片的邊角露了周老板的右手,手上戴的腕表是裴燃很喜歡的牌子。


    他退了朋友圈,打開周老板的置頂。


    之前的聊天記錄還在,裴燃從頭看了一遍,雖然壓根也沒幾條,拖兩下就到了頭。


    想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什麽也沒發。


    他跟周野現在處於一個相當微妙的平衡裏,互不過界就能維持這種相對親密的陌生關係。裴燃現在很舒服,他找不到非要逼周野再進一步的原因。


    或者說他也不太舍得逼周野走那一步。


    脫離已經熟悉的生活習慣對於一些人來說是很痛苦的一件事,裴燃不是專業的心理醫生,但他嚐試過靠他近些。


    他聽見過他的聲音,雖然微弱且不明晰。


    裴燃把手機放茶幾上,從邊上的雜誌堆裏隨便拿了一本看。日期顯示的是七年前,那會兒裴燃才二十五歲,是最輕狂的時候,眼神裏都透露著一種野心。


    對未來,對自己,對未來的自己和自己的未來。


    翻了兩頁雜誌,七年前的審美放在現在已經沒法看,但裴燃看得很認真。


    一個人真的沉下心做一件事,時間其實就過得很快。


    裴燃覺得脖子酸得不行的時候一看手機,時間顯示已經淩晨兩點來鍾。


    邵衡發了條信息給他,問他要不要疏通一下關係把彭炎的消息放給雜誌社,時間是一個小時之前。


    裴燃回了句謝了,用不著。


    邵衡很快回了句“行”就沒再說話。


    他和陸缺,還有幹脆不作聲的陶安都知道裴燃這個人,他隻要他自己掙來的前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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