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澄從來沒想過陳景煥竟然會跟他動真格,他知道那男人不會傷他,可是卻忘記了,有太多方式能在不傷害到他的前提下,依舊讓他崩潰。


    男人將他從身上丟下來,後背砸到軟軟的床麵,輕彈一下,隨後整個人陷了進去。


    陳景煥居高臨下看著他,目光深沉。


    易澄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隻感覺到眼前一陣發黑,胃裏翻江倒海,對於剛剛外力的擠壓表達著不滿。正常人都經不住這麽被人忽地扛起摔下,更別提易澄本來身子就弱,他沒空搭理眼前的男人,手腳並用爬到床邊,扶著床頭櫃幹嘔幾聲。


    他開始慶幸今天沒胃口,午飯幾乎都沒怎麽動了。


    他嘔得生理性眼淚都差點從眼眶裏湧出來……好痛啊,被陳景煥摔在床上的一瞬,他的心髒就像是被人從高空中扔下,摔碎在荒無人煙的沙漠裏。


    他抬眼去看這疼痛的始作俑者,而在陳景煥的眼裏,他卻看不到任何憐憫的痕跡——一股奇怪的火焰已經吞沒了他,男人偏執地抓住他的肩膀,雙膝跪倒在床上,盯著他,虔誠卻強勢。


    “說你不會離開我。”陳景煥的語氣沒有留給他絲毫回絕的餘地,“我可以這輩子都不結婚,不會有第二個沈雅初了。”


    “……可我想要一個愛人,陳景煥。”易澄看著他良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他努力抑製住自己想要撲進男人懷裏大哭一場的衝動,顫抖的手指抓在床單上,關節發白,“你不能這麽自私,真的。”


    “我才二十幾歲,我以為我的人生才剛剛開始……可你卻想要我保持著聖潔直到死去。”


    “你不能這麽自私。”易澄抬起頭來的時候,臉頰上已經全是淚水,止都止不住,“你能不能看看我,好好看看我……我是一個人,一個普通人。”他說到最後的時候嗓音已經沙啞,男孩閉了嘴,他已經無力再和陳景煥說些什麽。


    “你放我走吧……”


    回應他的卻隻是房門合上的沉悶聲音,與此同時,將所有的亮光都關在了門外。


    隨後門外傳來了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持續不斷,昂貴的裝飾品和畫作如同垃圾被男人通通掃在地上。沒有人敢去攔,整棟別墅如同被烏雲壓住,傭人們一聲不敢多吭。


    而外麵的熱鬧仿佛都與易澄沒有關係,他拖著疲憊的雙腿,一步一步挪到窗戶邊上。


    昨夜的暴雨之後,天空已然放晴。易澄原先喜歡看著窗外樹葉在陽光下閃著光的模樣,可如今這些陽光都好像變成了灰色,沒有閃光的樹,沒有晴天,沒有未來……


    他推開了窗戶,向下眺望,前院裏盛開的白玫瑰純潔無比,但看在他眼裏卻招搖如火,令人心生厭煩。男孩皺了皺眉,最終還是關上了窗。


    他坐在飄窗上,托腮遐想,麵上沒有痛苦的神色,隻是一片釋然。


    明年,他就讓陳景煥把底下的花圃換成紅色玫瑰……全部象征愛情,全部象征情欲。


    他會撲下去,擁抱人間。


    ……


    如果說之前的厭食大部分是因為生了病的緣故,實在沒有胃口。那麽現如今的絕食就是單純出自主觀的想法,他對著上來送飯的傭人放話表示,除非陳景煥放他走,否則他拒絕再多吃陳家一粒米。


    女傭顫顫巍巍不敢把原話複述給那個男人,之前陳景煥發狠的樣子將在別墅裏工作的人都嚇到了,甚至有個新來沒多久的小保潔第二天就提出了辭職。


    這男人太陰晴不定,真惹怒了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麽。


    “您多少吃點。”


    “我不餓。”


    飯菜已經來來回回熱了三四次,從上午熱到了中午,再不吃,她真怕這個輕的跟紙片似的男孩倒在她麵前。


    易澄嘴上說著不餓,實際上卻在忍受著胃部傳來的刺痛。他已經快要一天沒有吃飯了,本來消化係統就脆弱,現在,整個肚子叫囂得仿佛要扭成一團。


    飯菜的香味一陣陣鑽進來了他的鼻腔裏,讓他一陣煩躁。


    “拿走。”


    女傭猶猶豫豫端著餐盤站在他麵前,還想再勸勸。


    “我說,拿走!”易澄揮了揮胳膊,餐盤飛出去,瓷製的小碗摔在地上碎裂成片,一片碎瓷片劃過易澄的虎口,男孩一愣。


    虎口被劃過的地方很快變成了一條細細的血絲,鮮紅的小血滴從裏麵冒出來,易澄對著它發了會呆,隨後把手指張開,露出虎口的位置,放在嘴邊緩慢舔舐。


    女傭手忙腳亂收拾著殘局,也不知道陳先生現在是在別墅的哪個位置,如果是在畫室裏還好,如果讓他聽到了房間裏的動靜……


    就在她還沒來得及將碎片收拾幹淨時,房門被猛地打開……那人走了進來。


    易澄沒有看他,嘴巴仍舊含著自己的手,仿佛一隻受傷的小獸,一個人舔舐著流血的傷口。


    “他有多久沒吃飯了?”陳景煥的聲音聽不出波瀾。


    女傭三兩下將地上的碎片撿進垃圾桶裏,聽到陳景煥的話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一,一天。”她回答完,有些擔憂地瞥了男孩一眼,她怕男人壓不住怒火傷害到他。


    “去讓廚房再熱一份飯菜送上來。”


    伴隨女傭匆匆離開的腳步,易澄的手被陳景煥大力捏在了手裏,傷口處被驀地擠壓,痛得他倒抽一口氣。


    可他還是倔強地低著頭,視陳景煥為空氣。


    “絕食?”男人咬著牙問他,“就因為我不放你走嗎?你就這麽饑渴,非要找個男人來做愛嗎?”


    “你不是口口聲聲說喜歡我,為什麽不願意一直乖乖待在我身邊呢?”


    陳景煥每說一句話,易澄的臉就白上一分,他知道陳景煥這幾天一直在氣頭上,說出來的話也是氣話。


    就算他都明白,可這字句還是如同剔骨的刀,一下一下,將他本就沒剩多少的靈魂蠶食。


    他想說,自己沒有……這和做愛沒有關係,他隻是不能忍受這種不清不楚的關係,他隻是不能忍受陳景煥將他當做神靈一樣的供奉,他隻是在男人為他構建起的心牢裏迷了路,他隻是……


    他隻是累了。


    他想回去了,落入塵埃中,等待一場人間的煙火將他救贖,或是死亡,或是自由。


    想要說給男人聽的很多很多,但他一個字都沒有說出口。直到男人將重新送上來的飯菜挖進勺子裏,抵到他的唇邊,他才發出了一個短促的音節:“……不。”


    陳景煥被他氣得發顫,他喘著粗氣,就像是打鬥中落敗了的獅子,雖然爭鬥失敗,卻不肯放下他的執念。


    男人翻身跨坐在易澄身上,逼著他向後仰去,泛著銀光的勺子抵在男孩的兩唇之間,雙手被陳景煥用空出來的左手鉗在身後,動彈不得。


    “今天你怎麽樣都得給我吃飯。”男人發了狠,抵在男孩嘴唇中間的勺子用了用力。


    易澄緊咬著牙關不吭一聲,眼神堅決。


    他就像是一條彈簧,陳景煥越是強硬,他反彈的越是厲害。易澄也覺得神奇,自己在這種時候,竟然還在思考,是不是遲到的叛逆期終於造訪他了,讓他能有這麽大的勇氣一再對陳景煥說不。


    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陳景煥正在氣頭上,忽然看到男孩嘴角露出的笑意,一股火從心底就竄了上來,他在害怕,也在憤怒。可究其原因,這兩種情緒來得十分突兀,他幾度在腦海中浮現出更加暴力的手段。


    僅剩的理智讓他選擇了對易澄傷害最小的一種,他不想傷害他的玫瑰,就算這玫瑰上長出來的刺已經將他也刺得鮮血淋淋。


    他順手抽下了自己的皮帶,將易澄的兩隻手向後綁住,然後用騰出來的手捏住了男孩的下頜,卡在下巴上,男孩被迫張開了嘴。


    一口米飯被送進他的嘴裏,他嚐不出味道。


    “嚼。”陳景煥打定主意,他不許易澄再這樣對待他自己的身體。


    易澄差點被嗆到,紅了眼眶偏頭將嘴巴裏麵的食物全都吐到了一旁的地上,嘴唇周圍沾著唾液,泛著一層水光,他泛紅的眼卻仍舊倔強地盯著陳景煥,告訴他自己做這件事的決心。


    當陳景煥轉身離開的時候,他以為自己收獲了這場戰役的勝利,卻沒想到,在短暫的沉睡之後,迎接他的就是一場噩夢……


    當帶著白色醫用手套的男人掰開他的嘴的時候,易澄眼裏隻剩驚恐,他嗚嗚的從嗓子裏發出幾聲哀鳴,難以置信地看向一旁安靜站立的陳景煥。易澄想,他到底還是低估了男人可以施加在他身上的辦法。


    冰冷的導管從他的口腔裏麵**,食道由於刺激條件反**行收縮,強烈的反胃感讓他難過得立刻就後悔自己和男人作對的決定。


    為了防止他亂動,手腳和脖子都被固定住,他躺在那裏,目光越過醫生直接落在了陳景煥的臉上,帶著不甘,帶著討好和一些些期許。


    那男人應了他的期許,踱步過來,摸了摸他的頭發,溫柔地讓他想要落淚:“乖,你生病了,你需要好好吃飯,然後打起精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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